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咕嚕.......
江水淹沒了他的口鼻,浸入他的身體。
甘寧不斷掙扎,可身體彷彿沉重地像是鐵塊,在往江底下沉。
他曾經殺了很多人,這些人最終的歸宿,就是長江底。
那幽深黑暗的江底,彷彿是能將一切吞噬的深淵。
他睜大了雙眼,如果是以前,即便長江風浪再大,他也能遊動起來。
但是現在,漫長的戰鬥耗盡了他的體力,已經很難再用力上浮。
甘寧的雙手不斷揮舞,努力想抓一點什麼東西,垂死掙扎。
可他什麼也抓不到,沒有一點希望,沒有人來撈他。
他彷彿即將消失在這個世間。
被遺棄。
被遺忘。
僅僅是不到十秒鐘,他的視野就開始變黑。
意識因爲缺氧而逐漸模糊。
啊?
我要死了。
甘寧這麼想着。
這一瞬間,原本的慌亂,不知爲何開始變得平靜。
我生於大江出現的地方,死於大江匯入海洋的地方,也許我的屍體,也會流向大海吧。
他心裡這麼想着。
然後。
шωш. т tκa n. ℃O 他就感覺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然後。
他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黃蓋的旗艦沉入江底,當太史慈的援軍抵達戰場,當天色暗淡下來的時候,這場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其實此時時間纔剛到午後,但天空已經下起了濛濛細雨,烏雲彷彿籠罩了整個世界。
青州水師以犧牲一部分的代價,換取黃蓋的旗艦出現在戰場上,最終利用射程最遠能達到十公里的火炮,一舉定乾坤。
相比於去年年初在青州視察時候杜寬造的那一門初級火炮,如今經過一年的改良和發展,得到了飛躍進步。
火炮的射程和威力跟大小有關,千斤以下的火炮射程往往在兩三公里範圍內,而且精準度不太行。
杜寬新造的兩門火炮,在陳暮要求青州鋼鐵製造廠點名扶持之後,獲得的鋼鐵額度大幅度提升,讓他有了充足的材料進行試驗。
而經過大半年的改造和製造,這兩門重達一千五百公斤,也就是三千斤的重炮就誕生。
上面有瞄準鏡,炮管有膛線,採用的是延遲引燃的爆炸彈。
在火器坊培養的兩名最優秀的炮手操作下,這兩門重炮三公里範圍內的精準度能達到99%,五公里範圍內也能達到90%,十公里範圍的精準度則在50%左右。
而爲了一擊必中,黃忠與太史慈商議過後,決定兩部合二爲一,犧牲自己爲代價,將兩門重炮全部安置在太史慈的旗艦上,等到黃祖認爲戰局已定,從後方殺到前線的時候,將他一炮幹掉。
這是火器首次運用於戰場,兩個人都沒有十足把握。可他們也很清楚,雖然自己武器裝備和船隻性能都比對方強,但黃祖乃是水戰老將,打這種戰鬥根本不可能與人家比。
所以爲了取得勝利,他們不得不兵行險招。
好在這兩門重炮並沒有讓他們失望,在隔着約三公里距離,連續發射了十二次,總共二十四發炮彈,把黃祖的旗艦炸成了碎片,同時也讓周圍所有江夏水軍都偃旗息鼓,沉默下來。
剩下的,便是青州水師打掃戰場。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江夏水師所有人都選擇了調轉船頭逃跑。江面上千帆競技,戰場從原本的江夏水師佔據上風,到如今青州水軍一邊倒的形勢,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到了下午,黃忠和太史慈部就攻下了卻月城,俘虜殺死的江夏水師不計其數,黃祖部將大多都已經投降,只有少數逃跑。
休整幾日,得到了後方糧草補充之後,青州水師便逆流而上,沿着漢江往襄陽城去。
此時已經是四月初。
襄陽城內,劉表的房間當中,清風吹拂着珠簾,窗外細雨不斷叩擊木門,室內傳來一股清香,在金絲楠木做的木塌邊上,有一木案,上面擺放着香爐,清香撲鼻而來。
劉表就躺在那木塌上,正是夏日,他卻蓋着西蜀的蠶絲,青州的棉花做的蠶絲棉被,額頭冷汗直冒,蒼老的臉龐充滿了疲憊。
病是真病了,但也不是特別大的病。只是荊州這段時間狂風暴雨,有的時候天氣很熱,有的時候一夜之間又會降溫,正是春夏交替的時期,易生病的季節。
大門打開,一個年約四十風韻猶存的少婦走了進來,此人就是蔡瑁的姐姐蔡夫人,作爲荊州大族蔡氏侄女,蔡夫人不僅幫助劉表平定了荊州,讓他能夠在此立足,還因爲長相美貌深得他喜愛。
蔡夫人手中端了一碗藥,走過來輕聲道:“郎君,該服藥了。”
“嗯。”
劉表在她的攙扶下起身,把藥喝了,不知道是藥物作用還是本來就不是大病,精神頭好了不少,隨口問道:“外面有什麼消息嗎?”
