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出去偷偷吃一點,然後馬上回來,應該不會有問題吧?這裡總不會有監控吧?話說回來這是什麼地方啊,外頭的房子都很破的樣子,不過有房子就有吃飯的地方……可是我沒錢啊!手機和錢包都不在身邊……算了,就算洗盤子也沒關係,實在餓瘋了。”陳帥緩緩站起身,一邊自我催眠,一邊把手慢慢探向門邊:“我一定餓到極點了,現在一吸氣都能聞到飯味兒,趕緊出去隨便吃點什麼,再想辦法給老媽打個電話……”
打定主意,陳帥一擰門把,沒有上鎖的門很順利便被他拉開,只是陳帥的腳步卻還牢牢定在原地。
“想出去?”門外的喬椏單手綁着繃帶,受傷的她絲毫沒有給人虛弱的感覺,反倒俏臉寒霜、壓迫感十足地堵在陳帥面前:“我們的影鐵俠大人想去哪裡啊?”
看到喬椏的眼神,陳帥彷彿被重重踹了腳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沒有,我只是開門……開門……”
天性弱勢的人再遇上剋星,那幾乎就是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節奏。幸好陳帥膽子雖小,嘴皮子還算溜,他眼神往喬椏傷處一定,立刻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我只是擔心傷得重不重。”
話是現編,眼中的關切卻完全出自本心。與陳帥的眼神一碰,喬椏立刻別過頭去冷哼一聲:“我中1槍,你中6槍,也不知道誰擔心誰呢。”
“你能擔心我的話,我7槍全中也可以啊。”陳帥習慣地想開一句玩笑,卻發現自己的語氣聽來有一股陌生的鄭重感。
“……”陳帥無意的注視下,喬椏驀地心頭一亂,滿腔怨氣竟一時都無處可發了。
昨晚夜探樑府,喬椏再次經歷了她警界生涯中的驚魂一刻。赤手空拳面對歹徒的槍口,這種激動人心的場景,喬椏少女時曾經無數次夢想過。然而令她沒有預想到的是,從昨晚到現在這12個小時裡,她心中反覆回憶的,卻和“當時情況的危險”、“事後上級的讚譽”完全無關,反而是那個殺入槍林彈雨中,一把掐住敵首,身穿黑銀兩色盔甲的人影。
現在,這個人已經褪下了那套山寨盔甲,露出了他那張憨憨的大臉,臉上掛着示弱和討好的笑容。這副模樣絕不是少女時自己曾夢想過的、救危樓於傾塌之間的英雄形象,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和他對視的時間,似乎有點長了。
喬椏慌忙再次移開目光,她有一種預感,若是再繼續和陳帥對視,或許她那種強勢的氣場便再也不能維持了。
兩人面對面站着,隔着一扇打開的門,不知道從何處重新開始話題。尷尬的沉默並未持續多久,很快陳帥的肚子再次發言抗議,發出了很明顯的“咕咕”聲。
喬椏緊繃的身子一鬆,取笑道:“切,又不是小孩子,肚子叫這麼響。”
“我可是病人啊。”陳帥順勢裝作一副誇張的委屈狀:“你不許我出去、不給我飯吃也就算了,連肚子都不能言論自由了嗎?”
“那看看這個能不能讓你肚子閉嘴啊?”喬椏配合地吐槽着,從身後取出一個塑料袋,裡頭裝着幾個方形塑料盒。
像陳帥這樣的宅男,當然一眼就認出
熟悉的外賣飯盒,他眼睛裡的濃情蜜意瞬時間變成了人類最原始的光芒:“好極了!救了命了!怪不得我問道香味呢!真有吃的。”
十五分鐘後,陳帥的舌頭跟打包盒底部親密的貼合在了一起,嘴裡還不時發出吮吸湯汁的嘶溜嘶溜聲。
對面啃着壓縮餅乾的喬椏滿臉嫌棄:“能不能別這麼噁心?”
陳帥點了點頭,將手上已經舔乾淨的飯盒放在另外兩個同樣乾淨的飯盒旁:“這飯你哪家買的?真不錯。”
“我們單位食堂的,怎麼,想經常吃麼?”
一聽喬椏話中又露出了刺兒,剛吃地眉飛色舞的陳帥,這會兒立刻又垮下肩來:“小喬、喬警官、喬教官,我怎麼說也是出於好意,你不會……真的抓我吧?”
“那要看你表現了。”喬椏一點都沒有領情的意思,見陳帥吃完,她叉起腰硬梆梆地便質問起來:“說吧。”
“說?說什麼?”
當陳帥愣愣擡頭時,喬椏早就是一臉冷冰冰的模樣,就連臉頰上的紅暈都褪了色。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的政策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怎麼忽然……我知道政策……我會說……那個……我從哪兒開始啊?”被她忽然轉變的語氣冷不迭刺傷了一下,陳帥語無倫次了一番:“你總得給個交代的方向啊。”
看着陳帥受傷的表情,喬椏硬着心腸從上衣口袋裡取出紙筆,用標準的偵訊語氣問道:“就先說說,那套山寨的影鐵甲是哪兒來的吧。”
“自己做的。”被嚇到陳帥立刻老實回答。
“自己做?開什麼玩笑?”喬椏想都不想便把桌子一拍:“你一個沒學過機牀的人,自己能做這個嗎?”
