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城這處老寶親王親自命名的永福莊,上上下下忙得是熱火朝天,莊園裡原有的奴僕,面對這新主一家,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侍候着,深怕一個不小心就給攆出莊去,他們的舊主是個南邊上來的商人,園子修整的很雅緻,但管事、僕役們的規矩可就鬆散多,莊園易主,他們就怕來個嚴苛的主子。
得知新主子是寶親王一家,大家是一則喜一則憂啊喜得是新主子可是皇帝的寵臣憂的是他們沒侍候過這麼顯貴的人家,深怕出點狀況小命兒就沒了。
側妃的傷勢雖然大好,還是不能操勞,搬到永福莊前,寶親王讓章嬤嬤負責挑了一批人,先到了永福莊去,雖然是大略將老親王妃和側妃身邊的丫鬟缺給補上了,但還是得安梅和安蘭來壓陣。
小小歸來後身邊只有安菊和安竹兩個挑大樑,安梅在老親王妃身邊帶着那些新來的丫鬟們,安蘭不只管着教着新的丫鬟們,還得負責伺候側妃的湯藥,所以蘭香就待在側妃那兒幫手,幸好還有齊夫人和齊六姑奶奶時時盯着她。
小小對此卻是再滿意不過,齊夫人她們不像安蘭幾個,知道她懷孕後便處處盯着她,像是怕她動作太大,會把肚裡的娃兒給抖出來。
秋冀陽年輕力壯,傷勢一開始就由大夫看着,雖然幾經磨難,終究身子骨比側妃來的強些,他每天由朱平珏和平喜扶着去龍從文的那裡,龍從文與杜真跟養傷的暗衛們同住,杜真雖然傷重,可是他最怕聽他們商議事情,一來沒耐心二來聽不懂,只要他們一開始說起事來,他就避到其它暗衛的住處去
秋家莊裡發生的事情,經過整頓的鳳閣一刻不敢拖延的將消息送過來,朱平珏用右手彈着左手拿着的信紙:“秋大嫂總算是將人送出去了”
龍從文頭也沒擡的道:“秋大嫂應該是知道顏姑娘身邊的拾兒,是顏老爺外室所出,顏嬤嬤則是外室的孃親。”
“你竟沒跟你嫂子們通個聲息,由着她們發現纔來處理”朱平珏嘖嘖訝道。
“我跟她們通聲息做啥?由她們自己發現,衝擊纔夠強,大嫂不笨,一定能立時想通。”
朱平珏好奇了。“如果那個顏嬤嬤跟那丫鬟,壓根沒露餡,那怎麼辦?”
“莊子裡還有人手在,就算她們僞裝得好,那又如何?她們既然跟顏二爺有交易在,必然要慫恿顏荔蓮儘快離開秋家莊,再怎麼說她們都是秋家的下人,顏荔蓮拖越久不肯離開,她們便越急迫,果然,她們兩等不及的出手,還讓大嫂逮個現形,賴都賴不掉啊”
“你早算計好了?”
“不是我,是二師兄。”秋冀陽聳肩,把功勞歸給了龍從文。
龍從文的臉上還是包着布,不過已換成透氣些的紗布,聽秋冀陽這麼說,他擡起頭,雖只看得清他的眼,他的眼笑得彎成月牙。“三師弟對顏姑娘反感已久,我卻是對此女及她身邊的人頗感興趣,一個才十二歲的女孩兒家,膽敢假冒不相識男子的未婚妻,還待在人家裡一住數年,更把正主子逼得有家歸不得,你們不覺得這實在太厲害了,不像是她那年紀做得出來的嗎?”
“所以你早懷疑她身邊有人在教導她?”
“自然。”龍從文笑道:“現在看來,就是那位顏嬤嬤所爲了。”
“應該吧我對幾個人不感興趣,我對寧陽侯世子是否與寧陽侯反目,比較有感興趣。”秋冀陽雖是纔回到榮城,但龍從武早就將整年的帳目做好讓人送過來,秋冀陽是很想做甩手掌櫃,只可惜龍從文不打算接手,只好自己過目。
朱平珏伸了個懶腰,起身在屋子裡走動,月牙回到寧州備嫁,不知道是否已知曉胡惟身死,師父膝下只有月牙一個女兒,當初收胡惟和杜真二人爲徒,頗有收他二人爲義子的意思在裡頭,只是礙於一些考慮,纔沒有實行。
如今胡惟早逝,杜真生性浪拓,不曉得師父會不會不再多加考慮,就收杜真爲義子?
龍從文託着下顎,“金老爺不知道是會先回常圠城營救兒子、女兒,還是繼續行程趕往上京去拉攏金妃?”
“不管他怎麼做,金家那兩個都得付出代價。”
“我聽說,你跟金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做了交易?她通風報信救你逃離金大小姐,你收她入房當小妾?”龍從文戲謔着問道。
秋冀陽蹙眉看着龍從文。“我沒答應那丫鬟,再說,她也不曾做什麼事好跟我做交易。”
“那你怎麼處理她?”
