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垂下頭, 緊抿脣角。
“你想起來了?還是想清楚了?”折澈收起笑容,面色陰沉地看着沈傾。
這一切都有些不太科學,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如果折澈說的不是假話, 那自己又算什麼?難道自己就是那顆珠子?
“還有許多你想不到的事情, 那顆珠子是不該存在的, 然陸銘卻偏偏讓它存在了, 方纔你也看到了,就算是葬花池,也拿那珠子沒辦法, ”折澈的目光一向那片冒着騰騰熱氣的池水,那顆珠子竟然可以沉浮於葬花池中, 卻絲毫不受影響, “所以你該清楚, 那是逆天之物,沈傾, 你說這樣的東西,該有怎樣的結局?”
沈傾有些亂,她所知道的情節並不是這樣的,陸銘是因爲正義纔會將折澈壓入葬花池底,他之後去往人世, 也是爲了將折澈抓回來, 所以陸銘應該是一個善良、正直的好人才對, 而自己, 自己只是無意間誤入了這裡……而已。
“你知道他爲什麼要把那顆珠子找回來嗎?那是報應, 因他曾經的所爲而必須承受的報應,他一人承受不住, 因而只能將你找回來,”折澈的目光漸漸移到沈傾的臉上,折澈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長得好看,第一次覺得這世上有一個人是不同的,但後來他才發現,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圈套,“只是你知道嗎?當陸銘想將你找回來的時候,卻竟然已經找尋不到方法。”
“非實非虛,非生非死,非真非假……”這幾個字先前陸銘曾說過,此時再從折澈口中吐出,竟是無比的諷刺,“這是形容你的話,也是形容我的,只有你和我,不屬於這世間,卻又只能存在與這世間,既看不清自己的過往,又找不到自己的未來,沈傾,我們真是可憐。”
沈傾下意識地攥緊拳頭,她有些能明白這句話了,這世上只有夢魘,纔是非實非虛,非生非死,非真非假。而除了夢魘之外,便只有那個特殊的存在也符合這句話的描述。
往生花妖,本不該存在的存在。
是的,自己和折澈好像都很可憐。
“只有我,能將你找回來,”折澈低嘆一聲,無比諷刺,“所以我被放出來了。”
原來折澈不是自己逃離了葬花池,而是有人刻意爲之。
“我們都是棋子,被人操縱着,卻不自知,你說是不是?”折澈微微歪起腦袋,像是在爲這個問題而疑惑不解。
沈傾深深地低下頭:“我們都是棋子?”
“那三千根怨絲,不是我帶入人世的,”折澈嗤笑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煞氣,“那是陸銘所遭遇的報應,他一人承受不住,所以將其化爲三千段孽緣,只有化解每一段孽緣,方能渡過此劫。沈傾,你只是一枚棋子,幫他化解這一段段的孽緣,就和我一樣。”
“我只是一枚棋子……”沈傾低低呢喃,聽不出情緒。
折澈肯定地點了點頭,接着又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所以你明白了吧?爲什麼他說你是他的命定之人,爲什麼我會和你在那個夢境中相遇,這些就像是一場戲,早已有人佈置好結局。”
是呀,這就像一場早知結局的戲,沈傾一直以爲自己身處戲外,卻直到今日才明白,其實她纔是那個身在戲中、卻毫不自知的人。
“這些,你是怎麼發現的?”沈傾眨了眨眼睛,她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可能是之前沒睡好的緣故。
折澈長出了口氣:“那些怨絲,從雙兒,到鄧小三,再到章爍,然後是南宮肆,我發現這些怨絲並非是來自於黃泉,且那怨絲上皆攜帶着熟悉的靈力,所以我猜測,那是來自葬花池。”
說到這裡,折澈停頓了好一會兒,接着才用諷刺的語氣繼續道:“之後我便回了一趟南冥,機緣巧合,竟讓我進入了葬花池的第二層,在那裡,我看到了這一切。”
“機緣巧合?你還相信這世上有機緣巧合的事嗎?”沈傾很想笑,她突然記起才進入這個夢境時,陸銘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先前她以爲那只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在聽了這些話後,沈傾突然不這麼想了。
折澈的腦袋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接着整個人都不好了:“你是說……”
“爲什麼你能察覺到這些異樣?爲什麼你能進入葬花池第二層?爲什麼你能把我帶到這裡來?”沈傾轉頭看向折澈,她突然覺得自己和折澈真是可憐,一直被利用,一次又一次,卻不自知。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一切分明是自己千方百計才得知的,折澈不相信這一切都是旁人的預謀,而他仍然只是一枚棋子。
這種感覺大概很不好受,本以爲自己終於跳出了一個圈,可其實自己只是進入了另一個圈,一個更大,更讓他覺得憤怒和無奈的圈,而他一直都只能任人擺佈。
“現在我想靜一靜,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想?”沈傾重重地嘆了口氣,突然之間覺得十分疲憊,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十分開朗,也十分幸運,但這個時候,她突然開始懷疑起來。
折澈沒有回答她,他在拼命地喘息,粗重的喘息使得他的胸口不斷起伏,很顯然,有些事他還沒有想通,就算想通了大概也不想接受。
沈傾轉過身,背對着折澈,她確實有必要好好地靜一靜。
“你要去哪裡?”折澈卻下意識地一把緊緊攥住沈傾的手,聲音急切。
沈傾並不掙開,只是認真地看着折澈:“我還能去哪裡?”
“你……”折澈儘量平復自己的喘息,但這件十分簡單的事,在這一刻卻顯得十分艱難,“你還會去找陸銘嗎?”
“恩,暫時大概不會吧,我現在不太想見到他。”沈傾仔細地想了想,如實作答。
折澈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最終他也知道鬆開了沈傾的手,有些事本就是矛盾,誰都分不清對錯。
被折澈放開後,沈傾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又要做些什麼,但不可否認的,她現在誰都不想見,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如果折澈所說的是真的,不,雖然沒有親口問過陸銘,但沈傾已經可以肯定這一切確實都是真的,否則陸銘不會任由這件事發生,如果他不想讓旁人知曉,那麼折澈大概也是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吧?
可是如果說這一切真的都是陸銘親手安排的,那麼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如果這裡不只是一個夢境,而是真的身處南冥,那麼……猛然間,沈傾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嚇得停住腳步,接着匆忙地轉身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