“我就是去模具廠做的呀。”帶着委屈的神色,陳帥身子微微向後躲着。
喬椏則站起來,雙手撐着桌面,上半身前傾壓迫道:“哪個模具廠?誰能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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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網上輸入‘D_I_Y影鐵甲’,搜索結果第一條那個模具廠啊。”陳帥訕訕道:“而且你問誰能證明……你自己不都知道嗎?還要別人證明?”
“現在我們在談公事!別扯私底下的關係!”喬椏“砰砰”地拍着桌子:“我現在問你誰能夠證明你剛纔的交代屬實,我知道?我知道還問你幹什麼?”
陳帥滿臉冤枉:“可你真的知道啊!我都發短信告訴你了,你不看手機的嗎?”
“看什麼手機?!我這兩天都在專案……”喬椏的話頭被一把快刀斬過,乾淨利落地斷在一邊。
“你不看手機怪我咯?”陳帥打了個飽嗝,補刀似的攤開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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氧化的營養液表面再度凝固起來,形成一層膏脂似的硬膜。童兵只將半張臉露在液麪外,從外面看就像是個被白色水泥封在浴缸裡的人。
泡在豆漿似得營養液中,童兵一開始還能用心感受每一處肌肉復甦的跡象,久而久之,長時間缺乏睡眠的他終於扛不住這種舒適的包裹感,有意識地小睡了過去。以前在執行任務時,童兵經常會遇到這種連續幾天無法
睡覺的情況。但特種戰士畢竟不是機器人,當身邊有戰友在時,他們就會經常輪班休息,休息的一方必須抓緊時間,即使只有30分鐘,也必須快速有效地補充睡眠。這種技巧沒有寫在任何特種兵教材裡,也找不到什麼訣竅和技術,只是大多數人當兵當久了,都會自然而然練成這種本事。
這種極爲短暫的睡眠的效果暫且不提,它與普通睡眠最明顯的差別就在於,入眠快、也極易甦醒。
童兵醒得很及時。
當他睜開眼睛時,眼中兩道凌厲的精光爆射而出,彷彿根本不是從舒適的睡眠中醒來,而是設置了半天陷阱後,終於等到獵物的獵人。被童兵目光攝住,那個被看作是獵物的女人,不得不停下了她正在接近的步伐。
“看來你還是老樣子,身上總有這麼多我看不透的小絕技。”穿着緊身衣的女子嫵媚地一笑:“我的腳步和呼吸都沒有一點聲音,可是每次都會被你覺察到。”
“你知道會提前暴露,卻還是潛行接近我。這樣的話,我就不得不思考你爲什麼要故意暴露自己,我的思維會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你的節奏。”童兵就這麼仰躺着,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卻比暴起出手時更具魄力:“看來你也還是老樣子,心裡總有這麼多算計,安吉麗娜。”
這個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理療室裡的女人,正是童兵曾經的戰友,歐盟出生的女郎,安吉麗娜。兩人一個在龍組、一個在豹組,卻因爲在各自領域出色的能力而頻頻合作,解決過許多發生境外的艱鉅任務。雖然安吉麗娜此刻換了一頭酒紅色短髮,還帶了換色的隱形眼鏡,童兵立刻道破了她的名字。
被發現的安吉麗娜絲毫看不出窘迫,從她從容的語氣和笑容來看,事情反而在按照她的劇本進行着:“那名,你不妨猜測一下,我爲什麼明明知道你察覺的到,還是會出現在這裡?”
她的語速很慢,腳下踩着話句中的重音,有節奏地步步靠近着童兵。雖然只是走路而已,但這個具有歐盟血統的豐饒女子,卻能從渾身每一個部位中發出挑逗的信息,即使是伴隨着步伐而呼出的氣息,竟都帶着充滿誘惑性的香味。彷彿是在故意展露着她天賜的身材,安吉麗娜微微側過身,停在了童兵視野最好的位置,眼神中的神韻化作一個道彎鉤,誘使着男人最原始的想象。
看着故意模仿殷茹男着裝的安吉麗娜,童兵反而更警惕起來。安吉麗娜的眼神在他看來幾乎成了毒蠍的鉤尾。他不禁冷色道:“這麼久沒見,我認識的王牌女間諜,什麼時候落魄到要用身體來當武器了?”
安吉麗娜臉上的笑容似乎動了動,隨即一把只有半掌大的手槍出現在了她手中。帶着彷彿被激怒的笑容,安吉麗娜走到童兵身前,一邊緩緩俯下身子,一邊耳語似的呢喃道:“身體、大腦、手槍,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都只是武器的一種而已。在戰場上,武器就是生命。不要輕易放棄任何一種武器,這句話是你教我的,不是嗎?我親愛的童兵……”
她的輕語中斷在一聲嚶嚀之下,半跪在地上的安吉麗娜握着頭髮,低頭吻住了童兵的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