慼慼印象中的謝蕭銘, 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他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就連說話時, 眉眼都會不自覺的向上揚。
記得她第一次遇見他時, 是在有云客棧。
當時, 她站在樓梯口, 擡頭的瞬間, 卻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向上翹,落日的黃昏淺淺地灑落在他眼中, 竟莫名有種讓人目眩神移的錯覺。
但現在的他,卻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確切的來說,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一心渴望着自由的少年了。
慼慼目光輕輕向下移, 她自顧自地愣了半晌,卻依舊不太明白謝蕭銘的話。
她沒有死, 反而陰差陽錯的重新回來了,回到了他們遇見她之後,不過這個之後,卻已經過去了三年。
謝蕭銘的神色一改往日的柔和,卻是格外凝重, 他沉思片刻後, 有些猶豫的說道“慼慼, 希望你能明白, 在這三年裡, 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慼慼雖然並不明白,謝蕭銘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但看着他一臉嚴肅的模樣,總歸有些隱隱的不安。
從小到大,她總是這樣,越是緊張,越是讓人不安的時候,她就越是下意識的想要向後躲,想要逃避這個結果,想要規避那些她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二皇子殿下,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慼慼說完後,還配合着眯眼笑了笑,但眼前的謝蕭銘,表情卻是越發地沉重。
謝蕭銘無奈的嘆了口氣,而後緊緊握住了慼慼的雙手,他握得格外用力,使得慼慼一臉不知所措的擡起頭,被迫直視着他的目光。
“慼慼,朕…不知道,這三年來,你都經歷了什麼,但自你失蹤以後,京城…京城內發生了好多的事情,很多人似乎都漸漸忘記了一些事情。”
“忘記?”慼慼有些迷茫的眯了眯眼,她喃喃地重複着謝蕭銘的話,而後卻又無端的想起了十年前,想起了十年前,那個曾經到過廣陽王府,最終又被所有人忘記的神秘姑娘,而現在的慼慼卻又非常清楚,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慼慼下意識的咬了咬脣,內心深處莫名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二皇子殿下所說的忘記,該不會是指…
“慼慼,我知道這樣說很殘忍,但...”謝蕭銘的目光一陣猶豫,而後,他卻突然下定了決心,鄭重說道“但事實卻是如此,他們都不記得你了。”
慼慼目光猛地怔住,她微皺着眉,愕然問道“他們?不記得?”
她將這句話在腦子裡,來來回回的過了好幾遍,才勉強明白了謝蕭銘的意思,她忽地擡眼,不敢置信的問道“怎麼會呢?那二皇子殿下呢?你又爲何會記得我?”
“我也不知道。”謝蕭銘輕嘆了口氣,而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就唯獨我,唯獨我還記得你,始終記得你。”
甚至於,在周圍的人全都忘記了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在所有人都不記得慼慼的時候,他有時也會懷疑,懷疑三年前,他所遇見的那個慼慼,所認識的那個慼慼,是不是隻是他的一個夢,黃粱一夢罷了。
而現在,並不是大家忘了,只是他的夢該醒了。
慼慼木然的張了張嘴,她卻是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二皇子殿下不是會撒謊的人,她也知道,他從不會騙她,但她就是無法接受,她始終難以接受,爲什麼好好的,他們就突然都把她給忘了?
就像十年前一樣,再一次…毫無徵兆的把她給忘記了。
慼慼輕輕吸了好幾口氣,而後伸手拽了拽謝蕭銘的衣袖,她微低着頭,即便她很努力的隱藏着自己的情緒,但她的聲音卻依舊不住顫抖。“那王爺呢?王爺他還記得我嗎?”
謝蕭銘緊抿着脣,他別過頭去將目光落在別處,始終沒有回答慼慼的問題。
而沒有回答,意味着什麼,慼慼很清楚。
因爲太過清楚,所以,她在這瞬間猶如觸電般的鬆開了手;因爲太過清楚,她卻在下一刻,異常堅定地認爲,他是在騙她。
她的王爺,在她離開的那一天,還曾鄭重的向她許諾,他說過,她是他的王妃,他說過,等他一切處理妥當後,他會帶她回廣陽。
即便她獨自回到了十年前,即便她再次遇見他,她也能夠感受到,他待她始終是不同的,以至於,她一直以爲,所發生的一切,無非是在證明,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
但結果呢,他們再一次的把她忘了,他卻把她忘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
慼慼的目光一陣晃動,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而後掀開身上的牀被,她掙扎着想要下牀,但她的身體又實在太過虛弱,她剛走下牀榻,卻是力不從心的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而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異能全部消失了。
不同與之前,她在坤寧宮的時候,那突然消失又驟然恢復的異能,這一次卻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那個陪伴了她十幾年的異能突然消失了,這十幾年來,她曾爲它吃過苦頭,也曾靠着它幫過別人、幫過自己,但現在,它卻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就好像...她從來都是一個普通人一樣。
慼慼咬了咬牙,聲音哽咽的說道“我要見他,我現在就要見他!”
謝蕭銘眉頭緊鎖,他小心翼翼地將慼慼扶了起來,而後自然的伸手,替慼慼理了理粘在臉上的髮絲。“慼慼,別這樣。”
慼慼忽地回頭,恍惚間,她只覺得臉頰上一片冰涼。“二皇子殿下,我求求你,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謝蕭銘的目光陰晴不定,他沉默半晌後,復又出聲叮囑道“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但希望在這之前,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當時的慼慼,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見到他,而等到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才漸漸有些明白,謝蕭銘這句話中的意思。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如果對他而言,那些與慼慼有關的點點滴滴,他全都已經遺忘了的話,那三年的時間,也足以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