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黑衣人會意,也嘿嘿一笑說道:“妙,師兄,那咱們就來個做好事不留名,現在就動手吧?你捉那妖,我對付那女鬼。”
年長的黑衣人不慌不忙道:“師弟,我看你是見那女鬼生的漂亮,動了歪心思吧?”
年少的黑人臉一紅,連忙辯解。
“師兄你就會冤枉我,我是看那妖怪塊頭那麼大,本事也一定小不了,怕自己打不過他,能者多勞,厲害的角色當然交給師兄,小弟只能揀那容易的對付下手。”
他們在那邊一唱一和,林天樂並沒發覺,石二也只顧着吹牛,只有古紫鬼有了一些警覺。
年長黑衣人偷偷向他師弟一使眼色,將聲音壓得更低。
“莫慌,師父不是一再囑咐我們,在外降妖除魔,一定要鎮定,更不可濫殺無辜,你在這邊看着,且看我的,等我叫你動手你再動手。”
說完,他走到林天樂旁邊,滿面春風雙手一拱,向林天樂道:“這位兄臺請了,不知方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說話?”
林天樂看了看他,面生的很,不免有些疑惑,自己與這人素不相識,不知他有什麼事找上自己,不過見人家這麼熱情又彬彬有禮,自己也不能過於高冷,便站起身。
“不知這位兄臺有何賜教?”
年長黑衣人做了請的姿勢。
“兄臺請……”
林天樂見他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況且酒樓之中食客衆多,就算有壞人也不至於衆目睽睽之下明目張膽幹什麼壞事,便跟了過去。
古紫鬼見林天樂跟那黑衣人去了,也沒有阻攔。
回到桌旁,年長黑衣人向林天樂拱拱手道:“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林天樂回禮道:“小弟姓林,雙木林,名天樂。”
年長黑衣人點點頭,指着他的師弟先做一番介紹。
“這個是我師弟,姓方,方亦文,我是他的師兄,我呢,姓吳,口天吳,叫吳有德,我們都是太平教門下,行走人間,降妖除魔,不求積功立德,但願兼濟天下。”
什麼太平教,什麼方亦文,吳有德,和我有什麼關係,好像和我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
林天樂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裡胡亂猜測,嘴上的客套話還是少不了。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不知二位兄臺找我有何貴幹?”
他的語氣中滿是疑惑。
吳有德理了理袍袖,說道:“林兄不要客氣,坐下說話,先請先坐下說話。”
林天樂坐下以後,方亦文爲他斟上一杯酒,然後雙手舉杯。
“我見林兄風采非凡,一見如故,我和師兄兄弟二人有心結交,故此相請,在這裡先敬你一杯。”
林天樂不想在他這兒多做停留,索性開門見山直言道:“二位兄臺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吳有德麪皮一動,咳了一聲,擠出個世上最不值錢的笑。
“既然林兄快人快語,我們也不妨小衚衕趕豬,直來直去,林兄,你可知跟你同桌的二人一個是妖,一個是鬼?”
吳有德問道。
林天樂淡然一笑,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知道,當然知道!”
吳有德一愣,一般人遇到妖或鬼,常常都是自己毫不知情,一旦被人說破,嚇得尿褲子的可能都有,而眼前這個少年對此心知肚明,卻還敢和他們在一起,令他頗覺意外。
“林兄,我本以爲你不知道自己身邊有妖祟,所以才把你請過來,好意點醒,難道你不懂得與妖魔鬼怪爲伴,是與虎謀皮,不會有好下場的嗎?”
說石二也就算了,有人在自己面前說古紫鬼的壞話,林天樂心裡很是不悅。
“在你眼裡他們是妖是鬼,在我眼裡卻都是我的好朋友,而且無論是人是鬼,是妖是仙,以好壞而分即可,只要是好的就成,別的地方難道還那麼重要嗎?”
