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大鳥是什麼東西啊?
它名字叫烏遮,地藏王經案下伏着的一隻通靈神獸,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叫諦聽,可以通過聽來辨認世間萬物 ,尤其善於聽人心,而鬼王的座下也有隻大鳥,叫烏遮,鷹爪鴉目,大鵬的翅膀,通體烏黑,所過之處遮天蔽日,所到之處天昏地暗,鬼王如果到陽間,必有烏遮隨行。
爲什麼呢?鬼王再厲害終究也是鬼,還是怕太陽光啊,想到陽間橫行必要烏遮給遮擋住太陽,否則若是在白天,鬼王也絕不敢離開鬼域半步。
金眼鬼王知道烏遮的能力,辦這點小事不在話下,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他現在心太亂,有人代勞當然更好。
於是,這隻大鳥雙翅一振,轉眼飛出鬼域,飛得無影無蹤。
經過數天的忍飢挨餓,風餐露宿,終於得以吃了頓飽飯,相比之下,身上那點皮肉之苦還算得了什麼,肚子裡裝滿美好的食物,莫過於再美美的睡一覺,林天樂和風神說着話,聲音漸漸小了起來,不多會就進入了夢鄉。
睜開眼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林天樂伸了個懶腰,發現風神早已不見蹤跡,想起昨天學的馭風術,彷彿一場夢境,想一想口訣還沒有忘,他在心中默唸試了一下,身子一下飛出了幾丈高,真的像風一樣自由。
身體能像風一樣自由,那種感覺真是爽呆,林天樂心中不由樂開了花,得意忘形之下,一個疏忽跌了下來,掉在一片小樹林裡。
離家在外,身無分文是最叫人擔心的事,林天樂掏出懷中的雙魚玉佩仔細看了半天,無論材質還是做工,這塊玉佩都屬上品,找間當鋪當個上百兩銀子不成問題,不過遇到什麼樣的困境也不能賣了別人送的東西 ,這點底線自己可不能突破。
“古姐姐,古姐姐……”
他想起古紫鬼還在玉佩裡面,叫了兩聲卻沒有迴應。
“古姐姐,古姐姐,你再不出來,我就把玉佩當了,那樣你就沒有住的地方了啊……”
雖然沒有這個想法,林天樂還是要嚇一嚇她,因爲他有些擔心,難道古姐姐出了什麼事情?
“來了……來了……”
銀鈴般清脆悅耳的聲音過後,古紫鬼飄然而出。
“哼!你再不出來,我就真的把玉佩當了,讓你從此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林天樂佯裝生氣道。
“小氣鬼,我這不是來了嗎。”
古紫鬼衝他做了個鬼臉,真是可愛的迷死人。
“還說我小氣,昨天在酒樓捱打的時候,叫你出來救命,你連理都不理……難道,難道你也怕捱打不成?”
林天樂摸了摸臉頰,臉上的傷好像已沒有昨天那麼疼痛。
“怕捱打?纔不是呢,再說了,我就是出來,他們打得到我嗎?”
古紫鬼不以爲然道。
“那你怎麼躲在裡面不敢出來?”
林天樂也明白,她是個鬼,凡人怎麼打得到她,可心裡還是很不理解。
古紫鬼解釋道:“你身邊跟着個神仙,我怎麼敢出來啊!你不知道啊,做鬼最怕的就是神仙。”
“神仙?你是說風神?可他又不是壞人!”
林天樂覺得她的害怕完全多餘。
“是鬼就怕神仙,不管他是好是壞,還是一樣的怕。”說到這裡,古紫鬼又轉了話題。“天樂弟弟,你可不能真的把玉佩當了啊,那樣我就真的成了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了。”
“嘿嘿,我就是嚇一嚇你,你放心,雖然現在身無分文,我就算餓死,也不會把玉佩當了的,更何況這塊玉佩現在就是你的家。”
有人打過人之後,可以再給他一顆酸棗,嚇過她以後,林天樂當然也會給她吃顆定心丸。
“其實啊,地下許多地方都埋着金銀財寶,我都可以找得到,告訴你了,你就能挖出來用,可是那樣反而是害了你,對你不利?”
