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親王妃一行遲了許多天,才終於從京城的別莊出發,因爲寶親王妃身嬌體弱,不堪舟車勞頓。
寶親王妃沒想到自己身子骨嬌弱如此,不過連着兩日從親王府搭車到別莊,竟然一歇歇到了隔天午後才醒,自然,一行人全耗在別莊裡等她醒,也不知是爲何,醒了之後竟然疲累異常,她原想是不是有人暗中動什麼手腳,可是讓元嬤嬤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屋子裡根本沒有什麼奇異之處,只能歸咎於自己實在太少出門,纔會受不起勞累。
這次出門,她憑着一股怨氣走了第一步,可惜,無法一鼓作氣,讓她能立馬到寧州見寶親王,她心有不甘,偏生身體配合不了,又急又氣又是惱的,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的不配合她,睡得早醒得遲,等到請來大夫卻只道她一切安好,只是太過勞累,開了藥方抓了五帖藥讓她喝。
等到她能真正離了別莊往寧州去時,老寶親王夫妻早已離了五天之久,心情本就不悅,偏生同車的女兒滿臉怨色,既不曾詢問過她的病,也不曾關心過她的身體。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是酸氣十足,氣得寶親王妃頭暈眼花,元嬤嬤看着心裡實在是着急。
到了當晚歇息時,她便吩咐元嬤嬤,明日安排大郡主坐另一輛車去。
“親王妃,可是郡主惹您不快了?”元嬤嬤小心伺候着湯藥。
“妳瞧瞧,我在別莊裡都躺下幾天,她去看我沒有?今日在車裡,五句有三句在頂撞我。”寶親王妃實在氣惱女兒的不夠貼心。
元嬤嬤見了心裡暗歎,軟語勸道。“大郡主這不是還小嗎?”
“還小?都要十七了,若不是爲了她的婚事,我何必大老遠的走這一遭?妳看看,我們這一出門,什麼事都要自己來,我們這是爲誰辛苦爲誰忙?”
想到平常在京裡養尊處優,什麼事都不用愁,隨她要吃什麼用什麼,全都有人張羅妥當,稍有不順,還能發脾氣罵人。
沒想到出了京,卻事事要親爲,要到那裡歇腳,何時起程何時歇,連吃個飯菜都要考慮銀子,一大車隊的人怎麼坐怎麼安排,箱籠誰看顧,丫鬟嬤嬤們做些什麼,全都要問到她跟前來。
問得寶親王妃本就不適的身子,更加虛軟。
元嬤嬤也是備受打擊。
在親王府裡,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能幹的,沒想到,一出門,先在別莊的外院總管那裡栽了跟斗,人家一串的問題問下來,她能回的沒幾個,灰頭土臉的只能丟開來,由着外院總管幫拿主意。
當下不由黯然,自己幫不上姑娘什麼大忙。
“都是奴婢不好,沒能爲您解憂。”
“不怪妳,是我少出門,不知道出趟門要花那麼心思。”
主僕二人皆爲出門不利頗爲煩憂,不約而同的猜測起來,爲何寶親王天南地北的走,那柳依依卻是永遠如香花似錦嬌豔欲滴,根本不像她們這般狼狽?
明珠在房裡也是氣急敗壞。
“妳說的是真的?”她拉着芙蓮的手問。
“是,奴婢詢問過很多次,他們確實是說寶親王親自打點,事必親躬,就怕郡主的婚禮有個不妥。”芙蓮小心的不流露吃疼的表情,可是明珠郡主抓握住她的手實在太緊了,令她的嘴角不時抽搐一下。
“爲什麼父親待她就是這麼好,對我就是不聞不問?”
朱明珠失神的放開手,芙蓮忙退開,兩手偷偷的輕揉着被抓痛的手腕。
芙蓮和玉蓮兩個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後,不約而同躡手躡腳的退到門邊。
“我要去見母親。”朱明珠突然站起來,揚聲道。
“親王妃應該已經歇下了。”玉蓮輕聲道。
“去打水來,我要洗臉。”
“是。”
打了水來,侍候着明珠洗漱後,兩個丫鬟勸不住她,只能侍候着去了寶親王妃的客房。
原以爲已經歇下的寶親王妃還沒睡,明珠一進去,行了禮,便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
“妳不好好休息,過來幹麼?”,見女兒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心裡不由一陣委曲。
“母親知道是父親親自爲那丫頭打點婚禮嗎?”
“那又如何?我們這不就是要去見他嗎?妳有什麼不滿的,到時見到人,直接跟他說去。”
“那母親爲何要拖慢行程,難道希望去到寧州,他們已經完婚?”一字一句都在質問,寶親王妃聽了不由氣結。
“郡主,親王妃身子不適,您這不也看見的嗎?”元嬤嬤輕聲的道。
“妳閉嘴,我在跟我母親說話,有妳這奴才插嘴的份嗎?”
