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花停了下來,她沒有轉身,只神色淡淡望着遠處,良久,朱脣微張。
“阿時,你跟他不一樣。頦”
葉時聽到這句話,面上露出幾分嘲色。他望着葉繁花的後背,手中搖晃的鈴鐺終於停了下來:“當然,我當然比不過大名鼎鼎、英俊非凡的範家大公子了,只是大姐,你聽我一句勸,憑你一人,做不了什麼的。”
心中一緊,葉繁花苦笑着終於看了回去。在見葉時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時,她斂眸,低下頭去:“我沒想要做什麼,只是不想他一個人承擔那麼多。”
“可你明知他……夥”
“好了阿時,不必再說。”簡單打斷葉時,葉繁花看着他道,“你就當今日沒見過我吧,你們做你們的,我做我的,我總不會放他不管。”
說完這些,葉繁花頭也不回的離開,獨留葉時一人站在院中,望着她的背影,面上露出幾許落寞。深冬的寒風吹過,一向不懼冷的他突然打了個寒顫,只覺得眼眶發酸。
這時,一個腳步聲從他身後響起。那聲音很輕,似乎是不忍打破這此刻好容易得來的平靜。
“你都聽到了嗎?”似是感嘆般地詢問出聲,葉時沒有轉身,只依舊望着葉繁花離開的方向,神情受傷。
只可惜很久很久,他想聽的回答始終都沒有響起。
餘華城中依舊是亂成一團的樣子,而此刻的古顏夕他們卻早已經在百里開外,向着洛陽城的方向駛去。然而眼看着快要駛入洛陽城周邊的山道時,趕車的趙銘清卻馬鞭一揚,“駕”一聲向着另一條山道駛去。
古顏夕此刻正窩在應墨隱懷裡小憩,由於轉路顛簸,使得她很快醒來。
打了個哈欠活動活動脖子,她掀開車簾掃了眼外面,回頭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兒。”
應墨隱寵溺地揉了揉她有些雜亂的頭髮,笑道:“這可不是人人都能來的。”
起碼,不是他們現在的身份可以來的。
並不在意,古顏夕重新縮進了他懷中。儘管車中備好了暖爐,可馬上要過年了,天氣越來越冷,幾乎叫人有些承受不住。
“趙漢明已經回去兩天,想必該打點的也都打點好了。今日我聽說容帝一早便去了祖廟上香,只怕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聽着古顏夕說,應墨隱緊了緊胳膊:“於其他人而言,這次也是唯一的機會。”
聽他話裡有話,古顏夕一震,不由雀躍起來。纏着應墨隱問他到底有什麼打算,那傢伙卻始終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只很是寵溺地任由她擺弄,始終不肯多言。見此只覺得沒勁兒,索性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不等應墨隱開口她早已一人跳下馬車,看着面前陌生卻不失愜意的場景,深吸口氣,心情愉悅。
“這裡風水地勢倒是不錯,即可保安定,也能生財富。”古顏夕四下觀望一圈,就聽應墨隱在後道:“你還會看風水?”
輕笑着搖頭,古顏夕道:“不過是些糊弄人的把戲,你竟也當真了。”說着,她視線投向遠處,頗有些感慨道,“你想這裡既是先帝選的地方,又怎麼會差呢?”
古顏夕說完轉過身去,就見應墨隱在聽到“先帝”兩個字的時候,神色暗了幾分。她頓時感到愧疚,在明知應墨隱身份的情況下還說這種話,當真是……
“我沒關係,只是……不太願意想起那個人。”察覺到古顏夕的不自在,應墨隱率先開口,淡淡一笑,“其實在我印象中,關於他的事情很少,多數都是我跟孃親在一起。”
眼見古顏夕面露詫異,他不由哼道:“一定又是範御熙跟你說我孃親多麼受寵,多少人嫉妒她能時時見到那人對嗎?”說着,不由鄙夷道,“他既不是當事人,又有什麼臉說這種話?”
