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石漱寒講述,除玄霄閣外,還有另外六大宗門:
分別是蜀中青城山的青冥劍宗、江南丹霞島的玄丹閣、泰山腹地中的神機門、湘西酆都的幽冥道、燕北萬獸谷的御獸宗和西北鐵骨城的鍛器宗。
另有三大隱世家族:北辰家、陰氏和風間家。
“北辰家、陰氏和風間家三大家族已有百年不曾問世,每年只有少數弟子在外行走。”
“他們三大家族有多少金丹以上子弟,我不太清楚。”
“但其他六個宗門,據我所知,唯有青冥劍宗、神機門、幽冥道和我玄霄閣四個宗門,有少數金丹弟子。”
石漱寒的意思,七大宗門,金丹以上弟子加起來,不會超過三十個。
每個人物在宗門都是響噹噹的。
有誰要是摻和凡間事,定會有所察覺。
所以這幫富戶佈置如此厲害陣法的人物,要麼就是不熟悉的三大隱世家族,要麼就是從未露出過痕跡的散修。
邪符最後的蹤跡,是指向那富戶家。
“富戶的身份你查了嗎?”
石漱寒道:“富戶叫宋少傑,今年四十二歲,家中做絲綢生意,旗下的緙絲,遠銷海外,被他們稱爲東方魔毯,縐紗更是貢品。”
“這麼厲害。”
難怪有錢!
只是他不過是絲綢商人,家中爲何會與修煉之人扯上關係?
陣法將宅子完全隔離,普通人竟是能自由出入,反而將石漱寒攔在門外。
他也不敢輕易用隱身符進去。
就怕修爲相差太多,引起對方注意,打草驚蛇。
夜深了。
雪下得很大,除了守夜之人,其餘人都鑽進了帳篷。
翌日,陸逢時修煉一個時辰後鑽出帳篷,太陽正好升上地平線,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有幾分刺眼。
下墓前,凌捕他們再次檢查裝備,陸逢時則檢查自己繪製的各類基礎符籙,最後將石漱寒給的符籙貼身放好。
凌捕:“我們下去後,你們都打起精神來。”
“是。”
章俊上前,掃過被積雪半掩的陡峭山壁,那裡就是周癩子交代的盜洞入口。
洞口狹窄,僅容一人彎腰通過。
一股混雜着土腥腐朽和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從中幽幽透出。
“真冷。”
章俊縮了縮脖子。
“徐飛陸,趙鵬,你們帶人守好這裡,點燃長明燈,有任何異動,立刻示警。”
凌捕頭在即將進入洞口時下令。
“頭兒放心!”
畢三平拍着胸脯保證。
石漱寒周身泛起一層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彎腰率先沒入黑暗之中。
陸逢時緊隨其後,她手中捏着一張照明符。
凌捕頭和章俊最後進入。
兩人都繃緊了神經,緊握腰刀。
盜洞向下傾斜,溼滑泥濘,空氣中那股陰冷腐朽的氣息越來越濃重,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前方豁然開朗。
石漱寒停下腳步,陸逢時手中的照明符光芒擴散開來,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條人工開鑿的甬道,通向更深沉的黑暗。
甬道兩側的石壁佈滿溼滑的青苔和深色的水漬,地面坑窪不平,積着混濁的泥水。
令人心悸的是,空氣中飄散的甜腥味在這裡變得清晰可聞。
源頭似乎就在前方。
“小心腳下。”
石漱寒聲音低沉,在寂靜的甬道中格外清晰。
他目光如炬,掃視着地面和兩側石壁。
四人小心翼翼地前行。
陸逢時注意到石漱寒的目光幾次停留在甬道頂部和某些石壁接縫處,她凝神感知,果然察覺到極其微弱的被刻意遮掩過的靈力波動痕跡。
是陷阱被破壞後留下的痕跡。
這印證了他們的猜測,周癩子絕不是一個人,而且他那個同夥懂些門道。
越往裡走,那股甜腥味越重。
甚至蓋過了土腥味。
章俊忍不住低聲道:“這什麼味兒?像.像什麼東西爛透了”
“是污血混合屍腐夾雜着陰邪之物的氣味。”
石漱寒眉頭緊鎖,這是黃泉宗慣用的手段,用污血穢物滋養邪氣。
難道黃泉宗還有餘孽?
