10更衣
這夜果然下雨了,雖然沒有預想中的雷雨交加,也沒有所謂的傾盆大雨,但也可以用雨如豆珠來形容。
一到下雨刮風之日,宮裡當值的婢奴們就會早早侍候主子們睡下,然後自己也偷懶退下。除了幾個特別的時段會來看一下,一般情況她們都是找個暖和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畢竟這大晚上的,又下雨又打雷的,上面的總管嬤嬤們也不會查得太嚴,主子們只要無事,一切照樣正常。
次日,太陽照常升起。
秦錦梨在自己的坤寧宮磕了大半天瓜子,到了下午才從如月那裡聽到消息,昨晚麗妃嚇得不清,一早就請了法師入宮做法,事情驚動了皇上,皇上派人徹查了此事,到現在還沒查出事情的原因以及真兇。
如月總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悄悄的跟在秦錦梨身後道:“娘娘,這事還好沒人發現,不然皇上肯定不會輕饒我們。以後啊,我們不能再如此冒險了。”
秦錦梨只是詭異一笑,什麼都沒說。她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冒險,否則讓她平平靜靜過一生,還不如死了算了。
快到晚上的時候,麗妃病了的事傳遍整個後宮。
秦錦梨這一天到是相安無事,而如月如坐鍼氈。用過晚膳,她正準備出去“活動活動”的時候,如月卻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如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讓秦錦梨感覺有事發生。
秦錦梨將事先準備好的繩索暗自藏於身後,只是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道:“怎麼了?”
如月氣喘吁吁的往殿外一指,神情急促道:“皇上……皇上……皇上來了。”
“皇上來了?”
“是啊,皇上過來了,娘娘怎麼辦?”
秦錦梨看着臉色蒼白的樣子,知道如月在擔心什麼,這也正是她所擔心的。當下,她沉思瞬間,但沉聲道:“不要着急,一會就說我身子不好,我先上榻。”
“這……”
如月猶豫的話剛落,殿外就傳來太監尖銳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語落,秦錦榻已經上了鳳榻,而奉頤帝也闊步走了進來。
他身穿紫青龍袍,頭戴紫金冠冕,腳穿金色龍靴,雙手負在身後,昂首挺胸而來。隔在賬內的秦錦梨哪怕看不到對方的人,卻也能感覺那份氣勢所在。
“奴婢如月參見皇上。”如月的聲音微顫,讓人覺得她那副單薄的身軀在寒風中凜冽。
奉頤帝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跨過,語氣低沉而威儀道:“皇后在哪?”
如月雙手撐地,頭叩在地面,淺聲道:“娘娘她……”
不待她把話說完,奉頤帝就冷聲道:“她最近跡像可好?”
“回皇上,自從那日娘娘從樓閣摔下來以後,身子好了許多,神智也清醒了一些。”
“是嗎?”奉頤帝微微疑慮的擡起下巴,隨即目光像一道利箭般的射向被青紗籠罩而下的鳳榻上。片刻過後,就在如月額頰冷汗直流之際,皇上卻轉過身,衝身後一位華服太監淡淡道:“今日東臨國使者已達西夏,雖然時日已晚,但他們態度堅定要見皇后娘娘。皇后乃是東臨國大公主,出去迎接也是無可厚非。只可惜,她現在有病在身,依如今狀態看來,張士然你覺得和適嗎?”
那個叫張士然的太監聽罷,微微施了一禮道:“坤寧宮這幾日頗爲安靜,看來娘娘的病情也稍有控制。待會娘娘若是待在輦帳之中,遠遠的讓東臨使者瞥上一眼,便也可讓臨國使者安心。畢竟,東臨此番派人前來,也是聽到有關外界謠傳的瘋言瘋語。皇后乃是東臨最受尊寵的公主,臨國的皇上自然放心不下,派人查看那是應當。只是娘娘的病情不宜久駐,以免病發不好控制。”
如月一聽,皇上前來,不是爲麗妃一事而來,頓時放鬆許多。當下聽了張士然與皇上的談話,立馬欣然回道:“皇上,不會的,你可以放心讓娘娘去見使者,她在輦帳之中必好安然待之,絕對不會給皇上帶來煩憂。”
“大膽宮女如月,你豈可枉自議政,這裡有你插話的份嗎?是不是腦袋不想要了?”張士然聽她說完,臉色一變,便撩起他那尖細的嗓音,兇相畢露的瞪着如月。
如月連忙叩首求饒,她也是一時心切,想到皇上不是爲麗妃而來過於得意忘形。再加上,娘娘本來瘋病已好,讓她卻見東臨使者,只是有益無害。
不料皇上並沒有怪罪,只是淡淡的揮了揮袖袍,氣度不凡的說道:“如月,你怎知娘娘不會給朕帶來煩憂?”
如月見皇上反問自己,一時受驚,半晌纔回過神道:“娘娘這幾日氣色及好,也不在如從前那般瘋言瘋語。這幾天大抵是沉默寡言,也從不出什麼亂子了。”如月本來想告訴奉頤帝娘娘的瘋病已好,可是想到娘娘曾叮囑過,此事還是不要泄漏出去。於是她只能把這個真相咬着牙往肚裡吞,然後再自己捏造一點謊言堵上。
太監張士然聽完,有些驚愕的看看如月,又望了望皇上,有些不可思議道:“這……這怎麼可能?”
皇上沒有說完,大步走到鳳榻前,袖口一掀,就將青色紗帳撩了起來。
而臥在榻上的秦錦梨沒預料事情如此突然,陡然一個翻身,竟反射性的坐了起來。水眸,直勾勾的對上了那雙如鷹一般銳利,如海一般深沉,如霧一般飄渺的雙眸。
對方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王者氣勢,英俊無匹五官彷彿是用大理石雕刻出來,棱角分明線條,銳利深邃目光,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這個男人就是當今的皇上,奉頤帝——即墨修!
即便上次見過,當秦錦梨仍看不出,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他的氣場是那樣的強大,足以讓在場每個人屏住呼吸,皇上,難道天下間所有的皇帝,都是如此的君臨天下,神聖不可侵犯嗎?
就在她被那雙眼睛狠狠的震懾住時,而眼睛的主人卻“嗤——”的一聲笑了。
“看來,你的病果然在不知不覺中好了許多,竟然敢這樣直視朕的眼睛,這還是第一次。”即墨修狂妄的大笑起來,冷冽的黑瞳微微成一條縫,雪白的牙齒仿若鑽石般明亮閃耀。
他的笑給人一種很冷的感覺,而且從他的笑容裡找不到一絲開心,彷彿他的笑只是一種形式,而不是出自內心。不過也對,像這樣的男人,且會輕易流露自己的情感?
秦錦梨沒有說話,只是淡漠的望着那張臉,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對方就像一隻野豹,雖然他對自己沒有敵意,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卻是不能掉以輕心,否則他會在最快的時間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斷她的脖子。
而他,看到她如此寧靜的面龐,以及那充滿戒備的目光,他古怪的笑聲中,不由自主多了一抹玩趣。
這個女人,竟然會用這樣的目光看他,這簡直是頭一遭。在那雙清冷的目子中,他再也找不到了曾經的懦弱,癡迷,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明亮,清晰,以及睿智。
“來人啊,侍候皇后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後帶她去清怡殿接見東臨使者。”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