古紫鬼幽幽嘆了口氣。
“爲什麼啊……?”
林天樂有些不解,無主的銀子,誰拿不是拿,埋在地下也是豈不也是白白浪費。
“世事若真的那麼簡單,埋在地下的東西,風神也能輕易找到,他怎麼還會捱餓呢?不屬於你的東西,你拿了就是引禍上身,沒有一點好處……我再幫你想想別的辦法,不能讓你因爲捱餓再去捱揍了……”
看看那副鼻青臉腫的樣子,古紫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笑的林天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我已經學會了馭風術,現在比兔子跑得還快,山間野雞野兔那麼多,想吃什麼就抓什麼,怎麼還會捱餓呢?以後再也不用擔那份心了。”
現在自己可是個會法術的人,林天樂自豪地拍了拍胸脯,一副志得意滿之態。
說話間,一隻山雞撲棱着翅膀遠遠飛過,七彩的翅膀在綠葉掩映間煞是好看。
俗話說寧吃飛禽二兩,不吃走獸半斤,這山雞肉可是上好的美味,既然遇到了,可不能輕易放過。
“古姐姐,快回玉佩裡,和我一起去追那隻山雞。”
古紫鬼應了一聲鑽進玉佩。
馭風術果然非同凡響,一躍一衝之間如離弦之箭,回頭一看山雞已被他遠遠撇在了後面,林天樂玩心大盛,追追停停,故意不抓它,就這麼在山雞後面跟着。
不難理解,少年的心性本就是愛顯擺。
不知不覺林天樂追出了樹林進了一片竹林。
前面出現了一座竹樓,綠色的籬笆爬滿青藤,開着紅白相間不知名的小花,煞是好看。
就在林天樂一愣神兒的功夫,山雞鑽進了一片草叢,同時,“吱呀”一聲竹籬的門也開了。
裡面走出一位老婆婆,粗布衣裳,花白的頭髮,臉上皺紋重疊,特別是那雙手,雞皮一樣皺,在她脖頸上還套着一個閃閃發亮的銀項圈。
婆婆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面帶笑容開口道。
“這地方平常少有人來,小哥不是本地人吧?”
見這位婆婆一副藹可親的樣子,林天樂也沒有一點防範之心。
“婆婆說的是,我家離這很遠。”
他老老實實答道。
聽他這麼一說,婆婆顯得更加熱情,語氣間有些不容拒絕。
“既然是遠來的客人,那就快點進來,喝口水歇歇腳。”
昨天吃了很多菜,此刻正口渴難耐,一聽這話,當然求之不得,林天樂一點也沒客氣,跟在婆婆身後一起進了竹樓。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能住着這麼兩層的竹樓,而且四處風景又那麼好看,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
整個竹樓非常寬敞,堂屋設在竹梯進門的地方,比較開闊,正中央鋪着一張很大的竹蓆,中間竹凳竹几俱全。
進門坐下,婆婆熱情地沏上一壺茶放到几上,茶水碧綠馨香,林天樂顧不上太多客套,一連喝了幾杯,五臟六腑都被滋潤的異常舒服。
見到進進出出就只有婆婆一個人,林天樂放下茶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婆婆家裡就一個人嗎?”
婆婆臉上的笑容越深,皺紋也就越深,她滿臉笑容說: “我還有兩個兒子,他們出去打獵了,晚上才能回來!”
只有婆婆一個人在家,林天樂也不想過多打擾,說道:“婆婆,多謝您的茶水,我也喝的差不多了,現在就告辭。”
沒想到那個婆婆卻一片好心的執意挽留。
“客人莫急,天將中年,你既是遠道而來,遠來是客,不妨在這吃了中飯再走,也免得有人說我們當地人怠慢客人。”
這些天飢一頓飽一頓,林天樂早就捱餓挨怕了,有頓飯吃當然求之不得。
但平白無故吃人家的他又覺得不妥,不免有些左右爲難。
“多謝婆婆好意,可是無功不受祿,我身上也沒了銀子,付不起飯錢,白吃有些不妥,實在不敢叨擾!”