甬道盡頭,是一扇半坍塌的巨大石門。
門扉由厚重的青石雕鑿而成。
原本的圖案已被歲月的某種暴力破壞侵蝕得模糊不清,只殘留着一些怪異的線條。
石門歪斜地敞開着,露出後面更加幽邃的空間。
穿過石門,是一個巨大的前室。
照明符的光芒在這裡顯得有些微弱,勉強勾勒出空曠的輪廓。
地面散落着碎裂的石塊和腐朽的木器殘骸。
石漱寒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前室中央的地面,那裡有一片不規則顏色深得發黑,幾乎滲入石頭內的巨大污漬。
污漬周圍,散落着一些細小灰白色的碎屑。
“骨粉!”
陸逢時心頭一凜。
這污漬的形狀和大小,並非周癩子描述的那樣,是不小心踩到機關留下。
更像是一場激烈的搏鬥。
亦或是某種祭祀儀式留下的痕跡。
那深黑色,正是大量污血乾涸後的顏色,濃郁得化不開的甜腥惡臭便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
“看來周癩子‘不小心’踩到的,是別人的血。”
章俊聲音發冷,手按在刀柄上。
石漱寒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點深黑色污漬旁的灰白碎屑,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靈光感應了一下。
而後臉色更加凝重:“不止是人骨還有獸骨,且被邪法祭煉過。”
陸逢時看着四周,袖中羅盤瘋狂震動着:“此地陰煞之氣極重,已成養煞之地。”
她在心裡計算着。
若用玄陰珠,能不能將這裡的陰煞吸走大半,吸走大半的陰煞之氣後,她有沒有這個能力,掌控玄陰珠,直至它將陰煞之氣完全融入?
“這痕跡,不是尋常野獸能留下的。”
石漱寒此刻已經起身,指向污漬邊緣幾處不顯眼的類似抓痕的深深刻痕。
他一說,其餘三人立刻戒備起來。
石漱寒言外之意,墓中極有可能有被邪法控制的護墓兇獸。
可週癩子卻並未交代這一點。
如果不是沒碰到,那就是刻意隱瞞。
凌捕和章俊倒吸一口涼氣,背脊發涼。
如果不是有陸娘子和這位高人在,光是這前室的發現,就足以讓他們打退堂鼓。
“主墓室應該還在更深處。”陸逢時指向污漬後方,那裡有一條更狹窄的通道,隱沒在黑暗中。
通道口有微弱的氣流涌動。
石漱寒點頭,再次當先而行。
穿過狹窄的通道,眼前的景象讓四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個比前室略小,但更加陰森恐怖的主墓室呈現在他們眼前。
墓室中央,赫然擺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石棺通體黝黑,材質卻如周癩子所言,是極爲罕見的陰沉木,表面刻滿符文。
在照明符微弱的光芒下,似活物微微蠕動。
“噬魂魔刃上的符文!”
陸逢時低呼。
雖然更加複雜龐大,但那核心的紋路和扭曲的韻律,與魔刃上的符文同出一源!
石棺的棺蓋並未完全合攏,歪斜地留着一道縫隙,縫隙中正在向外逸散着肉眼可見如濃墨的陰煞黑氣。
章俊素來膽大心細。
此刻腿也在抖。
於他而言,這場面與見鬼無異。
不抖纔怪。
“這就是源頭?”
凌捕聲音有些發顫,但到底經驗豐富老道些,還能動腦分析。
“小心!”
石漱寒突然厲喝一聲,一手一個將章俊凌捕往後一拉。
陸逢時身子緊跟着往後疾退。
幾乎同時,主墓室四角的陰影中,無聲無息地竄出數道黑影!
它們速度極快,形如扭曲的猿猴,卻渾身覆蓋着腐爛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眼眶中跳躍着幽綠色的鬼火,口中發出“嗬嗬”低吼。
帶着濃烈的屍臭和陰風,直撲四人!
“屍傀!”
石漱寒眼神一寒,並指如劍,一道凌厲無匹的赤金色劍氣瞬間激射而出,精準地洞穿了衝在最前面的那隻屍傀的頭顱!
那屍傀頭顱炸裂。
幽綠鬼火熄滅,腐爛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般軟倒在地。
陸逢時反應極快,在石漱寒出手的剎那,數張破邪符已脫手而出,化作數道淡金色流光,精準地打在另外幾隻屍傀身上。
屍傀身上被擊中的地方頓時冒出濃烈的黑煙,發出淒厲尖嘯,動作也爲之一滯。
凌捕與章俊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
“啊!”