林天樂說道。
聽了這話,吳有德臉上不由變了顏色。
“你這非黑即白的說法,未免也太過簡單!是妖總會害人,是鬼總會損人,看林兄儀表堂堂,怎麼竟然如此無知,一點不通事理?”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林天樂冷冷道:“你要把簡單的事說複雜,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道不同不相與謀,我只想說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他們的朋友,除此之外,別的沒什麼好說的,恕不奉陪。”
說着他就要離開。
方亦文在旁插言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師兄,他既然執迷不悟,咱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也就別客氣了。”
林天樂也懶得理他們,自顧回到自己桌上。
二人沒想到這少年如此心高氣傲,一點面子也不給,不免都有些惱火。
方亦文有心顯擺一下,向吳有德道:“師兄,看小弟略施手段,先來教訓他們一下。”
只見方亦文從黑袍中掏出一張黃紙,折成狗的形狀,唸誦咒語之後,將紙狗往地上一放,紙狗變成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黃狗,真是一個狗將軍,那隻大黃狗從地上爬起身,雙目灼灼放着兇光向林天樂他們三人撲去。
店中那些喝酒的客人看到黑衣年輕人施出這般變化,無不嘖嘖稱奇。
變戲法的他們看過不少,這種戲法卻都是第一次見識。
這一切古紫鬼盡收眼底,冷笑一聲。
“雕蟲小技,也敢賣弄。”
那隻大黃狗,奔到古紫鬼三人之旁,剛想做勢撲人,古紫鬼伸手在黃狗腦門上撫摸了兩下,那隻大黃狗立刻變的搖頭擺尾,成了一個乖寶寶,須臾之間又掉轉頭張開大口向吳有德,方亦文二人撲了過去。
這下把二人嚇了一大跳,自己放的惡狗反過來撲咬自己,這到哪裡說理去?方亦文抽出寶劍一揮,寒光一閃把大黃狗攔腰斬成兩段,再看地上,不過只是一張被劈成兩片的黃紙。
吳有德哈哈一笑,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怎麼樣?師弟,你還是不行吧……”
方亦文不由被羞得面紅耳赤,本想捉弄別人,哪成想自己反被別人捉弄一番,這個臉丟的也有點太快,讓人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師兄,沒想到這個女鬼還不是一般的鬼,有兩下子,真的有兩下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嚅嚅道。
吳有德道:“師弟,你老老實實待在一邊,還是看我的吧。”
只見他依葫蘆畫瓢,也拿出一張黃紙,不過他折的不是狗,而是一隻老虎,掐訣唸咒往地上一拋,黃紙立刻化作一隻白額吊睛猛虎,昂頭一聲虎嘯, 聞者無不膽寒。
這下店中那些喝酒的客人再也坐不住了,剛纔是只黃狗,狗他們見的多了,很多人還殺過狗吃過狗肉,實在沒什麼可怕之處,可現在是隻兇猛的大老虎,任誰好奇心再大也沒有想活命的心大,他們一個個快的就像是飛出去的,慢的就像是被人扔出去的,猶如突然來了一陣旋風,把衆人不分老少都捲到了門外,包括小二也都跟着逃了出去。
“酒錢……你們的酒錢都還沒給呢……”
這麼多客人跑了,掌櫃的一看急了,本想去攔,可是看到那隻兇猛的大老虎攔在前面張着血盆大口,心想我還是先保命要緊,“呲溜”鑽到了櫃檯底下,在下面體似篩糠,使得那櫃檯也不住晃動。
吳有德雙手向前一指,那隻大老虎向林天樂他們猛撲過去,看這架勢他們三個人根本不夠填它的肚子。
石二一見來了興致,哈哈大笑。
“這個好玩,看我的。”
只見他往口中灌下一口燒酒,張嘴向那隻老虎頭上一噴,本來是隻威風凜凜的老虎,一下軟塌塌的趴在了地上,仔細一看還是那張黃紙,只不過上面沾滿了酒水。
老虎沒了,掌櫃的才戰戰兢兢從櫃檯底下鑽了出來,仔細看了看,確定已經沒有危險,他纔敢到吳有德二人身旁,大聲向二人喝道:“你們這兩個妖人,大白天作怪,把客人都嚇走了,我這就報官來抓你們,我的銀子……我的銀子……這些賬算在誰的身上?你們快些賠我的損失。”
大哥,大叔,大伯,他們纔是鬼才是妖好不好?
方亦文心中暗暗叫苦。
吳有德一聽不樂意了,說道:“什麼?你說我們是妖人,店家,他們三個纔是妖,還有鬼,我是在這裡幫你降妖除魔,你不感激我們還倒打一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掌櫃的罵道:“你放屁,你當我是瞎子?他們都是好好的人,難道我連這點也看不出來?我只見你施了妖法,把我的客人都嚇走了,快些賠我銀子,快些賠我損失,不然準跟你沒完。”
吳有德心裡這個憋屈勁就沒法提了,心說你一凡夫俗子若是也能分得清誰是人誰是鬼誰是妖,要我們這些法師還有何用?