老婆婆站起身。
“你這說的哪裡話來,我們這居家住戶,又不是酒樓客棧一味的只認錢不認人,有人來吃頓飯也窮不了誰,我這就去做飯,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幫我把院裡那堆柴劈了……”
本來林天樂還在猶豫,聽她這麼一說,反正自己身上有的是力氣,幫她乾乾活換頓飯吃,倒也可行,於是也就不再推辭,向老婆婆討了斧頭去院中劈柴。
竹柴和木柴比起來,只要懂得技巧,劈起來並不費力,柴快劈完的時候,林天樂隱約聽到古紫鬼的聲音。
“天樂,快離開這裡……”
林天樂有些不解,用低低的聲音聲問道: “爲什麼啊?”
古紫鬼的聲音更小。
“快點離開這裡,那老婆婆不是好人!”
老婆婆不是好人?
聽了這話林天樂怎麼也不願相信,更要命的是他聞到了飯香,肚子裡空空如也的時候,米飯和菜餚的香氣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雖然自己學會了馭風術,回去也不知要幾天,離開這裡路上又難得吃頓飽飯,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哪有匆匆離開的道理!
古紫鬼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語氣已變得焦灼。
“你不聽我的話,小心大禍臨頭,難道你不怕死?……”
就在這個時候,婆婆已經走出竹樓招呼道: “遠方的客人,飯已經做好,快進來吃吧!”
好像恐怕人家會改變主意,林天樂趕緊應聲道:“好的婆婆,我把剩下這點劈好就來……”
沒想到婆婆不由分說,上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斧頭。
“活什麼時候都可以幹,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剩下的那點柴等我兒子回來再劈,客人莫再客氣。”
婆婆這麼熱情,讓林天樂有了回家的感覺,家是什麼感覺?好像就是如春天般的溫暖。
桌上只有四個菜,一盤嫩筍,一盤蘑菇,還有一盤叫不上名的青菜和一盤野豬肉,雖算不上色香味俱全,倒也是香氣撲鼻,對於普通的農家來說,能端出這樣的飯菜已是不錯了。
婆婆的款待使林天樂覺得很是過意不去,內心充滿感激。
“多謝婆婆盛情款待……”
婆婆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捧過一罈米酒,滿滿倒上一碗。
“這米酒不醉人,客人不妨喝上一碗,這可是老身親自釀的米酒,平常連我那倆不孝的兒子都捨不得給他們喝一口。”
從小到大,林天樂從沒喝過米酒,不過聞起來味道很香,香氣鑽入鼻孔不容拒絕,他忍不住端起碗,就在這時,古紫鬼的聲音又在耳邊輕輕響起。
“別喝那酒,酒裡有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是蠱毒!”
酒裡有毒?林天樂看了看面前那碗甘甜的米酒,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再看看那個老婆婆,還是那個慈祥的老婆婆,更不像是什麼壞人,況且彼此無冤無仇,她爲什麼要給自己下毒呢?
老婆婆看到林天樂放下酒碗,知道他起了疑心,催促道: “客人快喝啊……怎麼?難道我這自家釀的米酒不好喝嗎?”
古姐姐說這酒不能喝,當然就不能喝,可是怎麼推脫呢,林天樂想了半天囁嚅道:“老人家,您誤會了,酒很香,菜也很香,只是……我啊……我暈酒,從不喝酒,聞到這酒味兒就頭昏腦脹渾身不舒服……”
這世上有暈車的,暈船的,竟然還有暈酒的,第一次撒謊,林天樂不免有些臉紅。
老婆婆當然不信,不過她也沒有強求,給他盛上一碗米飯。
“既然不能喝酒,那就算了,嚐嚐這竹米做的米飯……”
她殷勤地將盛好的米飯放在林天樂面前。
任飯菜再香,林天樂也不敢動筷子了,這種情形下無論讓誰選擇,和死比起來,誰都寧願選擇捱餓,哪怕是餓個半死也比真的死了好。
這時候他耳邊又響起古紫鬼的聲音。
“飯菜裡沒有下毒,儘管吃……”
聽了這話,林天樂總算少了些顧忌,有道是不吃白不吃,更何況自己早已餓得前心貼後心,早吃早上路,早趕回去救爹爹,於是他不再客套,抓起筷子大吃起來。
老婆婆見她放心的吃了,笑了一下獨自下了竹樓。
當你對一個人或一件事產生懷疑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警覺,林天樂見她舉止有些異樣,當然不能讓自己稀裡糊塗,他輕輕放下碗筷,躲在窗後往外偷看。
那個老婆婆走到竹籬外,不知拿出個什麼東西放在地上,然後用火種點燃,不多會兒冒出一縷青煙,那青煙一點不受風的影響,一路向上嫋嫋升起,直入天空。
她是要幹什麼呢?