蔡夫人搖搖頭:“沒有消息。”
劉表覺得奇怪,說道:“年初的時候就聽說劉備可能要南下,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蔡夫人臉上露出一絲慌亂的表情,然後很快又鎮定道:“許是北方還沒有準備周全吧,現在襄陽大軍保護,劉備也不敢這麼快過來。”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劉表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沒有。”
蔡夫人連忙否認。
“叫蔡瑁和蒯越來見我。”
劉表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知道的消息還是上個月朝廷往南增兵。
前些日子聽說青州水師順長江而上,他派黃祖去迎敵。
怎麼可能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蔡夫人不敢違背,只好出去派人去尋找蔡瑁和蒯越過來。
不過劉表也沒有等多久,因爲二人剛好在來的路上,急匆匆進了他的州牧府邸。
片刻功夫,二人進來,都是臉上有水漬,顯然是外面還在飄着細雨,他們連傘都來不及打就跑了過來。
“明公,不好了。”
兩人剛進來,蔡瑁就慌張說道:“黃祖大敗了。”
“什麼?”
劉表大驚失色,一時咳嗽起來。
“明公。”
蔡瑁和蒯越連忙走過去。
“無妨。”
劉表擺擺手:“到底怎麼回事。”
蒯越沉聲道:“朝廷往南增兵,青州水師威逼卻月城,明公讓黃祖把持漢水入口,奈何朝廷有兩件奇特的武器,離了十餘里,拋射出十幾顆巨球,將黃祖的船隻打翻了。”
“這.......”
劉表一時愣住,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江夏水軍,就這樣沒了。
蔡瑁汗如雨下道:“明公,朝廷大軍已經兵臨城下,江夏水師覆滅之後,青州水軍已經北上,不日就會包圍整個襄陽,現在我們已無退路了。”
劉表沉默不語。
外面風雨飄搖,屋內皆默然不語。唯有大雨叩擊着門窗,發出輕聲響動。
過了許久,劉表才長嘆道:“你們說說,該怎麼辦吧。”
蔡瑁說道:“只能投降了。”
“投降......”
劉表沉吟。
蒯越說道:“明公與天子有宗室情誼,天子素來仁義,必不敢冒着被人指責同宗操戈的風險對明公不利。且那孫策曹操,投降之後,不也安然無恙嗎?”
“唉。”
劉表嘆氣道:“我知道了,此事,容我考慮考慮吧。”
蒯越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說道:“明公若還是擔心朝廷對明公不利,對兩位公子不利,我倒有個主意,或許能爲二位公子掙個封侯之位。”
“哦?”
劉表到了這個年紀,對於爭霸的事情其實已經沒了心思,主要是擔心他如果死了,劉備會處置劉琦和劉琮。
現在聽到蒯越有辦法,頓時來了興趣,連忙追問道:“異度有何妙策?”
蒯越說道:“如果江夏水師全軍覆沒,我們想要與朝廷決戰,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投降才能免於一死。但若是能立下大功,便可爲明公以及二位公子保留富貴,這番功勳,便落在那劉璋身上。”
“你是說?”
“不錯,劉璋不是遣了數萬援軍過來嗎?”
“這......這豈不是背信棄義?”
“明公投降了朝廷,便是朝廷的人,進攻叛國逆賊並無過錯。”
“......”
劉表一時沉默。
蒯越又說道:“而且明公想想,若是能助朝廷殲滅這些人,豈不是在爲朝廷收復益州?天子必然不會虧待了二位公子,爲明公子嗣着想,切不可猶豫不決呀。”
過了許久,劉表長嘆道:“罷了罷了,就依異度吧。你去向天子上表,我願意臣服,把襄陽大門打開,放朝廷軍進城。”
蔡瑁和蒯越對視一眼,一同拱手說道:“明公英明。”
.......
