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逢時見他心神已亂,知道拱的火差不多。
接下來便進入正題:“破局之道,便在於找出那陰煞的源頭!”
範正超疑惑:“就,這麼簡單?”
她說的神神叨叨的,還以爲要半條命,沒想到就是找東西。
範正超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連忙站起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我爹書房有個密室,你說的那個髒東西,十有八九就在那裡面。”
說完,他又爲難起來。
他現在被關在這裡,即便現在知道,也沒辦法解決這事。
況且父親的書房,把守嚴密,明哨暗哨不少。
他也是有一次去書房找父親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他從書架後面突然出現。
他趁父親沒注意時,偷偷看了看地面。
書架有滑動的痕跡。
“只是,我現在被關,即便我喊破天,外面那些看守的人,也不會放我走。”
陸逢時表示,他們願意放人,她也是不會同意的。
面上卻是一臉市儈:“我既然從樓裡追來這裡,郎君應知我的本事,不過要想我幫你也不是不行。”
這時的範正超巴不得這姑娘跟他講條件。
能討價還價,證明事情還有轉機啊。
生意人都懂這個道理。
“你說。”
陸逢時獅子大開口:“我若是平安將你救出,你須得將你的資財半數分與我。不能耍什麼滑頭!
你知道的,我算卦很準。”
她很是“委婉”的威脅道。
範正超覷眼看她:“沒想到看着清冷無雙的璇璣姑娘,開口要價這麼狠。”
他的半數資財,少說也有上萬兩銀子。
不過越是要價狠。
範正超越覺得這事靠譜。
他的命,難道還不值這些銀錢?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位璇璣姑娘處心積慮接近他,就是想幹一票發財。
想到此,範正超咬一咬牙,伸出兩根手指,“只要你能將範府的災厄除掉,讓我父親接我回去,我給你兩萬兩。”
“好,那郎君且等着。”
……
陸逢時只不過是去了一趟城西的莊子,回來後發現範府的佈防更嚴了。
對她來說,摸到書房不難。
她很快找到範正超說的那個書架。
一番摸索,找到了機關,令人意外的是,這個機關是需要鑰匙的。
不用想,鑰匙肯定是在範鍔身上。
不過他此時不在範府。
強闖不是上策,風險太高,且容易打草驚蛇。
陸逢時本想藏身書房,等範鍔回來再尋機拿到鑰匙。
卻收到趙啓澤的傳音,說秦大人突然病重。
府裡已經請了好幾撥郎中,進去一個多時辰還沒見出來。
秦放病危?
還在這個節骨眼上。
陸逢時第一反應定是範鍔做了什麼。
如果,範鍔用的手段,是黃泉宗提供,那尋常郎中定是束手無策。
秦放不能死,她得去看看。
秦府的臥房裡,一名身穿勁裝的親兵統領雙目赤紅,正對着幾個年逾半百的郎中低吼:“庸醫!全是庸醫!
大人昨日還好好的,怎會突然如此,你們若救不醒大人,休想踏出此門!”
他是秦放心腹秦川。
高約五尺八寸,精瘦健壯,長相周正,跟隨秦放多年,忠心耿耿。
秦放的夫人張氏,坐在一旁默默垂淚。
她看着三十出頭,是個美人坯子,但此刻眼神空洞,顯然秦放突然如此,讓她六神無主。
就在這時,一名小廝飛跑而來:“夫人,秦統領,門外有人求見,說是能救秦大人性命。”
張氏眼神聚焦,立刻從牀沿站起來,看向秦川。
秦川遲疑一瞬,道:“秦大人病重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時辰,便是有江湖騙子,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張氏蹙眉:“那,要不要讓那人看看?”
聽聲音,顯然是急迫的。
這裡是知州府,哪個騙子敢騙到他們頭上。
可萬一真能治呢?
秦川點頭,對前來稟告的小廝道:“去將人迎進來。”
秦川看到來人,未施粉黛,卻貌美絕塵,說這女子是月下仙人都不爲過。
這能是郎中?
能治病?
他現在有點懷疑剛纔分析的不對。
“娘子是郎中?”