“理她幹麼?那種人自有人磨。”秋冀陽聳肩不予理會。
“那另一個呢?”朱平珏好奇的問:“我聽城主府裡的人說,那丫鬟的兄長贖了她出去,她那兄長竟然就是金大小姐的疤面男寵。”
“大師兄,那丫鬟的兄長有了錢,將自家妹子贖出去,我們有必要去管嗎?”秋冀陽沒好氣的回道:“大師兄有閒的話,不如好好想一想,娶親要在那兒娶,你成親後打算住那兒?畢竟婚後小師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隨你四處辦案。”
“爲何不行?你不就打算日後要出外巡視福安商業協會各地的產業時,要帶着小小一塊?”
“我們的情況可不一樣,我們去巡視產業,可不像你去辦案,時時得擔着風險。”
“嗯。”朱平珏像是第一次想到這些事,一臉的茫然。
龍從文嘆道:“大師兄不會是從未想過吧?”
“確是如此。”朱平珏訕訕然的撓着頭道。
龍從文和秋冀陽無奈對視,大師兄向來很有成算,怎麼會沒想過此事?若不是難擺平,就是心裡沒底,應該將新房設在何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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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就住在離永福莊約半個時辰的一處莊園,雖是湊興買下的,倒是挑得仔細,這莊園與永福莊不同,是北方式的建築,一個個院子整羅列,跟永福莊引了汀河水入園營造的江南庭園風格,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他奉皇命來探望老寶親王一家子,自然是沒帶五皇妃,而是帶着幾個得寵的姬妾,得知老親王妃和側妃用慣的人都沒了,他原想讓自家的丫鬟過去支應一下,沒想到他纔開口,那幾個姬妾就嬌嗔着不依,惱得他索性住到永福莊去,直到秋老爺帶着人回來,老寶親王這才客客氣氣的把他趕回來。
除夕這天,他又不請自來的窩到朱平珏院裡去,朱平珏對這位長輩無賴的行爲很是無言,卻也無計可施,只得由着他住在自己院子裡的西暖閣裡,他則避到秋冀陽和小小住的小跨院去。
寶親王心疼側妃,知道她最掛心懷孕的女兒,只有就近看着小小,她方能安心養傷,於是安排了小小兩口子,住在他們院子後方的小跨院中,小跨院小巧玲瓏,只有三間正房一明兩暗,外帶兩耳房,東邊有三間廂房,西側卻是一座小樓,由小樓旁的西角門出去,小徑蜿蜒過鬆樹坡,再往前就是龍從文他們所住的院子東角門,朱平珏進了小跨院後,看了一圈之後,不容人拒絕的就住到小樓去。
安竹和安菊兩個在侍候小小洗漱時,忍不住就犯嘀咕。“小王爺實在是過份,怎麼可以拉了一羣男子在小樓裡喝酒呢今兒可是年三十晚。”
“六爺也不說句話。”
小小對着鏡子苦笑,面對來搶房的五皇爺,哥哥其實很無奈吧
“方纔安梅姐姐派了人來說,年夜飯就在側妃院裡的花廳裡用。”安菊對着小小說道。
這是爲了體諒側妃身子還不適吧
小小點點頭。“你們說哥哥拉了一羣男子在小樓裡喝酒,六爺有過去嗎?”
“沒有,六爺現在就坐在堂屋裡看書。”
“他們沒來請六爺?”
“請了,不過六爺沒去。”安竹小聲的在小小耳邊說:“六爺說,一會他們去花廳用飯時,就讓人把跨院的門給栓了,除非是咱們回來,否則不許開門。”
秋冀陽是怕他們喝了酒吵了自己吧
小小是幫着丈夫洗漱更衣後,才輪到自己,打扮好後,走到堂屋與秋冀陽會合,夫妻兩個一起去了花廳,經過小樓前,還聽到裡頭男子划拳嬉鬧的聲音。
“哥哥怎麼會在這個時辰喝起酒來?”聽起來他們應該喝得不少。
秋冀陽就將前一日與朱平珏說的事,全說給小小聽。
“就這樣?”
“嗯。”
小小不以爲然的道:“這種事也要煩惱喔看哥哥喜歡住在那兒,就住那啊有必要煩惱嗎?”
“你知道大師兄爲何煩惱嗎?”
“哥哥若選京裡的寶親王府,府裡有那位親王妃在,若住到寧州去,祖父母又難得見到孫媳一面,但選京裡,日後爹孃就難得見到媳婦。”
小小竟然懂。
秋冀陽不免有些訝異,他不知道,小小的記憶雖沒恢復,卻因與人類接觸多了,人情世故懂得比之前初見時多,加上這兩日身邊陪着的是安竹和安菊,她們兩個不似安梅、安蘭老成,有些話藏不住,一股腦的都倒給了小小聽,現在小小知道朱平珏爲何要避到自己的住院來,因爲五皇爺身邊侍候的,有不少想攀着高枝,五皇爺年紀不小,府裡的、身邊的美人兒都不少,她們想冒出頭的機會可不多,能有機會接近朱平珏這般年少英偉,身邊沒有丫鬟侍候,房裡也沒人的貴人,豈有不好好把握的理。
朱平珏就是因此纔會找人來喝酒解悶,他想好好休息不受人打擾,偏偏五皇爺硬要來跟他擠,他不想鬧出女禍來,只得避得遠遠的,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誰讓五皇爺是長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