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小小睡了,秋冀陽便準備送客,誰知朱平珏本不想走。
“你把小小送進去睡吧她怎麼一直老是睡?”朱平珏不解的問。
“不知道。”秋冀陽動作輕柔的將小小抱起,送進內室,朱平珏已將安梅幾個喚進來。
“會首,讓我們來吧”安梅與安蘭站在牀前低首垂目。
“嗯。動作輕點。”秋冀陽交代一聲,便退開讓安梅幾個服侍小小。
見她們動作輕柔,爲小小除去外衣,拆髻卸環,小小整個人軟軟的任人擺佈,安蘭一將她放平在牀上,她立刻翻身滾進內側去,安梅和安蘭爲難了,因爲小小一腳壓上了,摺好放在內側的大紅灑金錦鍛五福被面的被褥上。
“怎麼了?”見兩個丫鬟站在原地不動,秋冀陽走過來一看,看到小小的睡相,撇下嘴角忍着笑意吩咐丫鬟們。“去取別的被褥過來幫夫人蓋上,別驚動夫人。”
“是。”安梅應諾道,轉身去取被褥,心中卻思量着,她們幾個人在南州侍候過夫人幾日,印象中夫人的小日子是幾日來的呢?
兩個人將新取出的紅地牡丹加金錦被褥爲小小蓋上,然後就很自覺的要退下,小王爺還在次間裡,會首和小王爺應該還有事要談吧安梅和安蘭經次間要出去時,小王爺又讓她們沏茶、備文房四寶。
兩個丫鬟動作輕靈的將一切備妥後,低着頭小心的退出次間,兩個人先回去看了安菊她們,幾個大小丫鬟正散坐在小廚房裡聊天。
安菊見她們兩進來,忙上前問道:“夫人沒事吧?”
“沒事,夫人睡下了,你警醒點,會首和小王爺在次間裡說話。”
“知道。”安菊笑着應下,轉身出去,就在廊下守着,安竹也跟着出去,安梅對其他人道:“我和安蘭去庫房一趟,你們可別忘了燒水。”
“是。”蘭香領頭笑應着。
安梅拉着安蘭出了小廚房,往後罩房的庫房去。
因爲日後長久居住之地,是在京城的福安山莊,所以有許多妝奩是直接由京裡的別莊送入福安山莊,可是從滄山別院過來的嫁奩也不少。
外人不知,可老寶親王心知肚明,因此他纔會爲朱明珠不平,認爲她被薄待了。
而這些嫁奩裡,有些大件的對象如牀、桌椅、屏風等物,便留在景波山莊的知福院,而如皇帝及皇后御賜的、珠寶首飾、衣料、藥材等,日後要一併帶回福安山莊去。
雖然分了妝奩分了兩邊,送到景波山莊的還是多到讓安置的章嬤嬤頭疼。
安梅拿着鑰匙開了放着藥材的庫房,由於在準備新房時,便知夫人的嫁奩不少,挪出後罩房的西廂房來放置時,是安梅陪着章嬤嬤做的。
應懂醫的安蘭要求,特地將藥材放置在西廂的次間裡,擺放在最外邊,而不是與其它箱籠混雜擺置。
安梅這時看出好處來,急着要爲夫人熬藥,一進次間裡,就看到放置藥材的箱籠。
安蘭往放置藥材的箱子走,安梅順手從門邊拿了小杌子跟着後頭,安蘭看着箱子上的記號,開啓箱籠,雖然她收的時候,是將各種藥材分包起來,不過這時藥香仍是透過了紙包融合在一起,慢慢的在空氣中伸展開來,安蘭一聞到熟悉的藥香,整個人便沉靜下來。
“你想夫人是不是有了?”耳邊傳來安梅的聲音。
“我覺得應該是,從沒見過會首這般緊張的。”安蘭伸手拿出擺在上方的藥材,放到安梅搬過來的小杌子上,往下找着自己要的藥材。
“你不是會把脈?怎不幫夫人把把脈?”安梅提醒安蘭。
安蘭苦笑:“有大夫和郎主夫人在,那需要我這個小郎中的女兒呢?若是真有,他們一定知道,會首也會知曉,爲何不跟我們說?”