開口的是張氏,她也不相信有這麼年輕且醫術高超的郎中,可這麼多名醫都束手無策,她只能寄希望於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
“不敢誇下海口,但我會勉力一試。”
“勞煩了。”
張氏側身讓開。
秦川並未因這女子看着柔弱就放鬆警惕,在陸逢時靠近時,全神戒備。
大有發現她不對勁,便拔刀砍下她的頭。
陸逢時狀似把脈,實則將五行之氣順着指尖探入秦放脈絡。
約莫一盞茶後,才緩緩收手。
“小娘子,可有看出我家主君得了什麼病?”
那幾個郎中都說是中風,可她不信。
“不是病,是中毒!”
“中毒?”
張氏聞言身子晃了晃,被貼身侍女扶住。
“怎麼可能是中毒?我們三人把脈都是一個結果,那就是中風。雖然大人年紀也不大,但也不是不可能。”
提出質疑的郎中姓吳,看着四十出頭,實際已經五十有二,這三人中,當屬他造詣最高。
他提出質疑,另兩名郎中深以爲然的點頭。
“你們說秦大人是中風,那他掌心的那顆黑痣怎麼解釋?”
什麼!
掌心有黑痣?
吳郎中不相信,將陸逢時給扒拉開。
拿起右手查看,果真有一顆豆大的黑痣,若是他沒有眼花的話,這顆黑痣竟然看着像頭骨……
這,真是邪門。
他從醫三十多年,就沒見過這樣的毒。
他讓藥童將藥箱拿來,取出一根銀針,在旁邊的油燈燒了片刻後,徑直扎入那黑痣。
銀針瞬間被腐蝕發黑,還隱隱冒出一股黑煙。
這下,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還真是中毒!
且這毒極爲罕見,將所有毒素都聚於掌心黑痣中,除了這一點,症狀與中風一模一樣。
“這位娘子,你既能瞧出大人是中毒,那可知曉是什麼毒?”
“噬心散!”
“這,”
吳郎中又與其他兩位對視一眼。
“恕我等醫術不精,實在不曾聽過此毒。”
張氏站在一旁,一顆心七上八下。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眼前的女子,她拉住陸逢時的手:“小娘子,求你救救我家主君。”
“夫人放心,我既然來此,自然是要救的。”
秦川的戒備心放下一些。
揚手準備讓手下將三位郎中送走。
可他們竟不走了。
一臉的求知若渴,還主動提出要給這姑娘打下手。
吳郎中尤爲殷切。
“不知小娘子如何稱呼?”
這麼一問,屋子裡的人就都看過來,張氏擦了擦眼淚:“是我失禮了,忘了請教娘子芳名。”
“我姓陸。”
吳郎中立馬接口:“陸娘子啊,這毒定然也是麻煩,老夫可以給你打下手。”
“我也可。”
“對,老夫也可!”
另兩名郎中已經你擠我我擠你,都不想錯過這麼好的學習機會。
秦川臉黑下來:“你們三位如此吵鬧,陸娘子還如何專心幫大人解毒?都在門外候着!”
“秦大人,這位郎中說的在理。”
陸逢時指着離她最近的吳郎中,“我的確需要人幫忙。”
她當日隱藏在三號倉區發散紙片時,親耳聽到聽見秦放叫他秦川。
此人能在此發號施令,應該就是秦放的親兵統領。
他嫌郎中廢物,又沒有直接將人攆走,而是讓他們在門外候着,還是因爲謹慎。
不若就讓他們在一旁協助。
也讓他們更放心些。
信任嘛,不就是這樣一點點建立起來的。
秦川微愣片刻,旋即頷首:“那好,陸娘子有什麼需求儘管說。只要能將大人治好,你提的要求我們都能滿足你!”