林天樂見狀拿出一片金葉子,叫過掌櫃的道:“你看這片金葉子可夠賠你的損失?”
看到金葉子,掌櫃的兩眼放光,那眼光比金子還亮,他雙手接過放在掌心裡一再確定後道:“夠了,夠了,哪裡要得了這麼多,多謝小爺,多謝小爺。”
“既然沒事,那我們就走了。”
林天樂和掌櫃打了個招呼,與古紫鬼,石二三人一起走出店門。
本來是一場飛天橫禍,差點兒讓自己蒙受了巨大損失,讓掌櫃的心疼得想死的心都有,誰曾想碰到個出手闊綽的小爺,不但讓自己沒有白白蒙受損失,還多收穫一些意外之財,掌櫃的對林天樂感激不盡,簡直把他敬若神明,當成了會走路的財神爺,破例的跟着將三人送到門外。
“小爺慢走,小爺慢走,以後常來,以後常來……”
吳有德和方亦文師兄弟二人正犯愁怎麼賠店家損失,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林天樂他們三人已經出了店門走的無影無蹤。
方亦文見三人出了悅來酒樓,心裡不免着急,向吳有德問道:“師兄,咱們追嗎?……”
說完他就要起身,吳有德卻使了個眼色讓他坐下。
“師弟,剛纔你又不是沒試過,別人的高低你不瞭解,自己的深淺還不知道嗎?就憑咱們兩個,現在追上去也是白給。”
方亦文心有不甘道,的胸中一口悶氣吐不出來。
“師兄,難道就這麼算了?你可不是輕易就能吃虧的人,怎麼這次……?”
吳有德瞪了他一眼,說道:“偌大的太平教,難道就只有咱們兩個人嗎?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真是個豬腦,當務之急是搬救兵,搬救兵,人多好辦事,懂不懂?”
方亦文聽了諂媚的笑了笑。
“還是師兄想的周全,人太緊則無智,事到臨頭,我這一緊張什麼都忘了!”
不管溜鬚拍馬的人怎麼想,被拍的人總會很舒服的。
吳有德屁股上被這麼一拍,忘了剛纔的不悅,他折了一隻紙鶴,口中唸唸有詞,伸手往空中一拋,那隻紙鶴從窗戶飛了出去,飛得越來越快,轉眼就飛入雲霄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把杯中酒喝乾,又夾了兩口菜,然後才捨得放下筷子。
“走,咱們先跟在他們後面,救兵隨後就到。”
方亦文心裡也有了底氣,緊跟在師兄後面出了酒樓。
追到雙喜鎮外,令他們意外的是剛纔遇到的一行三個人只剩下林天樂和古紫鬼,少了一個人,少了個石妖,這下他們心中都少了些忌憚。
吳有德壓低聲音說道:“師弟,那個石妖不見了,只剩下兩個,我看那少年也很普通,是個凡夫俗子,根本不用放在眼裡,剩下這女鬼有些厲害,不過以你我二人之力對付她應該不難。”
方亦文正盯着衣袂飄飄,長髮如雲的古紫鬼看的入神,心想這哪裡是個女鬼,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哪裡聽到吳有德說了什麼,只顧一味點頭敷衍。
“對……對……不錯……師兄說的有理……”
“好,那我們先捉了這個女鬼。”說完吳有德緊追兩步,向前喊道。“前面兩個給我站住。”
林天樂回頭一看,正是剛纔悅來酒樓裡遇到的兩個黑衣人。
他從心眼裡就不喜歡這兩個人,對一個人內心有了反感,自然越看越不喜歡,多看一眼也是不想,所以結賬離開,一心想避開他們,石二離開以後,他正和古紫鬼商量下一步該去哪裡,不想這二人陰魂不散又跟了上來。
“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林天樂語氣冰冷,彷彿吐出的每個字都是一個砸人的冰塊。
“降妖除魔,蕩盡人間鬼怪是我太平教的宗旨,今天既然遇到,怎能輕易放過,你若是個聰明人,趕緊閃在一邊,讓我來抓這女鬼。”
吳有德盯着古紫鬼虎視眈眈道。
別人把古紫鬼當鬼,林天樂可是把她當成人,而且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自己最親近的人,豈容他人胡說,他怒極而笑。
“偏偏我就是個笨人,一點兒也不聰明,和聰明一點也沾不上邊,更不會躲在一旁袖手旁觀。”
他這一動怒,突然覺得半截身子都開始發冷,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
方亦文回過神,也聽清了林天樂所說的話,在一旁說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膽子可真不小,連我師兄都敢頂撞。”
