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一聽這話,也真震驚不已,雖然連夢河長的什麼樣兒她都還沒親眼瞧見過,但或許是由於這身子的緣故,她潛意識地也能體會那種與夢河休慼相關的感覺,不然也就不會那麼擔心男二號會把自己的夢河怎麼樣了。
“我也覺得有些感慨,愛一個人,究竟可以有多深?”陸銘端起茶杯,細細地抿了一口,目光則是投向窗外。
這個問題沈傾也不知道,但她至少知道自己之前錯了,她一直以爲“映依”之所以要強留張彥在夢境中,只是因爲她自個兒貪圖永恆的美夢,卻不知原來她貪戀的只是與張彥的永恆,只可惜,終歸是不能的。
“難道就不能把她的夢河從張彥身上取出來嗎?這樣的話,至少她就不用魂飛魄散了吧?”沈傾皺起眉頭,開始思考可能存在的兩全。
陸銘搖頭:“怕是不能,況且有些事本就難辨對錯,或許這樣的結局纔是最好的吧。”
或許真的是吧,“映依”對張彥用情如此之深,縱然真的能繼續存活下去,卻未必會覺得快樂,畢竟張彥也不能一直陪着她,不過想到這裡,沈傾才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難道說她從最開始就知道自己所編織的這個夢境不可能真的留住張彥,所以從一開始她根本就是在尋思?”
“傾兒若要如此以爲,似乎也並不算錯。”陸銘嘆了口氣,他此番來到人世一來自是爲那妖孽而來,二來嘛,說來也是慚愧,他其實是存了些私心的。
南冥不比天界,多是些清心寡慾之輩,在南冥也多有妖仙成親之事,陸銘本一心修仙,不管閒事,然便是最近,陸銘的好友牟廉竟神秘兮兮地找上門來,說是閒來無聊給陸銘算了一卦,竟算出陸銘近來紅鸞星異動,想來是要桃運臨門,便催着陸銘出門撞撞運氣。
陸銘實在煩不勝煩,這才逃了出來,說是逃,其實陸銘也偶然想起這事兒,竟隱隱有些期待起來。
“你在想什麼呀?竟然這麼入神?”沈傾在陸銘眼前揮了揮手,這才把陸銘的思緒拉了回來。
陸銘擡眸看一眼沈傾,竟突然間覺得心中一動,他忙移開目光,淡淡笑道:“沒什麼,只是想來咱們還要在此多呆些日子,或者你想先離開這個夢境?”
“我是無所謂的,只是映依和張彥的母親怕是要擔憂了,”沈傾嘆息着搖頭,絲毫沒注意到陸銘神色上的異樣,“說起來我也覺得有些慚愧,咱們能不能幫他們做些什麼?”
陸銘很喜歡沈傾的性子,直率又坦然:“此事本不怪你,你又何必自責?不過若你真想閒不下,倒也可以找些事情來做。”
“怎麼做?”沈傾眨了眨眼睛。
“說起來,爲了編織這個夢境,這人的靈力已是消耗得差不多了,若傾兒有心相助,倒不如再爲她這夢境添上幾許色彩?”陸銘環顧四周,心中也是驚歎,這夢境着實不小,遠遠看去至少也是一個小鎮,想來“映依”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若是真能幫,沈傾自然會幫:“可我什麼都不會呀,我沒騙你,我現在是真的什麼都編不出來啊。”
“此事或許我能略盡綿力,傾兒不妨一試,更何況傾兒畢竟已是夢魘,總不能連看家本領都不會吧?”這話其實也含了陸銘的私心,他着實想讓傾兒走上修仙之路。
沈傾撓了撓頭,此時也只能點頭。
之後兩人便一起回了原先的小院,爲了抓緊時間,沈傾決定一切從現在開始。
“傾兒可曾編過竹籠?”坐在院中,陸銘如此開口。
沈傾搖了搖頭:“怎麼問這個?”
“只是叫你回想一番編織的過程,你不曾接觸便算了,我其實只是想告訴你,其實任何一種事物的產生都需要一個過程,”陸銘一拂袖,一陣清風飄過,便見那本是繁花盛開的杏樹竟然在一瞬間變得光禿禿的,“便如這棵杏樹,若它要開花結果,便要經歷一春、一夏,若它要落葉還須得一秋、一冬,而這夢境亦是這般。”
沈傾似懂非懂地點頭,總覺得這話實在是深奧。
陸銘便又是一拂袖,擡頭看向杏樹枝椏:“你看這杏樹,縱然只是一朵小花,它也須得先抽了青,再結出花骨朵,之後才能慢慢綻放開來的。”
沈傾目瞪口呆地目睹了那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是怎麼從一個小嫩芽綻放成一朵嬌豔的風景,這種感覺……真的很神奇,就好像見證了一個奇蹟一般。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沈傾似乎弄明白陸銘想要告訴自己的道理了,原來夢境和很多東西都是一樣的,一塊布需要一針一線地織出來,一幅畫需要一筆一墨地勾勒出來,就連吃飯都需要細嚼慢嚥,所以需要一步步編織出來的夢境,似乎也就變得再尋常不過了。
這次都不需要陸銘提醒了,沈傾直接彎着嘴角閉上了眼睛,她突然記起多年前旅遊時看到的那座巍峨大山,上面蔥蔥蘢蘢地蓋滿了樹木,而在半山腰上的時候,還能看到上頭蓋着的白雪,以及漂浮着的白雲,很多東西,看起來似乎毫無關係,但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卻能帶給你相同的感慨,所以說,這個世界真是奇妙。
在這個體味的過程中,沈傾有些微妙地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一絲清爽的涼意劃過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等到這感覺過去了,沈傾這才睜開了眼睛,結果正好對上了陸銘含笑的眸子,沈傾不禁覺得脊背一涼:“怎……怎麼了?”
