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出發環州 “很好。”
陸逢時極輕地吐出兩個字。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那包銀子上,做出了決定。
她沒有將銀子全部收回,而是從布包裡拿出一兩碎銀子,手腕一抖,那小塊銀子精準地落在了陸大根腳邊。
“哐當”一聲輕響。
讓陸大根和楊彩雲都愣住了。
“這一兩銀子,不是買斷什麼恩情,是給你們的路費和今日的飯錢。”
她目光掃過他們驚疑不定的臉。
“拿上這錢,立刻離開天雲寺村,回你們的陸家村去。從此以後,不許再踏入天雲寺村半步,更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若你們敢再來糾纏我,或者在外散播任何關於我的不實之言……”
陸逢時眼裡已經有靈力風暴,“後果你們絕對承擔不起。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後悔’。”
“咔嚓”。
旁邊的木凳突然被陸逢時徒手劈成兩半。
陸大根和楊彩雲同時像是被燙着屁股,飛快地跳了起來。
太嚇人了。
可嚇人的同時,他的眼睛又忍不住得往銀子上看。
對比之前二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心疼得都要滴血。
小聲嘀咕:“就這麼點,純粹就是打發叫花子,我們養你……”
他也只敢嘀咕。
看着那碎成兩半的木凳,他怕自己下一刻也成兩半。
陸大根最終悻悻然地彎腰,撿起那一兩碎銀子,瞪了楊彩雲一眼,率先出去了。
楊彩雲看了陸逢時一眼,拉着明哥兒也走了。
“今日多謝各位叔伯嬸孃仗義執言,爲我做個見證。”
陸逢時也跟着走出院子,“我已問明,我的確非他們親生,乃十六年前被棄從淮陽伏羲陵廟附近撿來。
當年,他們當掉我隨身物換取銀錢,所謂養育之恩早已兩清。”
“此事,至此了結。
若日後他們或族人再來生事,還請各位能如今日一般,明辨是非,主持公道。”
王婆立刻拍着胸脯保證:“陸娘子放心,今日之事,我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對,這種黑了心肝的人,咱們村不歡迎!
要是再敢來生事,就用掃帚打出去!”
“陸娘子心善了,還給他們路費!”
鄉親們紛紛附和,輿論徹底站在了陸逢時這邊。
陸大根和楊彩雲幾乎是逃離的天雲寺村。
他們不僅沒能將撫養明哥兒的事扔給她,也沒有得到預想的財富,反而徹底失去了這個“女兒”。
還聲名掃地。
處理完這一切,陸逢時關上了院門。
院內終於恢復了清靜。
王氏和裴啓雲傍晚回來,就聽村子裡的人說起白天的事,家都沒回,趕着牛車往這邊來。
“阿時……”
王氏敲門,裴啓雲身高尚可,能站在院牆看見屋裡的情況。
陸逢時聽到動靜,出來開門。
“阿時,你沒事吧?”
王氏心疼的看着陸逢時,她當真不知道這個侄媳在孃家竟然受了這麼苦。
更加不知道,她竟然不是陸家的親生女兒。
問出這一句,就抱住了她。
“沒事,你以後就是裴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陸逢時點頭一笑:“嬸孃放心,我不難過。”
她是真的一點也不難過。
能把事情弄清楚,她開心還來不及。
只是心底到底還是替原主不值。
正月二十九日。
她又收到了裴之硯寄來的家書。
拆開一看,竟是大年夜寫的,能得餘杭郡解元,裴之硯的文采自然是毋庸置疑。
寥寥數筆,就能窺見開封府的繁華。
在史書上,這段時期被稱爲元祐盛世。
她若是沒記錯,很快高太后的身體就會出現問題,官家逐漸掌權,重新啓用新黨。
不過史書上的哲宗帝方法十分激進,是以後人對他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
按照往年慣例,差不多,過個一兩日,他們也就要入貢院了吧。
今年的科考,定然是暗流涌動。
陸逢時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入京的衝動。
她雖然嘴上說着不在乎身世,不在乎親生父母是誰。
那只是不想陸大根以此作爲要挾她的把柄,再一個她是佔了原主的身子,理應弄清楚她真實身份。
淮陽離開封,若是騎馬,只有一兩日的路程。
若是要找,須得從當初那個伏羲陵廟作爲尋找的線索。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動身,她懷中的玉符竟然動了,傳來桑晨的聲音:“陸道友,十日後,修煉宗門有場歷練,散修亦可參加,不知你可有興趣?”
