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好的,到老也要一起去逛街,去美容,去旅行……”
“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南風泣不成聲。
傅希境緊緊抱着她,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也傳遞他的心疼。
過了許久,她的哭聲漸小。
傅希境微微鬆開她,摸了摸她冰冷的臉頰:“實在太冷了,我們得馬上回去,否則你會生病的。”
南風乖巧地點點頭,十分內疚地說:“對不起。”她什麼都沒想,就發神經般地跑了出來。
“傻瓜。”他爲她整了整衣服,帽子嚴嚴實實地扣上。
在冰天雪地裡跑得太久,又哭到力竭,南風剛走幾步,踉蹌着差點撲倒,傅希境一把拽住她,然後在她身前蹲下來,“上來,我揹你。”
南風立即拒絕:“不行,雪地難行,你揹着我太吃力了。”更何況,受了凍,他的臉色也不太好。
“我可以走!”說着她大步往前,可腳是真的凍僵了,不聽使喚,一下子撲倒在地。
傅希境嘆口氣,將她拉起來:“你就別逞強了。”他再次蹲下身:“上來,揹着你會更快回到旅舍。”
南風無奈地爬上他的背,他穩穩地托住她,邁開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這深夜遼闊的雪域裡,那麼靜,那麼靜,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他的腳步踩在雪地上輕微的“咔嚓”聲。南風微微偏着頭,輕輕閉上眼,這一刻,她的心就如同這山巒夜色一般安靜。在這寂靜裡,她想起好多年前,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年春節,他們去北國看雪,也去了滑雪場,玩得累了,她耍賴不肯走,跳到他背上讓他背,他也是如今晚這般,穩穩地託着她,深一腳淺一腳踩在厚厚雪地裡,慢慢前行。
退去的淚意,忽然間又一齊涌上心頭。
糾糾纏纏這麼多年,哪怕這一刻他們靠得如此近,她心裡依舊很清楚,那道橫溝,自己還是無法跨越過去。
那麼無力,那麼絕望。
兩個人雖然都受了凍,但萬幸的是沒有大礙,也沒感冒。他們在Saas-Fee又待了兩天,才離開。
這次傅希境租了一輛吉普車,帶着南風沿着阿爾卑斯山脈地區自駕遊。
秀麗的阿爾卑斯山沿途風光無限,白雪覆蓋,世界沉浸在一片澄淨晶瑩的安靜裡。只是氣溫愈來愈低,車行變得緩慢。
“真美!”南風望着車窗外延綿的雪山,其實一路上都是這樣美麗的風光,她依舊忍不住讚歎。
傅希境笑說:“夏天的瑞士更美,是另一種風情。夏天的時候我們再來度假好不好?”
南風沉默着望窗外,沒接腔。
大概不會再有下一次的機會了吧。
傅希境望了她一眼,也沒再出聲,專注開車。
忽然,南風驚呼一聲:“天吶!”
傅希境扭頭,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神色一凜,趕緊停下車
。
公路一側的雪地裡,一輛藍色吉普車側翻在地。
傅希境與南風瘋跑過去,車窗是關上的,車內趴着兩個人,是一對年輕男女,男人以保護的姿勢將副駕上的女人摟在懷裡,覆在她身上,額頭上鮮血直流。
傅希境一邊敲着窗戶,一邊大聲喊着,可裡面毫無反應。兩人大概都已昏迷過去。
南風哆嗦着手指按報警電話。
還好這公路離最近的城鎮不算遠,半小時後,警車與救護車呼嘯而來。
這半個小時裡,傅希境與南風寸步不離地守在藍色吉普旁邊,有想過將車窗敲碎,將人拖出來,可又怕一個不小心會傷着人。內心裡非常着急,又無法確定裡面兩人的生死情況,也不知道他們出了事故多久,就算傷不重,天氣這麼冷,熄火的車內沒有暖氣,也會將人凍傷的。
遠遠聽到警笛聲,傅希境與南風同時鬆了口氣,這一刻才感覺到渾身都快凍僵了。
傅希境擁着南風回到車內。
過了會,有警官來敲車窗,“先生女士你們好,得麻煩你們跟我一起回趟警局了,錄個口供。”
到了警局,錄完口供,離開時,南風擔憂地問道:“那兩個人還好嗎?”
警官說:“男人傷了頭部,不過不是很嚴重,女人只是受到了震盪暈了過去,一點小擦傷。幸好被你們發現了,他們已經在雪地裡昏迷了兩個小時,如果再晚點,會被活生生凍死!”
