慼慼一隻手託着腮幫子, 一隻手握着一枚精緻的白玉酒杯,她放在手裡反覆的把玩着,目光沉沉, 偶然間擡頭, 卻突然發現那高懸於空的明月, 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人啊~果然不能太貪心。”
在這繁星閃爍的夜晚中, 慼慼的雙眸顯得格外明亮, 她獨自環視着空蕩的院落,而後自顧自的笑出了聲,又將手中的酒杯重新滿上。
小時候的慼慼和二哥生活在孤兒院裡, 那時候的她,總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這裡, 擁有一個真正屬於他們的家, 就算那個家裡, 就只有她和二哥兩個人也沒有關係。
後來的慼慼,遇見了老大和三姐, 他們都擁有異能,並且給了她和二哥一個家,在那個家裡,她再也不是別人眼中,會有奇怪行爲的怪小孩, 而是被平常心對待, 真正的被當成家人對待。
在遇見謝昭昱之前, 慼慼從來沒有想過, 她這輩子會遇見這樣一個人, 那個人能夠接受她的異能,接受她與別人的不同。
但在那之前, 她就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有多幸運。
雖然小時候,她也曾多次遭遇過旁人那猶如看見洪水猛獸般的目光,但之後的一切,她都是生活在二哥他們的保護之下,也算得上是快樂平安的長大。
她應該知足的,不應該再奢望其他的。
但自從她遇見了謝昭昱後,這一切就悄然發生了變化。
而這次回去,她原本是打算回去告訴大家,告訴大家她和謝昭昱的事情,以及,她打算就此留在天乾王朝。
慼慼的眼角忽地一陣溼潤,她抿了口手中冰涼的酒水,暗自笑出了聲。
她還是太貪心了,貪心得想擁有一切,貪心得不知道滿足,結果她現在什麼都失去了。
失去了異能,她再也無法驅動法陣,再也無法聯繫到老大,而同樣,他們也很難找到她。
她失去了二哥,失去了小美生煎包這個家,她只能留在天乾王朝,但在這裡,卻再也沒有那個值得她留下來的人了。
慼慼的臉頰一片潮紅,她暗自伸手捂着自己那滾燙的臉蛋,卻終究是忍不住哭出聲來。
古人總說,酒能解千愁。
酒到底能不能解千愁,慼慼不知道,不過,當心裡壓了好多事情的時候,她就會很想很想喝酒,想把自己灌醉,然後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在這之前,慼慼就已經將院外的宮女全都打發走了,眼下這附近就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放聲大哭。
反正也不會有人看見她哭得慘兮兮的樣子,反正也不會有人會在意她難不難過了。
慼慼哭得臉上的妝全都花了,稍微用袖口擦了擦臉,袖口上就全是打溼後的胭脂水粉。
她正一邊抽抽嗒嗒的哭着,一邊用袖口擦着淚花,卻突然瞧見眼前水朦朦的院門口,似乎出現了一個人,嚇得她張着嘴愣在了原地。
她把眼睛擦了又擦,透過那早已哭腫了的眼睛,才勉強認出了那人是謝蕭銘。
謝蕭銘低頭凝視着慼慼許久,而後沉聲說道“你若想喝酒的話,朕陪你。”
慼慼有些愕然的皺了皺眉,她愣了許久,復又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兩人很快便把桌上的三壇酒喝了個精光,慼慼一臉迷茫的將臉掛在桌上,半睜着眼,放空的望着周圍的宮牆。
謝蕭銘突然出聲問道“慼慼,如果當初,我帶你走了,你會不會喜歡我?”
慼慼下意識的抿了抿脣,她的眼睛一直有些難以忍受的酸澀,即便她什麼都不想,依舊還是會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淚來。“他說過,他會娶我的,他說過的。”
“可他把你忘了,不是嗎?”謝蕭銘眉頭緊鎖,他沉聲說道“只有我,只有我記得你。”
慼慼無意識的鼓了鼓腮幫子,“二皇子殿下,你知道嗎?貪心的我,想要什麼都擁有,結果,我現在不僅沒辦法回家,只有留在這裡,他還不要我了,他要娶別人了。”
忘了也好,視她爲陌生人也好,她雖然依舊會難過,依舊會很傷心,但她終歸還可以想想辦法,也許...也許,他會再一次喜歡上她。
可現在呢?他喜歡上了別人,他要娶別人做他的廣陽王妃了。
謝蕭銘突然站起了身,他走至慼慼的身側,異常堅定的說道“如果你回不去了,那你就留在這裡,我會照顧你,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謝蕭銘微擡起頭,他的目光落在天空中的那片繁星處,而後繼續說道“他不要你了,朕要你。”
慼慼眉頭微皺,她呆呆地望着謝蕭銘,卻是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以前總說,等到以後,朕一定能夠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那些朕想保護的人,現在朕做到了,成爲一國之君,成爲能夠主宰整個國家生殺大權的人。”謝蕭銘頓了頓,而後聲音異常柔和的繼續說道“現在的我,也可以保護你。”
成爲一國之君,成爲所有人敬仰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一路上他披荊斬刺,經歷了多少次生死一線的時刻,才得以坐上現如今的這個位置。
而坐上這個位置後,並不意味着戰爭的結束,他依舊要隨時提防着,提防着朝中勢力的變動更換,提防着那些皇親國戚是否叛變,還要時刻憂心着邊疆戰事。
自打他在這深宮中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時無刻不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夠像書本中的俠客一樣,浪跡江湖、自由自在。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走上這條道路,坐上這個位置,都是被逼無奈的選擇。
深陷於皇宮爭鬥的漩渦之中,每日每夜都讓他焦躁難安,而在這之中,只有她,只有她從未改變過,她是他年少時期所有的悸動,也是他一生中始終深愛的女子。
哪怕他從來都知道,她心裡的那個人不是他,也永遠不會是他。
只是,他很想知道,如果當年,如果初遇她的那晚,他沒有放開她的手,現在她心中唸的想的,會不會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