這邀請來得突然,卻又恰逢其時。
她看了眼手中的家書,又想到自己那模糊的身世線索。
京城,她的確想去。
無論是對裴之硯目前處境的考量,還是探查身世,京城都是繞不開的地方。
但宗門歷練,還是不用被宗門束縛的情況下。
對她的誘惑更大一些。
且桑晨特意傳訊邀請,說明此次歷練可能非同一般,這次錯過,下次的機會還不知在哪裡。
至於身世……
陸逢時略一思索,便有了決斷。
探尋身世並非緊迫之事,十六年都過去了,不差這一時半會。
想到這,陸逢時不再猶豫。
向玉符注入一絲靈力,“多謝桑道友告知。此次歷練,我很有興趣。不知具體在何處集合?需要做何準備?”
很快,玉符再次微熱。
桑晨的回覆傳來。
告知了集合地點時間,以及需要準備的東西。
收起玉符,陸逢時迅速開始盤算起來。
桑晨說的集合地點是在鍛器宗附近,說是在半個月前發現的一處秘境。
具體是哪位道家先人留下的還不得而知。
目前七大宗門已經各派了一位元嬰期以上修爲的真君坐鎮。
只等諸位修士前去。
時間上來說,非常緊張。
普通人騎快馬,晝夜不歇,也要半月才能趕到。
他們有修爲在身,比起普通人是要快一些,但要省出一半時間,也是不易的。
需要立刻出發。
陸逢時立刻去舊宅告知裴啓雲和王氏,說她需要出一趟遠門,並用符籙通知趙啓澤。
既然散修可以去,那他也正好見識見識。
不過歷練就會有兇險,這個決定需要他自己拿。
父仇已報。
趙啓澤也陪了母親一段日子。
接下來,也需爲自己考慮,儘快強大起來,成爲母親的依靠。
所以陸逢時告訴他這件事情後,當即便同意了。
她說了需要準備的東西。
兩人在趙家村村口匯合,再去鎮上買了乾糧,便一路朝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如今還是二月。
越是往北,越寒風刺骨。
兩人用靈力包裹全身,第一日從餘杭沿着天目山北麓隱秘山路,避開太湖官道急行。
酉時抵達廣德,夜宿山神廟。
調息一晚,第二日從廣德一路至池州。
中途只歇息一個時辰,讓馬兒吃草補給。
到了第三日,就有些遭不住。
馬兒雖然也被他們用靈力護着,到底是普通馬匹,所以不得不停下來先休息。
“也不知能不能趕得上。”
趙啓澤說出這一句,陸逢時就有點懷念當初桑晨帶着他們御劍。
那叫一個快啊。
還不用這麼顛簸,兩天下來屁股不說顛成八瓣吧,那也是遭老罪了。
“前兩天趕路多出一些時間,今日休息兩個時辰吧。”
別把馬兒給累死了。
因爲多休息一個時辰,他們子時才過武昌。
隨意找了個地方,布了個結界兩人開始調息,天亮後又給馬兒渡了些靈力,繼續趕路。
到第五日,他們已經到達長安。
餘下的路程,便沒有那麼趕,多休息半日。
兩人是在第九日午後趕到的環州。
站在城外,都能感覺到不少修士聚集在此。
夯土城斑駁如龍鱗,青石街面有不少摺痕,馱鹽的駱駝隊定當穿過街道,與他們擦肩而過,皮囊中的烈酒氣味混着糞便的臭味。
這氣味,簡直一絕。
等駝隊走過,陸逢時才重新聞到空氣中獨屬於西北粗狂的風沙。
兩人進了一家叫迎客來的普通客棧,安頓好馬匹,略作修整,便向店小二打聽城西古戰場遺址。
那裡正是桑晨說的修士聚集的方向。
越是靠近城西,遇到的修士便越多。
服飾各異,氣息強弱不等。
但無一例外都帶着風塵僕僕之色和隱隱的期待。
空氣中靈力的波動也變得活躍而雜亂。
很快,一片巨大的,斷壁殘垣出現在眼前。
場中已聚集了數百名修士,看似鬆散,實則隱隱分成了數個區域,彼此間保持着微妙的距離和警惕。
場邊飄揚着幾面代表着不同宗門的旗幟,成爲了最顯眼的標識。
陸逢時目光掃過,很快就看到了玄霄閣的雲紋旗。
旗下,桑晨和石漱寒正與幾位同門站立。