此刻林天樂哪還有吃飯的心思,就這麼躲在窗後偷偷向外望着,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頭緒。
老婆婆也沒有回屋,地上燃起的青煙越升越高。
是古姐姐多心了還是我太小心了,看來不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就在林天樂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遠遠的山路上來了兩個身影,他們走的速度很快,漸行漸近,雖然看不甚清楚,但隱約看得出是兩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一個體型高大,一個瘦小枯乾,體型高大的那個人手裡提着一把獵叉,瘦小的則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獵刀。
那個老婆婆彷彿也等得很焦急,看到兩人出現,不禁面露喜色。
二人走得越來越近,瘦小枯乾的那個人腿快一些走在前面,搶先一步叫道:“娘,有什麼事這麼急着召喚我們?”
“噓”老婆婆打了個噤聲。“小聲點,別讓裡面的人聽到。”
高個子的中年人很聽話,聽她這麼一說,放低了聲音。
“娘,家裡有人嗎?是什麼人來了這裡,我們滿山打獵幾天也沒找見個人影,老孃你運氣咋這麼好,在家不動都有獵物送上門來……”
他嗓音粗獷,小聲說話都比別人大聲說話聲音還大。
老婆婆又把聲音降低了一些。
“是個小夥子,白白嫩嫩的,正好給金蛇吃,沒想到這小子還很警覺,在酒裡下毒他不喝,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怕抓不住他,只有叫你們趕緊回來。”
她的聲音雖小,由於是順風,林天樂耳朵又特別靈,所以聽得清清楚楚,最多漏掉兩個無關緊要的字。
瘦小的中年男人面露喜色,顯然是開心到了極點,聲音變得有些發飄。
“太好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再找不到人喂金蛇,過幾天他反噬可就要命了,娘,快帶我們去抓人。”
你若運氣不好,到哪裡都倒黴。
林天樂不由心裡暗歎,自己本來以爲老婆婆是個好人,誰知她用心如此險惡,無冤無仇的,竟然要抓自己喂什麼金蛇……
沒等他多想,古紫鬼的聲音已經在暗地裡開始催促。
“快跑,等他們上來你就跑不掉了……”
林天樂心說,我的姐姐勒,誰還敢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逃命的事可不用人催。
回頭看了看,後面牆上有扇窗子,他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掀開窗簾竄出窗外,剛跳到外面,就聽到竹樓門響。
“人呢?”
“怎麼沒人?”
“娘,你說的小子在哪兒?”