安梅沉吟片刻。“也許是時機不對,你不覺得老爺竟然會說出讓會首收房納妾的事很奇怪嗎?”
安蘭心煩的坐到牆邊的小杌子上,安梅也跟過來。
“大少奶奶進門這麼幾年,也沒聽說她有孕,老爺不想着大少爺,偏要爲難會首和夫人。”
安蘭擡頭,嘴角微翕似有難言之處。
“你想說什麼?”安梅推了安蘭一下,讓她有話快說。
“你也侍候夫人入浴過,可記得夫人身上的傷痕?”
安梅想到夫人身上白晢柔滑的肌膚上,有着許多很淺很淡的紋路,她記得夫人見她訝異的停住手,曾不以爲意的說,那是她幼時從高處摔落留下的記號。
“夫人幼時的傷難道會影響生育?”安梅脫口而出。
安蘭點頭。“也許,而老爺可能出遊的那幾日,從郎家人那得知此事,所以纔會……”
“若真是如此,我們侍候夫人時,可得更加小心纔是。”
安蘭遲疑的道:“若是沒有呢?我們方纔那樣小心翼翼,夫人已經不悅了,若真的沒有,夫人肯定會很傷心的。”
安梅託着腮,銀鈴似的笑聲在次間裡響起。“安蘭姐姐,你怎麼就想夫人沒懷呢?”
“我這不是小心嗎?”安蘭有些狼狽的瞪她一眼。
“好了,快把大夫開的藥方把藥材理出來吧你也真是的,方纔既然來了一趟,怎麼不多抓些份量呢?”
“不。還是一次次來取的好”安蘭很堅持。
“爲什麼?”安梅不懂。“以紙包分裝好一劑的量,一次多備幾包,不是較方便?”
安蘭搖頭。“是方便但不安全。夫人是什麼身份,如果我將藥一次備了好幾包拿出去,我們都有職司在,不可能隨身帶着藥材吧萬一有人從中動手腳,我們可是防不了的。”
安梅想想也是,如果是分成一劑的分量後,通常熬藥時就是將整包藥材泡水清洗,有時沒清洗就直接放入藥壼裡熬藥了,根本不會去細看其中是否被人動過手腳。
安梅想到這兒,轉頭看安蘭那堅持的臉,安蘭如此作爲,也許是她的家人曾因此吃過虧吧
伸手拍拍她。“走吧趕緊把藥挑出來,我們好去熬藥,大夫的藥方你看不出來,是不是安胎藥嗎?”
安蘭搖頭。“不是安胎藥,只是一般養身的方子,等等,我看一下。”安蘭頓了下從袖袋裡掏出藥方細看了一下。“都是些溫補的藥材。”
安梅聽了催着她把要用的藥材理出來。“會首他們不說,也許有他的道理在,我們就是把夫人照顧好就對了。”
“夫人可不太好照顧的,你忘了夫人的功力尚在小王爺之上,若是她不知道,萬一對我們太過小心的侍候生煩的話……”
安梅聞言臉色一變,想到夫人在馬車裡坐煩了,旋身而起直接跳到會首的馬車上去的事。
“不會吧”
“希望會首他們跟夫人說了。”
安梅拉着安蘭的手。“會首這些天,跟夫人這般親密,這麼頻繁……如果夫人真有了,會不會……”
“會首自己應該會當心的吧”安蘭不是很有把握的回道。
這邊兩個丫鬟從猜測夫人是否有孕在身,已然轉到了人家夫妻之間親密行爲太過頻繁,會否影響胎兒,那邊當哥哥的咳了半天,總算尷尬的將同樣的交代坦白說了出來。
秋冀陽俊臉微紅應了聲,兩個同樣臉紅的男人互瞪對方一眼,秋冀陽才道:“大師兄以爲我是怎麼個好色之人?這種事還用得着大師兄明說嗎?”
“嗯哼”朱平珏清清喉嚨道:“你以爲我想說啊要不是爲了我的小侄子,我才懶得管你,還有啊你可別因爲我妹現在有孕了,你忍不住,就真的給我收通房。”
秋冀陽怒瞪朱平珏。“多謝大師兄提醒。”這傢伙真是那壼不開提那壼,明知他父親與他才因這種事起衝突,偏還提這事。
見秋冀陽直瞪着自己,朱平珏訕訕的陪笑。“好了,顏荔蓮的事你讓人查探,那曾媚清呢?”