桑晨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們,溫雅的臉上露出笑容,遙遙點頭示意,並傳音讓他們過去。
“陸道友,趙道友,一路辛苦。”
桑晨迎上兩步,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時間趕得正好。”
石漱寒也對他們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桑道友,陸道友。”
陸逢時和趙啓澤拱手回禮。
之前宗門分佈,石漱寒已經跟她說過一些,但到底沒有那麼仔細,桑晨又着重介紹起各宗門領隊弟子。
“看那邊,黑底金劍紋旗幟下的,是青冥劍宗。
此次來的核心弟子是落驚鴻和蕭澈。”
桑晨指向一處,那裡劍氣隱隱,幾名弟子身姿挺拔如劍。
爲首的男子約二十七八,實際已經三十六歲。面容冷峻,揹負一柄古樸長劍,氣息凝練,竟已是金丹初期修爲,他就是落驚鴻。
修士在結丹之後,容貌基本不會有多少變化。
也就是落驚鴻大概二十七八結的丹,如今八年過去修爲還未有變化,應該是卡在瓶頸期。
此次歷練會是很好的一個契機。
他身旁的蕭澈年紀與石漱寒相當,看着二十出頭,眼神銳利充滿都知,修爲在築基後期。
“洛師兄劍心通明,是青冥劍宗這一代的代弟子。蕭師弟亦是天資卓絕。他們以劍意錘鍊神識,攻伐極強。”
後面跟着的幾個都是築基初期到後期不等,也有煉氣期的弟子,不過也都在煉氣後期。
陸逢時點頭,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劍意。
桑晨又指向另一處,那裡飄着一面藥鼎圖案的旗幟,周圍的弟子身上大多帶着淡淡的藥香。
“那是玄丹閣。
此次帶隊的是他們閣主的親傳弟子蘇瓔師姐。”
只見一位身着淡綠衣裙的女子嫺靜而立,容貌清麗,氣質溫和,看着約莫三十出頭,修爲亦在金丹初期。
不過實際年齡已經五十了。
她正與身旁的同門低聲交談着什麼。
身旁跟着的那位看起來年輕更小,與陸逢時年齡相仿,眼神靈動的小師弟,叫林楓,聚氣後期修爲。
“蘇瓔師姐煉丹之術精湛,待人親和。玄丹閣弟子雖不善打鬥,但人緣極好。”
這是自然,沒人願意得罪能提供極品靈丹的宗門。
接着,桑晨的目光轉向衣裙衣着風格明顯帶着神秘詭譎色彩的修士,他們的旗幟上繪製者複雜的星軌符文。
“那是神機門的弟子。”
領頭的是夜闌師兄,看起來三十出頭,面容普通,但那雙眼睛卻深邃的彷彿能洞察人心,修爲在金丹中期。
同樣也是帶了十數名築基期和聚氣期的師弟師妹。
“神機門精研卜算、陣法、秘術,手段莫測,輕易不要與他們起衝突。”
隨後,桑晨的視線掠過一羣氣息陰冷,服飾多以深紫、黑色爲主的修士,他們的旗幟上是一個暗紫色輪迴印。
他們所在區域的溫度似乎都比旁處要低很多。
“幽冥宗。此次來的核心弟子是殷無赦。”
殷無赦看起來三十左右,實際年齡五十五,臉色帶着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嘴脣卻紅得妖異,眼神陰鷙,修爲是目前各門弟子中修爲最高,在金丹後期。
他獨自站在稍前的位置,連他們本門弟子都與他保持着距離。
手中還把玩着一串有指骨製成的念珠。
他身後跟着一個存在感稍弱,但眼神同樣冰冷的師弟蒼暇,修爲是築基巔峰。
“幽冥宗功法詭異,常年與屍鬼打交道,行事亦正亦邪,儘量避開。”
接下來要介紹的,是此次的東道主,鍛器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