.......
四月五日,劉備就走進了這座襄陽古城。
從大前天劉表向他上表投降,到前日張繡爲先鋒,親自入城之後,陸陸續續,徐晃張燕等部也進入城內。
如今整座襄陽城都被朝廷軍控制,剩餘的一萬餘荊州軍,全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到今日劉備進城,劉表攜妻帶子,還有荊州大小官員,在城門口迎接。
劉備自然大度,免除了劉表的罪責,在衆人的陪同下,參觀了襄陽城內街道、城牆以及民生,詢問了百姓的訴求。
數日之後,朝廷大軍再次南下,過宜城、編縣、臨沮,抵達了夷陵。
劉備當然不知道歷史上十六年後他在這個地方遭遇了一場慘敗,他只知道劉璋派大將劉𪻺、泠苞、張任、鄧賢、吳懿等人領軍四萬來襲。
從三月底大軍出發,到四月初,十多天的時間,因爲大雨泥濘,道路難行,所以援軍此時甚至還沒有出四川。
他們目前在長江上游的臨江、平都、枳縣一帶,也就是後世的涪陵、豐都、忠縣地區。
劉表不斷派人與他們聯絡,並且給他們傳遞假消息,穩住這些人。
而劉備則日夜兼程,抵達了夷陵,也就是後世的宜昌。
之所以要在這裡駐守,是因爲從四川進入荊州最快的方式就是走水路順江而下,此地的江口比較狹窄,方便攔截設伏。
到四月中旬,劉璋援軍姍姍來遲,由於長江上游地區水深不夠且江面比較狹窄不適合大型船隻等原因,益州沒有水軍,造船業也不夠發達,沒有什麼大船,所以四萬人只能採取水陸並進的方式。
主力走陸路,其餘人則走水路,用中小型船隻運糧,配合主力前進。恰好最近又是雨季,道路阻隔比較嚴重,因此四萬大軍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抵達三峽。
然後劉備給了他們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
在天色剛剛矇矇亮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運糧船隊派出去探路的小船,就發現了不對勁。
位於夷陵縣西北側長江中心區域的郭洲左右兩側,擺放着密密麻麻的船隻,有人用船隻固定在一起,做爲浮橋攔住了益州援軍抵達荊州的道路。
他們沿途受到了荊州官員的熱烈歡迎,過巫縣和秭歸的時候,當地官員還迎接過他們。爲何到了夷陵,卻是這樣?
先遣船隻摸不着頭腦,只得放下船錨,原地先觀望一下。
那郭洲就是後世的葛洲壩島,位於宜昌市長江中心島,它佔據了長江大量面積,通過葛洲壩來固定浮橋,起到了攔截作用。
等到益州軍的運糧船隊緩緩抵達附近的時候,也看到了遠處的浮橋,便紛紛停留下來觀望。
他們之前就已經派人與夷陵縣的官員聯絡過,應該暢通無阻纔對。
一時遲疑間,正準備派人去夷陵城問問。
卻是後方的西陵河,忽然涌現出大量水軍,阻斷了他們的後路。
前後夾攻,益州軍大驚失色,陷入苦戰。
這西陵河後世叫做黃柏河,因春秋時此地有西陵國而得名,位於宜昌市的北面,與長江形成一個夾角。
劉備之所以在這裡設伏,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很快益州軍的運糧船隊就全軍覆沒,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運糧船隊比主力部隊還要快一日。
他們以爲是在友軍家裡行走, 應該安全,卻不知道此時友軍已經變成了敵軍。
運糧船隊覆滅之後,劉備立即派趙雲西去,直取秭歸。
益州軍的主力部隊纔剛在秭歸休整一日,繼續往東南方向前進,結果半路上遇到了趙雲徐晃張燕等數萬朝廷主力埋伏。
一場大戰猝不及防,數名大將死於亂軍之中,益州軍損失慘重,慌忙往回逃亡。
趙雲趁勝追擊,一路追至益州魚復縣,也就是後世的奉節縣。遇到白帝山的白帝城阻隔而無法繼續追擊,屯兵魚復等待援軍。
這一戰,荊州收復,益州損失慘重,收復已是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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