“那小子一定是跑了,看窗簾還在晃動,應該沒跑多遠,咱們快追……”
聽到後面有人追趕,林天樂心中慌亂,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自己會馭風術,只顧着撒腿一路狂奔,後面追趕的人緊一陣慢一陣,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他哪裡敢停下,跑着跑着,突然一陣天昏地暗,天地間變得一片漆黑。
即使這樣,他也沒敢停止奔跑。
不知又跑了多遠,他腳下一空,掉進了一個陷阱,掉進陷阱還不是最倒黴的事,更倒黴的是他突然覺得腿上一陣刺痛,想站都站不起來了。
糟糕,這個陷阱太深了,看來自己的腿被摔斷了,林天樂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陷阱裡一片漆黑,往上看也是一片漆黑,比伸手不見五指還黑。
沒容他多想,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鳥鳴,不過也就只是那麼一聲,叫聲過後,陷阱上方透進了亮光。
這個陷阱顯然是挖了很久,有的地方已經結出青苔。林天樂忍着鑽心的疼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手扶着邊上想要站起來。
倒黴歸倒黴,還好只摔斷了一條腿,如果兩條腿都摔斷,那就更倒黴了,現在他勉強可以站起來,只是這情況下想逃出陷阱已是不可能了。
雖然他會馭風術,腿摔斷了也用不上,因爲馭風術念過口訣,先要兩腿一蹬才能飛起來,逃命的時候沒想到用馭風術,掉在陷阱裡他反倒想起來了,只是一切都已太遲。
這就是命。
“好像有野獸掉進去……”
就在林天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接着有人撥去陷阱上方的雜草。
亮光進來的更多了,一個小姑娘在探着腦袋在往下看,小姑娘圓圓的臉蛋白裡透紅,大眼睛,高鼻樑,腮邊還有一對小酒窩,頭髮烏黑,紮成數條辮子披散在後面,一副嬌俏的模樣讓人越看越愛看。
“咦,我以爲抓到只野豬,怎麼是個大活人?”
林天樂疼痛難忍正在火頭上,在下面大聲道: “你見過這麼好看的野豬嗎?看清楚了,是人……我是人。”
看清了林天樂的模樣,小姑娘忍不住掩嘴笑了。
“我當然看得到你是個人,而且還是個笨人,捕野獸的陷阱都能掉進去,我可從來沒遇見過你這麼笨的人。”
她笑起來的時候,腮邊兩個酒窩顯得更深。
林天樂可沒心情和他鬥嘴,自己現在這個情況下如果和人鬥嘴,那是最不明智的事。
他陪着笑臉央求道:“姑娘,求求你快點救我上去吧!”
小姑娘沒動,一邊笑着一邊說:“讓我救你也不難,不過你要先說自己是大笨蛋,連說三聲自己是大笨蛋。”
她這話讓林天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我不小心掉進陷阱,可那純屬意外,我可不是笨蛋。”
“不叫是吧?你不叫我可就走了,沒人救你,看你能在裡面撐幾天。”
說完小姑娘假裝要走。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是大笨蛋,我是個大笨蛋,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其實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想的卻是自己在說那個小姑娘,你纔是大笨蛋,你們全家都是大笨蛋,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大笨蛋……
“哼,看你這麼猶豫,不是心甘情願說出來的,我走了。”
說完小姑娘的腦袋已經看不見了。
“姑娘,別再拿我打趣,我的腿都摔斷了,現在疼得要命,你若走了,我恐怕真要死在這裡了!”
就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這根稻草又要被大水沖走,林天樂慌了,連聲大叫。
小姑娘其實並沒走,聽說他受傷了,她又從上面探出腦袋。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同情心當然會更多一些。
“你等着,我拋下這根繩索,你抓住繩索就可以爬上來了。”
她不再跟林天樂開玩笑。
看到繩子拋下來,林天樂有些遲疑。
“姑娘,恐怕你拉不動我。”林天樂不無擔心地說。“我很重的,你把繩子另一端系在樹上……”
沒想到小姑娘臉上露出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你就別囉嗦了,就是比你還重的野豬我也一樣拉得上來。”
林天樂知道,自己絕沒有野豬重,聽她語氣堅決,也不能不信,他抓住繩索雙臂使勁,慢慢爬出了陷阱,剛爬到上面,腿上一疼,一下癱坐在地上。
把人救上來,小姑娘一邊收起繩索一邊問:“怎麼樣?你傷的不重吧?”
林天樂摸了一下斷腿,疼得一呲牙。
“傷倒是不重,就是一條腿斷了,恐怕走不成路了。”
他有些沮喪的道。
小姑娘把繩索收進包裹,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的傷勢。
“傷的是不輕,不過有我在,你儘管不用擔心。”
出了陷阱林天樂才把小女孩看的完整,小姑娘圓圓的小臉上不光有酒窩,還略帶嬰兒肥,眉目娟秀,不過眉毛比一般女孩子略濃一些,特別是那雙眼睛特別靈動有神,白皙的脖子上還掛着一串金鈴,一身黃色的衣衫顯得乾淨利落。
看她年紀最多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最顯眼的是她背後一副弓箭,紅身黑弦,比一般弓箭要大上許多,這樣就顯出她的身材更加嬌小。
林天樂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多謝姑娘相救之恩,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也好從此銘記於心!”