古紫鬼看出林天樂有些異樣,忙擋在他身前。
吳有德深知這個女鬼既然敢大白天出來,那就不是一般的鬼,也不敢輕敵,他拿出一道符踏罡步鬥,口中唸唸有詞之後,一聲“急急如律令”只見那道符紙化成一團火球向古紫鬼飛去。
眼見火球飛到近前,古紫鬼也念了一句咒語,不知從哪兒起了一陣狂風,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把那個火球遠遠拋了出去,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天樂本想忍着腹中巨痛施展流星火雨,對方二人人肯定抵擋不了,會命隕於此,他心存善念,覺得因爲一點小摩擦就要了兩條性命於心不忍,正猶豫間,看到火球沒有傷到古紫鬼才放下心。
而吳有德依舊不依不饒,見第一道符咒沒起作用,奈何不了古紫鬼,他心下一發狠,一不做二不休接連掏出三道符紙,咬破食指滴上鮮血。
他的師弟一見當然要助力,同樣拿出三道符咒滴上鮮血,二人念動咒語催動符咒,三道符化作紅綠藍三團火焰,這就是神仙也怕的三昧真火,二人加起來六道符六團火焰從兩個角度向古紫鬼飛去,他們的三昧真火要是沾到古紫鬼身上,立刻便會使她魂飛煙滅。
古紫鬼當然知道三味真火的厲害,神仙都怕的東西,更別說她還是個鬼,豈有不怕之理?沒想到兩個黑衣人竟有此等法術,看來這所謂的太平教真的不容小覷,她也念動咒語,借來一道銀河之水往六團火焰上澆去。
本來五行相剋應該水克火,沒想到銀河水澆到火焰上不但沒有讓火焰熄滅,反而猶如火上澆油,使其火勢更旺,六團三色火焰團團圍着古紫鬼旋轉,雖然近不了她的身,但火勢逼人,古紫鬼眼見無法招架。
林天樂看到這種情況不容多想,也顧不得危險,本能的伸出手抓住那六團火焰逐一扔了出去,情急之下力道大扔的也遠,扔出了數十丈開外,落在草地上猶自“畢畢碌碌”作響,把地上燒的漆黑一片。
這一下不但吳有德,方亦文大感意外,古紫鬼也覺意外,就連林天樂自己也沒想到,他本以爲自己情急之下不顧一切用手去抓火,自己的手一定會被燒傷,甚至廢了,做完這一切才發覺手上連一點灼痛感都沒有,伸手一看,兩隻手除了有點發紅,沒有其他一點異樣。
不知道是因爲吃了金蟾和烏龜精內丹的原因,還是在碧月寒潭待的太久,三昧真火都已經傷不了他,不知道若把林天樂關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會不會也和當年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一樣煉出火眼金睛。
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古紫鬼恨二人如此歹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牙還牙,引來一片磷火,如一片繁星一般向吳有德,方亦文飛了過去。
見三昧真火傷不了古紫鬼,二人正在發呆,一見點點磷火飛來,大叫不好撒腿想跑,可哪裡還來得及,磷火附身,他們的衣服不知被燒了多少破洞,真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若再繼續燒下去,肯定會將二人燒的皮焦肉爛,來得瀟灑,回的狼狽。
就在這時突然出現一個紅衣人,血紅的長袍,也是胸前左邊繡着一個太陽,右邊繡着一個月亮。
紅衣人五十左右的年紀,麪皮蠟黃,眼窩深凹,鼻口之間有一顆黑痣格外顯眼,下巴上留着稀疏的山羊鬍。
“師父,快點救命……”
吳有德看到救星從天而降,沒命的大叫起來,其實他根本不用叫這人也不會袖手旁觀,因爲他來了之後不知使了什麼法術,使二人身上的磷火盡數熄滅,只有千瘡百孔的黑袍還能證明剛纔發生的一切。
方亦文怕還有火星粘在身上,使勁撣了撣黑袍,確認沒有了,委屈地向來人道:“師父,快抓住那個女鬼,她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沒等他說完,紅衣人擡手就往他臉上扇幾個耳刮子,接着又扇了吳有德幾巴掌。
“一派胡言,分明是一對神仙眷侶,哪裡有什麼女鬼,看你兩個哪個再敢胡說。”
吳有德被扇得眼冒金星,他完全以及肯定古紫鬼不是人,是個如假包換的女鬼,難道師父老眼昏花了一點也看不出來?