“大師兄,我覺得你真的是太閒了,接下來不是要忙你的親事嗎?你有閒空管東管西的嗎?”
“放心吧我爹有這回幫小小辦婚禮的經驗之後,再辦我的婚事,豈不輕鬆簡單。”
秋冀陽冷哼一聲。“你成親之後,總不能再帶着小師妹四處奔波了吧成親後打算住那?”
秋冀陽的問題,讓向來自有盤算的朱平珏怔住。
“大師兄,你還沒決定要住那裡?”秋冀陽詫異的看着怔住的朱平珏。
朱平珏伸手狠狠的往臉上一抹,想讓自己清醒些。“還真沒想過。”他苦笑着看着秋冀陽:“想來我們是不可能住在寶親王府。只要那女人沒出府,我不想讓月牙對上她。”
“若是朱明珠的身世揭露出來,蘇千靈自然是身敗名裂,可是寶親王府也鬧了大笑話,尤其是皇上還封了朱明珠爲公主,並且給她賜了婚。”秋冀陽忍不住提醒他。
“你放心,若是她真的不是朱家的血脈,蘇千靈自然只有一死。”朱平珏口氣平淡。
秋冀陽沒說話,靜靜的拿起墨條開始在硯臺上研墨,朱平珏輕籲口氣,靜下心來,兩個人就方纔小小睡着前所談論的事,一一詳列下來,兩個人邊寫又邊討論,直忙到天色暗下來。
小小醒來由安梅侍候着進屋裡去洗漱,出來次間時,就見他們兩人身邊寫了又揉的紙屑堆在炕下,安梅侍候小小坐下後,忙要上前收拾。
“不忙,一會兒給我拿個簍子來,升個火盆我親自燒了。”朱平珏伸手製止她。
安梅點頭應諾,出去取竹簍子,次間裡已經點着燈,小小託着腮,也不問他們忙什麼,朱平珏等安梅拿了竹簍子來,親自與秋冀陽兩人將地上的紙團收拾乾淨,將墨跡已經乾的紙收入一個木匣,用金鑰上鎖,然後兩個人才拿着竹簍子到院中將廢紙團化了。
安梅和安竹兩個人收了炕桌上的文房四寶,重新上了放着晚飯的炕桌,待秋冀陽與朱平珏回來,三個人用過晚飯,朱平珏拿着匣子去了知福院裡的書房,秋冀陽則陪着小小在院子消食。
“哥哥今天不回去?”
“嗯,他這幾天都要待在這兒。”秋冀陽小心翼翼的伴着小小散步。
小小點點頭。“冀陽哥哥,父親真要你收通房納妾室?爲什麼?”
秋冀陽嘆口氣,將郎主對父親透露了她幼時受傷至重的事說了。“父親只是情急,他不是……”秋冀陽意圖爲父親解說,但實在很難,說了幾個字就停了口。
小小挽着他的手。“我很難過,因爲公爹不曾找大夫爲我確診,就貿然做這種決定,但是我很開心,冀陽哥哥沒答應。”
隔天一早,大太太和二姑奶奶又連袂前來。
誰知在知福院前又吃了閉門羹。
“六爺在嗎?”大太太身邊的丫鬟上前問守門的婆子。
“會首天沒亮就起,與小王爺在院子裡練功。”婆子臉子堆滿了笑容。
“小王爺?”二姑奶奶詫異的問。
婆子笑着回道:“是啊小王爺昨夜就宿在書房裡。”
大太太和二姑奶奶交換了一眼,點個頭囑咐婆子道:“既然六弟妹還需要靜養,我們就不進去打擾她。”說着邊朝身邊的丫鬟遞過去一眼。
丫鬟見了便伶俐的上前,朝婆子伸手握了一下。“就麻煩嫂子跟六爺及六夫人說一聲,我家太太與二姑奶奶有過來探望。”
婆子順勢拈了下丫鬟遞過來的小荷包,然後推了回去。“這本是份內之事,老奴可不敢拿賞。”
“這是我家太太賞你的,嫂子就收下吧別讓當妹妹的爲難。”
婆子這才把荷包收下,笑容可掬的將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