小姑娘抽出配刀,一邊削着竹枝一邊答道:“從小到大別人都叫我小鈴鐺,你就叫我小鈴鐺好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這名字像她的聲音一樣,悅耳動聽,起得倒挺有意思。
“我叫林天樂……”
林天樂不顧腿上疼痛笑着回答,人家救了你,總該回報一個微笑。
小鈴鐺看了他一眼挖苦道:“你說你可真夠笨的,好好一個大男人,怎麼就會跳到陷阱裡呢?就算想不開,去跳海跳崖,你往陷阱裡跳有什麼用啊。”
林天樂皺了皺鼻子嘆了口氣,滿臉不好意思。
“後面有人追殺我,我跑着跑着,不知怎麼突然一陣天昏地暗,四周什麼也看不到了,接下來……接下來我就掉進了這個陷阱裡。”
小鈴鐺認真想了想,歪着腦袋說道。 “剛纔是有些奇怪,有一隻大鳥飛過來把太陽都遮住了,我就拿出弓箭對着它射了一箭,那隻大鳥受了傷逃跑了,它前面一飛走, 後面天一下就亮了,太陽也出來了。”
看來剛纔那聲鳥鳴,就是被小鈴鐺射中的大鳥所發,林天樂由衷讚歎道: “小妹妹,看你這麼小年紀,沒想到這麼厲害!”
小鈴鐺驕傲地揚了揚眉毛。
“別叫我小妹妹,叫我小鈴鐺,再記不住,我還把你扔下陷阱。”小鈴鐺想嚇唬人,自己卻忍不住笑了,她接着說道。“我從三歲就開始練習射箭,射只鳥當然沒問題……不過你剛纔說有人追殺你,這裡人跡罕至,很少有人啊?你說說追你的都是些什麼人?”
想到竹樓遇到的母子三人,林天樂仍心有餘悸。
林天樂認真回想了一下。
“那是一家人,一家三口,一個老婆婆,還有兩個中年漢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追我的就是那兩個中年漢子,跟着我翻過兩座山頭,還在後面窮追不捨,追的我鞋都差點跑掉了……”
小鈴鐺皺了皺眉頭沉思了一下。
“他們抓你,一定是想把你用來鍊金蛇蠱,幸虧你跑得快,不然現在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
聽到這話林天樂不由渾身一涼直冒冷汗,心想我可還沒活夠,而且爹爹還在家裡等我救命,我豈能輕易就這麼死了。
“抓活人喂蛇,他們有些太殘忍了吧!”
這種事情林天樂聞所未聞,不由自主又成了好奇寶寶,心中充滿好奇。
二人說話間小鈴鐺已經削好了竹枝,收起配刀。
“只要對自己有好處,他們哪管什麼殘忍不殘忍,鍊金蛇蠱這個東西,每個月要拿一個活人喂蛇,時間過了找不到人,就會產生反噬,害了養蠱的人……”接着小鈴鐺大人般的安慰他道。“不過你放心,他們不敢到這座山頭來的,哪個敢來看我不射死他纔怪。”
小鈴鐺說起話來雖然快言快語,像一串搖響的金鈴,做事還是挺細心的,沒多會她已經幫林天樂接好了斷腿,並用竹枝固定綁住。
再三感謝之後,林天樂擡頭看見竹海茫茫,山路蜿蜒,不由又犯起了愁,雖然腿上的疼痛已沒有開始那麼劇烈,正常行走已不可能。
小鈴鐺看了看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大兩三歲的少年,彷彿前生相識今生再見,心裡莫名的一種親切感,不由心中有些小鹿亂撞。
“你放心,你受了傷,這荒山野嶺的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這樣好了,我揹你回我那裡養傷吧!”