南風輕輕舒了口氣,心有餘悸。
出了警察局,她對傅希境說:“我們把車退了吧,又開始下大雪了,氣溫也好低,太不安全了。”
傅希境點點頭:“好。”
沉默了會,南風說:“我想回舊金山了。”
這是他們出來的第七天,她知道,臨近年底,他的工作有多忙碌,而她,也想媽媽了。
傅希境說:“好。明天我們就離開。”
原本南風以爲救下那輛藍色吉普車的主人不過是一段小插曲,沒想到傍晚時傅希境竟然接到一個電話,是那名發生車禍的女子,她在電話裡表達了深深感激,在得知他們還沒有離開小鎮時,立即表示要到他們入住的酒店當面說聲謝謝,並請他們吃晚餐。
傅希境本想拒絕的,可女子十分堅持,他問了下南風,南風本來也覺得沒有必要,可她忽然想起,事故現場,駕駛座上的男人在危機時刻,義無反顧地將女人掩在懷裡的那個畫面。當時,在等待救護車的那半個小時裡,她一直望着車內那個畫面,心裡深深動容。
她答應了。
晚餐餐廳是對方選的,就在酒店附近不遠處,地道的瑞士餐廳。
七點半,他們去赴約。到時那對男女已經坐在臨窗的位置,很好認,一堆西方面孔裡兩張鮮明的東方面孔,更何況男人額頭上還纏着紗布。
見到他們,兩人站起來。
男人伸出手,同傅希境握了握,“傅先生,非常謝
謝你們能來。”他笑了笑,說:“很巧,我也姓傅,傅子宸。”他指着身邊的女子介紹道:“這是我太太,明媚。”
“傅希境。”他指了指南風:“季南風。”
明媚說:“真的太謝謝你們了。”她的語氣裡有劫後餘生的感慨。
南風笑說:“太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換做任何人,都會這樣做的。”
“真的。”明媚忽然雙手掩面,語調哽咽:“若沒有你們,我……”
傅子宸伸手擁住她,輕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傻瓜,怎麼又哭了,有客人在呢!”他擡頭,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在醫院裡,她剛剛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嚇得半死,又後怕又自責。情緒有點不太穩定,請別介意。”
明媚也擡起頭,擦掉眼淚,笑着說:“抱歉。”
南風搖搖頭,說:“恭喜你們!”
傅希境也說:“恭喜你們!”
“謝謝,謝謝。”明媚說着眼眶打轉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下來,初爲人母,又欣喜又茫然,更何況是在一場小災難後得知的消息,差一點就失去了這個孩子。
南風遞給她紙巾:“孕婦不能老哭哦,這樣對寶寶很不好的。”
傅子宸忙附和:“聽到了沒,傅太太!”
“知道啦,傅先生!”明媚嗔道。
她將菜單遞給傅希境與南風,“這家的蝸牛與甜點,超棒的!季小姐你這麼瘦,不用節食,多吃一點哦!”
南風笑道:“好,你這個準媽媽也多吃一點!”
明媚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狂點頭,那模樣,真像個小孩子。
南風一下子就喜歡上她。
閒談中,得知傅子宸與明媚剛剛在西雅圖新婚,來瑞士度蜜月,也是先去的滑雪場,然後租了吉普車自駕,走了好幾天了,又忘記給吉普車檢修,車子在路上忽然剎車失靈,衝下了公路,側翻在坡下雪地裡。
這頓晚餐吃的很愉快,南風跟明媚有很多話題聊,從不冷場。兩個男人反而成了餐桌上的陪襯,紳士地幫着夾菜,遞紙巾,倒水。
得知南風的媽媽在舊金山住院時,明媚立即將傅子宸在舊金山工作的姐姐的電話號碼留給了她,讓她有任何事情需要幫忙,千萬別客氣。
告別時,明媚再次熱情邀請南風跟傅希境有時間去西雅圖玩,一定要找她。
南風笑着答應。
揮手作別,傅希境跟南風走路回酒店,地上厚厚的積雪,踩上去發出“咔嚓咔嚓”清脆的聲響,這小鎮入夜後極靜,就連街燈也是靜謐的,照着兩個人長長的影子。
“真羨慕他們。”傅希境忽然輕輕開口。
南風埋着頭,雙手插着衣服口袋裡,默默數着腳上的步伐,心裡涌上大片大片難過,卻什麼都不能說。
快到酒店門口時,南風忽然停住,側身,擁抱住傅希境,她感覺到他身體忽然一僵,然後他擡手,慢慢地回抱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