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巳正,滄山別院迎來了新封公主的嘉寧公主及駙馬,由於封號才賜下,所以一應例制的車馬座駕還未備妥,因此小小他們乘坐的是秋家的馬車,秋冀陽沒有騎馬,而是陪着小小坐馬車。
“只父親和二叔在山莊裡,沒關係嗎?”小小原本歪在大迎枕上,當馬車開始緩緩減速,安梅幾個開始爲小小整理儀容。
“沒關係,他們兩老有酒就成,二叔難得休息,正好讓他好好跟父親切磋武藝。”秋冀陽噙着笑,看着安梅她們爲小小披上披風,細細檢查了小小頭上的髮飾、妝容,見沒問題後,幾個丫鬟才鬆了口氣。
“你們太緊張了吧?”小小不以爲然的道。
“夫人身上若有絲毫差池,可是婢子們幾個的疏忽。”安竹慎重的說着,邊還用力點頭強調語氣。
小小強忍着翻白眼衝動。“冀陽哥哥我幫你整裝。”跨前一步,在秋冀陽面前站定。
擡眼一看,只見他眼睛柔得像水,微笑讓整張臉柔和了許多,看着他的臉,突然想到前一晚牀第之間的親暱,嬌嫩的臉蛋上不由飛竄緋紅,增了嬌羞媚態。
秋冀陽本來看着她就滿心柔軟,見她飛紅嬌媚誘人,他的眼睛深沉帶了魅人慾望,被他熾烈的眼神直視着,小小覺得渾身一股熱氣直往臉上冒,沒好氣的嗔他一眼,秋冀陽見了爲之失笑,待車子停妥便朗笑着牽了小小的手下馬車。
身後安梅幾個隨侍的丫鬟,一直低頭屏息不敢妄動,待得兩位主子下了車,她們才緩緩鬆了口氣,安梅首先反應過來,郡主,不,夫人,不對,公主下了車,她們沒跟上前去侍候。
只來得及喊了聲:“快”,也不及細說,她便領先下了車,後頭安蘭跟着行動,安竹也急急跟上,蘭香看大家都下了車,才反應過來,趕緊追在她們身後下車。
只見龍大總管正站在前方,領着迎接的人向小小及秋冀陽行禮。
“龍大叔,您別玩了吧”小小笑眯眯的對龍大總管道。“我怕祖父、祖母等得急了,要怪罪我們來遲了。”
“公主這話可說差了,這可不是老奴擺譜,公主這會兒剛新封公主,又嫁得如意郎君,回府來總要讓小的們沾沾福氣。”龍大總管說的合理,一本正經的臉上卻只有眼睛流露笑意。
小小笑着沒應聲,她聞到身後馨香,接着聽到窸窸窣窣的衣衫磨擦聲及細碎、沉穩錯雜的腳步聲。“龍大叔,這幾位是冀陽哥哥的家人。就請您幫忙多多照顧一下。”
“公主太客氣了。”龍大總管微笑着迎上前,秋冀陽一一介紹後,就由龍大總管在前引路,一行人先去正院給老寶親王夫妻請客,然後才分開,由寶親王領着秋大爺、三爺、四爺及姑爺及幾位少爺,去了大花廳,而女眷則由側妃帶着去了櫻蘭閣。
各自落坐後,秋大太太接過丫鬟送上的茶,擱到一旁幾桌,笑盈盈的開口。“側妃,這些年多虧了您和寶親王,幫着照顧我家六弟。”
“大太太客氣了。冀陽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照顧他也是應該的。”側妃今日待客,不似上次小小回門時,穿着喜氣銀紅的服飾,而是穿着秋香色蘭草的褙子、白色交領中衣及織緞琥珀色纏枝牡丹馬面裙。
顏色較爲沉穩端莊,通身上下只在髮髻上插了銜南珠金步搖,南珠耳塞,簡單卻不減貴氣,沒有皇親予人華貴壓人的氣勢,只如尋常人家的主母般親切,讓二少奶奶及幾個姑娘們,覺得這位側妃很親切。
倒是大太太幾位,才感覺出來,側妃親切態度下其實還是有着距離的。
小小左顧右盼,都沒看到月牙,忍不住好奇問道:“月牙呢?”
“月牙在打點行李。”
“爲什麼?她不跟我們一起回京嗎?”
“不,她待會要跟你叔公他們一同回去。”
“咦?月牙跟叔公回去那裡?”
側妃將女兒拉到身邊來,取笑道:“怎麼?你自個兒出嫁了,月牙就不用成親?”
小小納悶道:“這跟月牙同叔公回去有何關係?”
側妃端詳女兒,見她是真不知情,才嘆道:“你難道不曉得,皇帝爲你哥哥賜婚?”
“知道,要跟哥哥成親,月牙不是應該跟我們回京裡。”
“月牙有爹孃的,他們住在寧州。”
小小驚訝的看着孃親,卻不好說出自己一直以爲月牙是孤兒的事來。
“柳家與祁家有着親戚關係,又同住寧州,她與叔父一同回寧州,我們也才能放心。”側妃說這兒,帶着歉意的對大太太道:“不好意思,冷落各位,小犬成親時,還請賞光,到京裡來喝杯喜酒。”
“這是一定的。”大太太和二姑奶奶巧笑倩兮,同聲應諾。
說說笑笑間,一個小丫鬟笑嘻嘻的進來道柳家客人到了。
一屋子女客衣香鬢影笑聲不絕,小小在這一羣進來的女客中,找到了熟面孔。
被自家兄長一直稱頌是大家閨秀的柳介婷。
她穿着一襲青金寒梅緞面褙子及同色菊花緞面馬面裙,一頭烏溜秀髮梳了反綰髻,巧合的是她與側妃一樣戴了南珠的頭飾,側妃是端莊低調的貴氣,而她是俏皮清豔的華麗。
兩個人的五官神似,同樣外貌的弱不禁風,不由引起秋家人注目。
小小見她不時流露出哀怨的神態,對她頗爲好奇,這位嬌嬌女是哀怨什麼呢?先前不是說她已經定了婚事,婚期也將近嗎?