聽了這話,林天樂的臉一下紅了,心說我可是個讀書人,讀書人知書達理,更懂得男女授受不親,再說你那麼小的個子還要揹我,簡直就是個笑話,而且還是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
“跟你回去可以,要你背,那可不成,那樣的話,我還不如繼續待在陷阱裡……”
林天樂連連搖頭表示不同意。
小鈴鐺噗嗤一聲笑了,腮邊兩個酒窩真是醉人。
“好啊,那我再把你推進去好了,不過,這次我可不救你出來了!”
她做出真的要動手的樣子。
“不……不……就算我是隻野豬,也不想再下去了。”
林天樂知道她是開玩笑,這小女孩心性那麼難以捉摸,怕的是萬一她不是開玩笑自己可就慘了。
小鈴鐺笑嘻嘻地問:“不讓我揹你,難道你要揹我啊?”
林天樂強打精神硬撐着站直身子,點點頭又忙搖搖頭。
“我們還是各走各的,一路就行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還行。
小鈴鐺也不堅持,她又抽出佩刀,到旁邊砍了一根竹杖。
“誰也不背誰,你拄着竹杖,我攙着你,這樣總行了吧!”
說着小鈴鐺已經把竹杖塞進林天的手裡。
這種不容拒絕的方式,林天樂自然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
何況他現在很想離開這裡,巴不得越快越好。
就這樣,二人相扶而行向前走去,沒走多遠,突然他們看到路邊有一灘血跡,不止地上有,旁邊的竹樹上也有。
“難道有人來過這裡?而且還在這裡受了傷?”
林天樂疑惑地問小鈴鐺。
小鈴鐺看那血跡兀自未乾,看了看竹樹,又擡頭往天上看了看。
“這不是人血,一定是我射到的那隻大鳥留下的……”
她很肯定的說道。
林天樂也跟着她的目光往天上看了看,天上此刻只有豔陽藍天白雲。
“你說的那隻大鳥有多大,是什麼樣子的?”
林天樂問道。
小鈴鐺認真想了半天才開了口。
“是什麼樣子的我還真沒看真切,只知道它通體烏黑,我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飛鳥,如果射下來,恐怕鳥肉吃上一年也吃不完,剛看到它遠遠飛過來,一瞬間就遮天蔽日,四處一片漆黑,接着就什麼也看不到了,我就憑感覺往天上射了一箭,只聽到一聲鳥鳴,它很快就飛走了,我跟着它飛走的方向追了半天,接着就追到陷阱旁邊,看到你掉在裡面。”
林天樂突然發現竹樹不遠的地方有一根鳥的羽毛,一根烏黑的鳥羽,只是有點太長了。
“你看,那是什麼?”
他指着那根黑色的羽毛說道。
小鈴鐺循聲望去,也看到了那根鳥羽,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那根鳥羽足足有三尺長,通體一色,泛着烏黑的光澤。
小鈴鐺有些興奮的說道:“一定是那隻大鳥留下的……”
林天樂想故意嚇唬她一下。
“這麼大的鳥,塵世哪有,說不定是隻天上的神鳥,你把它射傷了,小心以後它來找你尋仇!”
誰知道小鈴鐺一點也不害怕,露出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
“管它是什麼鳥,它只要敢再來,我一定把它射下來好好看看……”
人小膽子大,林天樂實在想不明白她小小年紀,哪來那麼大膽子,豈止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簡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林天樂還想再說什麼,小鈴鐺先開口了。
“我們快些走吧,再不抓緊點,以你這個速度,恐怕天黑也到不了我家裡……”
的確沒錯,林天樂知道自己現在走起路來比蝸牛快不了多少,當然不能耽擱,便點了點頭。
太陽已經偏西,遠遠望去整座山上都是翠竹,鬱郁蒼蒼!重重疊疊,有的修直挺拔,直衝雲霄,有的看來剛長出不久,卻也亭亭玉立,別有一番神采。
綠竹林的枝葉猶如一頂碧綠色的華蓋,遮住這一對少男少女,也遮住他們經過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