“師父……她真的……”
吳有德滿臉委屈。
紅衣人拂袖轉身道:“什麼你她她你,還不隨我回去,難道還想留在這裡繼續丟人現眼?”
說完他也不和林天樂二人搭話,轉身離開,吳有德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
走出好遠,吳有德鼓足了勇氣纔敢小心翼翼的問:“師父,難道您真的看不出來?那女的真是女鬼啊!”
紅衣人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說道:“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只知道那女的是個女鬼,一心想要捉鬼,可知那少年的來歷!”
吳有德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師父,那少年明明就是個普通人啊,好像沒有什麼本事……哪有什麼好怕的?”
紅衣人怒道:“你們兩個真是有眼無珠,幸好那少年沒有出手,他若出手,恐怕你們兩個命早就沒了。”
方亦文吐了吐舌頭,還是有點半信半疑。
“師父,那少年樣子普普通通怎麼看都是個俗人,難道真有您說的那麼厲害?”
他想向師父確認一下。
紅衣人又瞪了他一眼。
“你們以爲師父會看走眼?實話告訴你們,那少年看似普通,實則已有上萬年的修行,恐怕教主來了都對付不了,你們竟然覺得我會看錯?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想以卵擊石,要不是我來的及時,你們此刻早就在奈何橋喝孟婆湯了。”
林天樂看到紅衣人出現,本來以爲又要有一場大戰,振作精神想要迎敵,誰知他卻把吳有德,方亦文二人叫走了,心下雖有些不解,也顧不了想那麼多,因爲他此刻覺得腹部以下已經沒了知覺,雙腿像在地上紮了根一樣,半步也挪動不了。
他下意識的往腿上摸了摸,才發現雙腿冷得像冰坨一般。
古紫鬼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關切地問道:“天樂,你怎麼啦?”
林天樂強打精神做了幾個深呼吸。
“不知道怎麼回事,本來只是肚子裡疼痛難忍,現在雙腿也動不了了,一步也沒法挪動……”
一定是在碧月寒潭裡待的太久所致?
古紫鬼扶住他,說道:“我們先回雙喜鎮,找個醫生看看,天樂,你別太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天樂皺了皺眉頭,心裡覺得異常鬱悶。
“我現在一步動彈不得,就連馭風術也用不了,怎麼走的回去?”
古紫鬼本想扶他回去,一見情況如此嚴重,也不免有些心裡發慌。
“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找個馬車。”
林天樂強裝出一個笑容,反過來安慰她道:“古姐姐,你也別太擔心,我還撐得住。”
太陽已經西沉,再耽擱下去天就要暗下來了。
世上湊巧的事情就是多,人在運氣不好的時候,更需要湊巧的好事,說曹操曹操就到,沒等古紫鬼離開,樹林外的大道上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伴着“駕……駕”的聲音,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古紫鬼上前攔住馬車,一看駕車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把式,雖然鬚髮潔白,身體倒挺硬朗,滿面紅光,精神矍鑠。
“老人家,請停一下!”
她急切的道。
駕車老漢將馬車停住,問道:“姑娘,你這是?……”
古紫鬼道:“老人家,麻煩你送我們一程,送我們回雙喜鎮找個大夫。”
趕車老漢點了點頭,說道:“正好車上沒人,你們快上來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林天樂在兩個人的攙扶下才上了馬車,車把式輕車熟路,很快將他們送到雙喜鎮的醫館。
開醫館的大夫叫李大嘴,其實他的嘴並不是很大,但是話多,是個話嘮,不管見到什麼人都能說個沒完沒了,因此得了李大嘴這個名字。
他原來是獸醫出身,後來覺得給人治病更賺錢,便改行做了給人治病的大夫。
古紫鬼上前拍了幾下門。
人生病可不管什麼時候,別說現在天剛黑沒多久,就是半夜有人叫門做大夫的也得開門。
門很快開了,李大嘴從裡面探出頭,看到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攙着個年輕人站在門外。
“你們是來治病的?”