“朱明珠妳太放肆了!”寶親王妃氣惱的訓斥女兒。
“哼!”朱明珠不遜的冷哼一聲,站起身來道:“那大夫開的什麼藥,母親心知肚明,又何需作戲?”說完草草行了禮便離去,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寶親王妃氣得渾身發抖。
“妳說,妳說,我養這個女兒,究竟是爲了什麼啊!我!”寶親王妃抱頭痛哭,元嬤嬤抱着她,輕輕拍撫,眼淚也跟着落,寶親王妃當年早產,生下明珠郡主後,便再也生不了孩子,將全副心力放在明珠身上,可惜的是,朱明珠自搶秋冀陽不果,絕食瀕死被救回後,就與母親生份,到如今都幾年了,不貼心就算了,還不時說話刺親王妃,着實令元嬤嬤看了也心寒。
※
小小推開房門,便見大夫站在郎清雙的牀前,見她進來,一雙綠如翡翠的眼含着笑意,朝小小招手。
“小郎究竟如何了?”
“安心,小公主,妳家小郎沒事。”大夫笑咪咪的道。
“你成天說沒事,可是他就是沒醒。”小小滿懷戒備。
“唉!那個藥過了期,他的身子又不像人類吃多了人間的藥,當然一下反應不過來,只能昏睡。”大夫說的煞有介事,小小半信半疑。
“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公主啊!我不是人,妳看不出來嗎?”
“我不是小公主,我看得出你不是人,可是你是那一族的?”
“唉!我是紫狼族的,看不出來嗎?”
“胡說,你若是紫狼,怎麼會不知道我的身份?”亂叫亂叫的。
大夫聽了一愣,難道眼前的小丫頭不知道自己是金狼族公主轉生?
小小杏眼圓睜,就盯着他,看他怎麼說下去。
“我真的是紫狼族的,只是早早離開藥谷,所以族長封谷時,我纔會沒在谷裡。”
“你胡說,阿孃封谷時,紫狼全族都在谷內。”
“是,可是我把族長一職交出後,就雲遊四方,她也不知我在那裡。”
大夫仍是那個溫和的笑容,可是小小卻聽出問題來。
“你原是紫狼族族長?那個幫狼爹救回阿孃的大族長?”
大夫頷首。“說起來,妳阿孃能回陽,我的功勞可不小啊!”
“那你是我外公?”
“這麼叫也是可以的。”大夫撫過自己的下巴。
小小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那你一開始看到阿孃那顆金丹,幹麼驚異的跟我搶啊!”
“欸!小丫頭,這妳可不知道了,妳阿孃是不世出的天才啊!妳以爲我當年爲何要把族長的職位傳給她啊?那金丹的藥方子,我看了幾百回,可是我就煉不出來,她丫頭倒好,一煉成竟小氣的連一顆都不給我。”他隱下了藥齊兒當年不肯給他金丹,全是因爲氣他把紫狼族全丟給她,自己跑去逍遙。
“阿孃從沒跟我說過你。”
“那是因爲她氣我啊!可她也不想想,一開始我就不贊成她嫁郎士奇,她就一定要嫁,嫁就嫁唄!又愛吃醋,把自己搞得遭得天劫,妳爹那個笨蛋纔會去收集她的魂魄,一點一滴的把她湊起來,累得我啊!足足五十年只想趴着不想動。”大夫像是幾百年的委曲終於有人傾聽,一骨腦的往小小倒。
“好不容易把她救回魂了,我當然要好好休息,妳說,我把這族長的位置傳給自己的女兒,有什麼不對啊?”
“沒有。”小小被他說的秘辛嚇到,阿孃的爹親?紫狼族的前族長?竟然在她爹的身邊當大夫?“阿孃知道你在這兒嗎?”
“不知道,妳不知道妳阿爹多小氣,那是我女兒啊!多講幾句話會死啊?也不想想,若不是因爲他的爛桃花,我的寶貝女兒會遭雷劫?真是。出了事,求了我把女兒救回來,然後咧?就甩了我,想兩個去逍遙?哼哼!”
小小終於有些明白了,阿孃原是紫狼族公主,嫁給金狼族族長的郎爹,之後阿孃遭天劫之一的雷劫,魂飛魄散,郎爹將她的魂魄收集回來,找了阿孃的爹親施了回魂之法,救回阿孃後,他便將紫狼族族長之位傳給回魂的女兒,自己逍遙去。
“那我以後怎麼叫你啊?”
“叫外公。”大夫自己又否定掉“不行,不行,妳還是叫我大夫就好。”
“你爲什麼剛好在我爹這兒當差?”
“嘿嘿!當然是巧合啊!再說了,我可不是一開始就在妳這親王爹身邊當差的。說起來,妳這親王爹可比郎士奇那傢伙上道多了!看看,對我多禮遇啊!”
這個外孫女當年他連見都來不及見上一面,就香消玉殞,說不遺憾是騙人,這轉生的丫頭,靈臺清明,脾氣倒是頗對他的胃,那麼,他就繼續待着吧!
想到藥齊兒對小小的疼愛,他就開始壞笑,等着看到藥齊兒見到自己時的錯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