“只是覺得傾兒果真厲害,第一次竟是如此大排場。”陸銘的目光看向沈傾身後,眸中仍是含着濃濃笑意。
沈傾疑惑地回頭,也是嚇了一跳,就在她的身後,竟然多出了一座巍峨大山!這這這……這山怎麼看着還有點眼熟?難不成這是自己變出來的?
“傾兒何必如此詫異,這座山正是你所編織出來的。”像是看出了沈傾的心思,陸銘含笑給出肯定答案。
沈傾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我好厲害,我竟然這麼厲害……”
幸好周圍沒有住家戶,不然估計都要被沈傾給嚇得搬家了。
陸銘倒是毫不在意,因爲之前他已經認真體驗過這種豪放派的笑聲了,所以反倒覺得沈傾實在是可愛得緊,而且在這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一個叫沈傾修仙的法子:“傾兒,你方纔可覺得身上有何變化?”
“變化?”止住笑,沈傾細細回憶了一下,如實道,“剛剛我只覺得體內有一股涼氣,還蠻舒服的,怎麼了?”
陸銘笑了,竟然覺得愈發愉悅:“或許我們已經找到了適合你修仙的法子。”
“啊?”沈傾壓根就沒往這裡想,一時間有些懵了。
“夢境,或許便是你修仙之處,”陸銘面上笑意更深,又自言自語似的繼續道,“我先前怎麼便沒有想到,你本是生於夢境,自然只有在夢境中,才能吸收靈力,並達到心神合一,如此倒是好事。”
“誒,你先等等,你怎麼就知道這樣我就能修仙了呢?我剛剛也沒有找到丹田的位置,更沒有控制好靈力呀。”沈傾眨了眨眼睛,更是不解,驚喜來得太快,而且還是雙喜臨門,也難怪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陸銘也是耐心得很,面帶微笑地解釋:“我先前那樣說,只是將你的修爲看做與常人相同了,現如今我才覺得有些事本不該相同而論,便例如若非凡人,修仙則可全靠靈力積攢而來,頂多便是登仙之時須得歷劫,而傾兒你本就不是凡人,故而又如何能一概而論?”
“可是就算我不是凡人,也並不代表我在夢裡就能修仙吧?”不要怪她笨,只是她真的沒搞明白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陸銘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把重點內容說出來:“方纔在你編織那座山巒時,我便瞧出你身上有靈氣閃動,且愈見縹緲之意,想來便是傾兒的身子已經潛在地進行入定,傾兒或許不知,入定乃是修仙之必經之路,也可謂是一種象徵。”
“也就是說,只要是身處在夢境中,我就可以修習幻術了?”沈傾眼睛一亮,情緒激動。
陸銘點了點頭,之後卻又搖了搖頭:“說起來倒也未必,現今我只知曉你在夢境中可以積攢運用靈力走上修仙之路,只是這條路卻未必是依靠幻術了。”
沈傾之前看小說的時候,應該是因爲女主角是凡人的緣故,所以根本沒提到其他種族都是怎麼修仙的,現在她也有些發矇,難不成自己還要創造一種新的休閒方式嗎?
“此事倒也並不着急,傾兒也可慢慢摸索,無論是幻術,抑或其他,都只是一種路經罷了,一種修仙的路經,故而並不比看得過重,”陸銘開導似的這般說着,接着又把話題拉回了兩人之前的對白,“現如今傾兒既然已經懂得如何在夢境中織物了,自然也該想想該怎麼讓這夢境更加圓滿纔是。”
沈傾點了點頭,情緒也有了回落:“我還是不想看到她魂飛魄散,雖然她是‘假冒僞產品’,但也沒必要‘銷燬’呀。”
“此時不由你我做主,故而傾兒不必再爲此煩惱。”見沈傾失落的模樣,陸銘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沈傾的腦袋。
沈傾正撇了嘴要回應,卻突聞身後傳來一絲陰冷的聲音:“哼,真是沒想到,咱們竟然又見面了。”
沈傾聞言頓時瞪大眸子回頭看去,脊背也是升起一股涼意,這這這……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怎麼會是男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