這麼晚來醫館的人,不來治病難道是來吃飯?他這話問的有些純屬多餘。
“大夫,快讓我們先進去。”
古紫鬼急着想跨進這道希望之門。
李大嘴一邊慢吞吞的打開門,一邊還不忘嘮叨:“你們來這裡找我那就對了,我可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名醫,不管是刀傷劍傷,長瘡流膿,瘧疾發燒,頭痛傷寒,保證都是藥到病除……”
“大夫……”
古紫鬼扶天樂坐下,想讓他趕緊給瞧瞧。
李大嘴很少在意別人說什麼,他只在意別人聽自己說什麼。
“這麼晚了,也不知道你們吃過飯沒,要不要先喝點茶水?不過若是沒用過晚飯最好不要喝水,空着肚子喝水會讓肚子覺得更餓……”
急病遇見慢郎中,不被治死也得被活活急死。
“大夫,我們是來看病的……”
古紫鬼這麼文靜的女子差點都要被他氣的拍桌子。
“我知道,我知道,這麼晚來這裡當然是來看病的。”李大嘴依舊慢悠悠道。“來這裡不是來看病,難道還是來看戲?就算是來看戲,我一個人也唱不了你們說是不……”
若是石二在這裡,肯定早就忍不住罵你他孃的哪來這麼多廢話了,可林天樂和古紫鬼實在罵不出來。
古紫鬼掏出一錠元寶扔在桌上大聲道:“大夫……看病!”
桌上那錠元寶讓李大嘴眼前一亮,好像元寶不是放在桌上,而是塞進了他的嘴裡,使他的囉嗦話也少了點兒。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來看病,給誰看病啊?是那位老人家嗎?”
李大嘴指了指旁邊站着的趕車老頭問道。
人到了眼前,連誰是病人都看不出來,這樣的醫生能給人看病?恐怕十個人裡有八個不會相信。
“大夫……是我……”
林天樂實在忍不住了,半是發火半是**道。
“噢,是這個小哥,你年紀輕輕的怎麼會生病?我還以爲是旁邊那位老人家呢……”
看在那錠銀子的面子上,李大嘴終於伸出了他的妙手。
“你就快點吧……”
古紫鬼真恨不得扇他兩個大嘴巴子,打掉他滿嘴牙齒,讓他從此說不了話。
診了半天脈,發了半天呆,李大嘴才又搖頭又擺手道:“這種病我行醫二十多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更別說治了,雖有醫者心,沒有救人力,我看這個小哥命不久矣,恐怕活不過十天……”
鬧了半天他根本治不了,還讓人白耽誤這麼多功夫。
古紫鬼實在忍不住了,踹翻了桌子扶林天樂出了李家醫館,臨走連那錠元寶也不要了。
出了醫館,看到古紫鬼和林天樂二人發愁的樣子,趕車老漢有些於心不忍,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終於想起了什麼。
“你們二位也不用這麼發愁,小哥的病在這裡治不了,總有能治的地方,我倒是有條門路,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薛醫仙這個名字?”