怒吼着,拔刀迎了上去。
他們的刀鋒上纏繞着浸過硃砂雞血和墨斗線,對陰邪之物亦有剋制之效。
刀光閃爍,配合着陸逢時的符籙干擾,勉強抵擋住屍傀的撲擊。
但這些屍傀力大無窮,爪牙鋒利歹毒,且悍不畏死。
一時間也讓他們險象環生。
“金光護體!”
石漱寒低喝,雙手結印。
一道堅韌無比的赤金色光罩瞬間長開,將四人籠罩在內。
屍傀的利爪抓在光罩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火星四濺,卻無法突破。
“陸道友,壓制石棺邪氣,我來解決這些東西。”
石漱寒語速極快。
陸逢時心領神會,若不壓制住石棺中源源不斷逸散的陰煞之氣,這些屍傀就能一直得到補充,甚至可能引出更可怕的東西。
她立刻從懷中取出數張石漱寒給的高階鎮魂符和封邪符,毫不猶豫地全部激發。
符籙化作數道璀璨的流光,迅疾無比地纏繞住那口邪異的黑色棺門,試圖封住棺蓋的縫隙,鎮壓其中翻涌的邪氣。
然而,當金色光鏈接觸到石棺表面那些蠕動符文的瞬間。
突然“嗡”的一聲。
石棺猛地一震。
表面的符文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一股遠比之前逸散氣息強大十倍的陰邪煞氣如同火山爆發一般從棺蓋縫隙中狂涌而出。
符籙的金光被這股煞氣衝擊,劇烈震盪,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光芒瞬間黯淡了大半。
陸逢時本就未痊癒。
催動高階符籙對抗如此猛烈的邪氣,頓時氣血翻涌,喉頭一甜,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她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
卻咬緊牙關,拼命維持着符籙的靈力輸出,死死纏住石棺。
石漱寒見狀,眼中寒芒暴漲。
他不再保留,左手維持金光護罩,右手並指,之間瞬間寧區其刺目的雷光。
一股至陽至剛的氣息瞬間充斥整個墓室,連那些兇悍的屍傀都本能地感到了恐懼,攻勢爲之一緩。
“掌心雷!破!”
石漱寒一聲斷喝,指尖那團壓縮到極致的雷光如同離弦的箭,帶着毀滅性的氣息,狠狠轟向那口邪異石棺。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密閉墓室中炸開。
雷光與血煞之氣猛烈碰撞,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和狂暴的氣浪。
金光護罩劇烈波動。
凌捕和章俊被氣浪掀得站立不穩,連連後退。
石棺表面的血光符文在掌心雷的轟擊下,如同冰雪消融般寸寸碎裂,湮滅!
狂暴的煞氣被至陽雷霆強行打散!
棺蓋縫隙中涌出的黑氣被硬生生截斷!
陸逢時壓力驟減,立刻抓住機會,催動殘餘的符籙力量。
光鏈猛地收緊,徹底封死了棺蓋的縫隙。
石漱寒一擊奏效,毫不停歇,身形如電,瞬間出現在幾隻被雷霆餘威震懾的屍傀身邊。
劍指翻飛,赤金色的劍氣縱橫交錯,如同庖丁解牛,精準地斬斷了屍傀的關節要害。
失去邪氣支撐,這些腐爛的軀殼紛紛倒地,徹底化作死物。
墓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幾人粗重的喘息聲。
空氣中瀰漫着雷霆灼燒後的焦糊味和屍傀殘骸的惡臭,但那股天刑陰煞之氣,已被大大削弱。
陸逢時抹去嘴角血跡,看向那口被符籙光鏈死死封住的石棺,深呼吸一口氣。
若非石漱寒築基巔峰修爲和這至陽至剛的掌心雷,單憑他們,恐怕連靠近這石棺都難。
“沒事吧?”
石漱寒走到她身邊低聲詢問。
“還撐得住。”
陸逢時深呼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目光投向石棺,“現在該看看,這棺材裡面,到底藏着什麼‘寶貝’了。”
她語氣冰冷,帶着一絲嘲弄。
石漱寒點頭,神色凝重地走向那口邪棺。
凌捕和章俊強壓下心頭的震撼與後怕,握緊武器,警惕地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