“六弟妹,那位姑娘是……”四太太悄悄指向柳介婷問道。
“那是孃親堂兄的女兒。”
“她長得跟側妃還真是相像。”
“嗯。我也這麼覺得。”小小煞有介事的點頭。
四太太覺得這個弟妹很直爽,沒有她假想中皇親高高在上鄙視人的習性。
柳介婷當然是哀怨的,眼見她想嫁的對象,娶了親,而且皇上親封公主,連秋會首也封了駙馬之銜,皇帝雖然攔得了女婿納妾,卻攔不了納通房,她不可能低賤身份去當他的通房,她又已訂了親,一想到成親之日是妻妾同進門,柳介婷氣惱的絞緊了手中的絲帕。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出現,堂姑豈不是隻有自己這個人選最適合代嫁嗎?
哀怨惱怒的眼神如劍般刺向小小,小小絲毫不在意的依偎在孃親身邊,她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也不在意。
側妃如同護衛幼崽的母獸般,銳利的瞪了柳介婷一眼,嚇得她心頭一顫,慌忙調開視線。
這些小動作全落入了柳誠皓的夫人,柳依依嬸孃的眼中。
柳二老太太輕嘆一聲,兒媳柳嚴氏忙上前問有何事,柳二老太太輕笑,叮囑兒媳。“你讓人看着介婷那丫頭一些,我可不希望她惹翻了你大姑奶奶。”
柳嚴氏掩嘴輕笑應下。“母親放心,我會讓人盯好介婷的。”
“柳鈞這孩子想不開,老想着佔別人家的好,幸好介中這孩子想得明白。”
“大姑奶奶看起來是個脾氣好的,也難怪旁人當她好欺負。”
“你倒記得清楚。”
“母親忘了,媳婦家裡的事情,還是大姑奶奶幫着出主意才擺平的。”
柳二老太太唉呀一聲,想起來了。“是啊我倒忘了那件事,若不是依依出主意,我們家巖兒怎麼娶得到你?”
“是啊若非大姑奶奶,媳婦怎麼能有這麼好的婆婆。”婆媳兩個向來感情好,說着說着便打量起小小來。
“小郡主看起來,較像寶親王一些,像她孃的地方還真是不多。”
“看起來也像個沒脾氣的”柳嚴氏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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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可看走眼了,這孩子脾氣可沒你想象得那麼好。”
“是嗎?”
女眷們相聚認了親,相約日後互相走動。
秋三太太與四太太得知柳家的幾位太太,隨着丈夫散居各地爲柳家盡力,都不免羨慕萬分,搬出去住可以自己做主,對她們來說,是一直可望而不可求的事,而眼前,就有現成的例子。
秋大太太和二姑奶奶與柳二老太太聊開來了之後,互相有了好印象,往後談生意互有其利。
男客那一邊,秋冀陽這位新姑爺,自然是衆所焦點,尤其是柳誠皓,拉着他交代許久,叮囑他一定要帶小小去探望兄長。
“原本大哥大嫂是要親自來一趟。臨出門前,大嫂染了風寒,大哥不放心她,就留在家裡照料她。”
“不知外祖母病可好了?”秋冀陽往寧州跑時,不忘拜訪柳家莊,柳老太太對他來說不算陌生。
“大嫂好多了,不過就是脾氣怪了些。”
“我明白,我會盡快帶小小過去探望兩位老人家。”秋冀陽應承道,柳二老爺點點頭,滿意的放人離開。
花廳那頭的角落裡,柳鈞氣惱的看着秋冀陽,雖然明知不可能,可是心頭怨氣下不去,柳鈞看着秋冀陽的眼,不免充滿了惱恨、不甘等種種複雜的情緒。
寶親王與柳誠皓談話時,兩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朱平珏與柳介明、介英幾個兄弟談着話,眼睛卻直注意着柳鈞。
柳介中覷了個空檔,對朱平珏賠不是。“平珏,上一次是我們介君不對,他千不該萬不該,想搶秋會首來當介婷的……”話未說完,便讓朱平珏從中截斷。
“介中表兄此言差矣,介君表兄何罪之有?畢竟當年不過一句口頭約定,介君表兄爲表妹盤算,也是惜妹一片心嘛說起來,我才該不好意思,誰讓我家三師弟不識好歹,不懂得美人心,更不明白介君一番苦心,小小與介婷相比,真是不堪至極,忝佔了舍妹名份,卻不如介婷有才有名,我實在是愧爲介婷的表兄,不能爲她搶奪自己妹婿爲夫君。”
柳介中聽了一噎,擡頭只見朱平珏清冷目光,直直的刺入心扉,當下訕笑着退開來。
自家父親、弟妹行事莽撞,怎能奢望寶親王一家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