不管這位陸娘子是何來歷。
只要真的能將大人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陸逢時點頭,目光繼續落在秦放身上。
“老夫藥箱在此,需要何物儘管取便是。”
吳郎中殷勤的忙前忙後,那樣子讓那十二三歲的藥童都沒眼看。
他第一次看見師傅這般。
“好。”
陸逢時接受吳郎中的示好。
吳郎中心滿意足,猛然發現藥童還在,立刻揮手讓人出去。
他丟不起這人。
不一會,陸逢時指向藥箱:“有勞您取三支艾條來。”
吳郎中立刻打開藥箱。
裡面艾條、銀針、藥瓶一應俱全。
他取出艾條,放在油燈上點燃後備用。
雖然他現在疑惑,這什麼噬心散解毒爲何要用到艾條。
但既然他們從未聽過,那解毒手段偏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們又哪裡知道,陸逢時讓吳郎中取艾條只是障眼法,又不能太玄乎,讓他們反而以爲這毒是她下的,而後神神叨叨的來解毒,那後面的事情便不好辦了。
“還需烈酒、硃砂、雄黃粉各一包,若沒有,雄黃酒也可。”
吳郎中聽到就更疑惑了。
不過他們現在算是偷師,即便心中疑惑,也是將嘴巴閉緊。
秦川見郎中們沒反對,立刻對門外吩咐:“速去將陸娘子需要的東西取來!”
陸逢時又看向張氏:“夫人,請取驛一盞未曾用過的乾淨油燈,填滿清油,置於秦大人塌前。”
“好,好,我這就去。”
張氏此刻已將陸逢時視爲救命稻草,連忙親自去辦。
趁着準備物品的空隙,陸逢時再次凝神細察秦放體內的狀況。
噬心散的陰毒煞氣已如入骨之蛆,盤踞心脈附近,不斷侵蝕其生機。
以她現在築基初期的修爲,將毒逼出他體內不難。
好在她修的是五行之氣。
可單獨分化出最強的攻擊力,也能成爲最溫和的療養之力。
等會逼毒時,護住秦大人心脈,徐徐圖之即可。
物品很快備齊。
一盞添滿清油的嶄新油燈被張氏小心放在榻前矮几上。
燈火如豆,映照着秦放灰敗的臉。
陸逢時示意吳郎中將那支備好的艾條拿來:“請您將它懸於大人右手掌心黑痣上方半寸處,保持溫熱炙烤。
待我號令,便緩緩移動艾條。”
“老夫明白!”
吳郎中雖不解其深意,但依言照做。
熟練地將點燃的艾灸穩穩懸於秦放掌心之上,熱力緩緩透入。
打下手的活,吳郎中此刻也做的不亦樂乎。
雖然偷師有些丟臉。
但面對從未見過的疑難雜症,他着實是心癢難耐。
好在這姑娘是主動出口讓他幫忙。
心裡的那絲絲愧疚被壓下。
陸逢時見狀取過烈酒,倒了些在布巾上,遞給秦川:“秦統領以此布擦拭大人心口、額頭、手足心,動作要快而穩。”
這一點,吳郎中表示看得懂。
助其氣血暢通嘛!
方便接下來的解毒。
秦川接過,毫不遲疑地執行。
陸逢時自己則拿起那盞新油燈,指尖蘸取少量硃砂粉,看似隨意地彈入燈油之中。
硃砂粉在油中並未溶解,反而在燈火映照下泛起點點微不可察的赤芒。
接着,她又倒入少量雄黃酒,一股淡淡的略帶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
她雙手捧起油燈,置於自己與秦放之間,五行之氣從她捧着油燈的指間溢出,悄無聲息融入燈焰上方嫋嫋升起的煙氣之中。
這煙氣混合了硃砂的陽剛以及黃雄的辟邪之力。
形成一道有效的防煞屏障。
“吳郎中,現在開始,緩慢將艾條自掌心黑痣處,沿着手臂內側,向心口方向移動,速度要勻稱!”
“是!”
吳郎中立刻照辦。
灼熱的艾氣沿着秦放手臂的經絡緩緩上行。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隨着艾條移動,秦放掌心的那顆骷髏狀黑痣,竟然開始微微蠕動起來。
顏色也由深黑轉爲一種詭異的暗紅。
“這是?!”
吳郎中看得目瞪口呆,手都差點不穩。
他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怪哉!怪哉!
張氏捂住了嘴,強忍着驚呼。
另外兩名郎中見此伸長脖子,但瞧不太真切。
已經擦好烈酒的秦川一直站在牀頭,眼神銳利,緊盯着那蠕動的黑痣,右手悄然握緊刀柄。
陸逢時目光凝重,捧着油燈的手穩如磐石。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盤踞在心脈的陰寒毒氣,在艾灸和自己融入煙霧中靈力的雙重引導下,正順着艾條移動的路徑,從心脈被逼退,緩緩流向手臂,最終聚向掌心那顆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