古紫鬼聽了,忙問道:“薛醫仙是誰?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趕車老人捋了捋鬍鬚。
“你們竟然連薛醫仙的大名都不知道,這薛醫仙可是遠近聞名的神醫,應該說不是神醫,而是仙醫,都成神仙了,世上就沒有他治不好的病,死人都能醫活了,更別說活人。”
病急亂投醫,哪裡顧得了多想其它,古紫鬼聽了欣喜道:“老人家,那就麻煩你再送我們一趟,去找那位薛醫仙。”
趕車老人一聽眼睛睜的老大,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姑娘,你說的倒是輕鬆,薛醫仙所居之處,離此將近三百里路,哪是一時半會就能到的了,我從中午到現在滴水未沾,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又累又乏,老命要緊,你就是給我個大元寶,我也不能送你們了。”
說完,趕車老人做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還不停打着哈欠,彷彿早已困得不行。
古紫鬼一聽,連忙又從包裹裡掏出一錠元寶,遞到趕車老頭手裡。
“老人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點銀子算作車資,求求你了,趕快把我們送過去。”
趕車老頭在醫館裡見到古紫鬼扔出的那錠元寶就已十分眼熱,一見好運降臨到自己頭上,頓時兩眼發亮,雙手接過元寶,萎靡頓無,立刻恢復到了最佳狀態,變得生龍活虎,六十多歲的年紀,有了二十多歲的精氣神。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看這小哥病得不輕,也不容耽擱,好吧,我老人家就豁出這條命了連夜送你們去。”彷彿在醫館裡受了李大嘴的傳染,趕車老頭也變得囉嗦了。“不過還得麻煩二位稍等片刻,我去買幾個燒餅灌點熱水,順便把牲口餵飽,否則車沒趕到薛醫仙那裡,牲口就先累趴下了,反倒更誤事,我很快的,準備停當咱們就可以出發。”
這種情況下,沒有耐心也得有耐心。
見趕車老頭已經答應,古紫鬼一邊道謝一邊催促他快去準備。
很快,趕車老頭買好東西,喂好牲口,立刻趕了回來,重又套上馬車,此刻月亮早已升起,也給連夜趕路之人帶來不少方便,月亮是圓的,車輪也是圓的,圓圓的月亮照着圓圓的車輪一路向西。
趕到百草堂,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
薛醫仙的百草堂門上貼有一副對聯上聯“百草堂堂藏百草,下聯“千家方方濟千家”天色未亮外面就排了很多人,來的早的三更時分就已守在了門口了。
古紫鬼趕到時雖然天剛亮,卻已算是晚得不能再晚,排在後面的人失望之餘有的已經回去了。
看到有馬車停下,有好事之人問道:“姑娘,你們來這裡也是向薛醫仙求醫的嗎?”
古紫鬼答道:“是啊!不知這薛醫仙什麼時辰開始給人治病?”
那人道:“薛醫仙辰時就會開始坐診,只是他一天只治十個人,排在後面的就是在這裡等一天也沒用,你看,我來晚了就只能回去了,明天夜裡早點來排隊,你現在纔來,今天肯定沒指望,姑娘還是先回去吧,明天早些來或許還有機會。”
一天只看十個病人,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幾日風塵僕僕沒覺得累,聽到這話真讓人覺得有些心累。
古紫鬼又問道:“多給診金可不可以?”
那人不屑地搖了搖頭,好像看着怪物似的說道:“錢?你以爲錢是萬能的嗎?薛醫仙能是缺錢的人嗎?只怕你就是給他一座金山,他也不會爲此破例,姑娘,你就別抱幻想啦,老老實實回去吧!”
那人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輪朝陽噴薄而出,天空一邊透藍一邊透紅,掛着幾片懶懶的雲彩。
林天樂小腹以下已經完全沒有一點知覺,如果再等一夜,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古紫鬼看了看排隊的人羣,最前面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她走到中年人面前,用商量的口吻道:“大哥,我看你氣色不錯,想來所患也不是什麼大病,我們車上的病人病情危機,能不能做做好事把你的位置讓給我們?”
中年人斜眼看了看她,露出很是不滿的神情。
“你以爲你是誰啊?皇上?太子?官二代還是官三代?我最討厭人搞特權,就算你是玉皇大帝,這位置我也不讓,我可是半夜三更就來了,受冷受凍一夜才佔到這個位置,而且實話告訴你,我這是幫人排隊,人家給我一兩銀子,一兩銀子,懂嗎?憑什麼叫我把位置讓給你們?”
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叫問題。
古紫鬼拿出一塊元寶放到那人面前,說道:“大哥,我用這塊元寶換你這個位置,你看如何?”
中年男子見那塊元寶足足有五十兩,比他掙的一兩銀子可要多得多,哪裡還管得了其他,一把將元寶搶在手裡,好像那塊元寶會長了翅膀飛了似的。
現在中年男子臉上全然沒有了一點傲慢之色。
“你說的可是真的?不許反悔。”
古紫鬼一看有門,說道:“你都拿到手裡了,還會有假的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中年男子喜笑顏開,小心翼翼把元寶放進懷裡,心裡還多少有點不放心,又掏出來看了一眼,反覆確定是真的元寶,才重新放回懷裡。
“好,好,反正小病耽誤個三兩天也死不了人,從現在起,這位置就是你的了。”
中年男子說着飛也似的跑了,好像恐怕別人會搶他懷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