心知他是動了氣,古顏夕低頭,不再多說半句。
她雖然想過軟化這種關係,可範家跟應墨隱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種早已深入骨子裡的恨意也絕非她能化解的。只是一個是她枕邊人,一個是她虧欠良久的表哥,她總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兩人兵戎相見那一刻。
“又在想他。”正在這時,古顏夕頭上再度捱了應墨隱一巴掌。
擡頭怒視過去,卻意外發現應墨隱的眸底劃過一絲受傷。古顏夕怔了怔正要開口,就聽他道:“阿夕,你當知道我跟範家是絕對不可能共存的。”
一句話,便讓她涼了心。
“我知道範家對你很重要,所以我不逼你做什麼,但同樣你也不要插手我要做的事。”淡淡說着,應墨隱繞過她的身子,往前走去。
他並非不理解古顏夕的想法,只是這麼多年都堅持的信念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說不失望是假的,他明知這是一個很難的選擇題,卻還是希望能夠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這邊,起碼可以證明在她心裡,自己還是佔着最重要的位置。
好端端的氣氛因爲提起了不該提起的人而變得不太和諧,趙銘清跟凌薇在遠處看着,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怎麼打圓場。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多出幾道細碎的聲音,應墨隱眉峰一擰,轉身就將古顏夕帶入懷中飛身藏了起來。這般習慣成自然的動作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由垂首看向懷中,發現古顏夕也是同樣的神情。
兩人對視良久最後全都側了開去,氣氛莫名變得古怪,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應墨隱心中微嘆一聲,覺得自己真是病的不輕,明明該生氣的,可偏生就是放不下她。
“你要我拿你怎麼辦……”他低聲說着,攏了攏懷中的人兒。
古顏夕只覺得委屈,自己還什麼都沒說呢,光聽他噼裡啪啦一大堆,最後還要掉個臉子。猶如賭氣般地她伸手貼上應墨隱屁股,知道這是他敏感處於是不由分手就是一擰!
應墨隱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差點翻下高處,正要出聲,就聽不遠處響起一道咆哮。
“都給我注意着點,要是敢出漏子,你們也別想着活命了!”
應墨隱強忍着疼痛隨古顏夕擡頭望去,就見一隊人馬從山中走出,拉着不少箱子。儘管那些箱子看起來平凡無奇,可古顏夕還是一眼看出來邊角上蹭到的金粉。
而順着隊伍往後方瞧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派吊兒郎當猥瑣氣息的趙潤仲,在他後方不遠處的,正是皺着眉一臉謹慎的趙漢明。
難得啊難得,這老東西竟然真的走到這一步了。
古顏夕此刻是真服了,這世上大膽敢拼一把的人不在少數,但像趙漢明這種提着腦袋拼的,她還是頭一回見。然而感嘆歸感嘆,古顏夕還是很樂得看見趙漢明自掘墳墓的,畢竟如果不是他做出這麼膽大包天的事,他們又怎麼能……
“娘子我知道錯了,你能鬆手了嗎?”
古顏夕絲毫沒注意自己在考慮問題的時候,一雙手正盤在應墨隱兩個屁股瓣上左擰擰,右掐掐。此刻聽他出聲,她急忙擡頭就見一張五官扭曲的臉映入眼簾,那麼痛苦憋屈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應候王的傲氣跟俊朗?
莫名覺得好笑,古顏夕急忙側開視線免得自己憋不住笑出聲,一雙手也慢慢放了下來。
“快點快點,要趕在天黑之前把東西運到餘華城去!”這時,就聽下方又響起聲音來。
應墨隱見狀,擡眸向不遠處的流若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指尖輕彈,幾枚石子由他跟凌薇手中飛出,就聽“咚咚”幾聲,木箱應聲落地,捆綁的繩子全都斷成兩截。
趁着下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幾人早已飛身換了躲藏的地方。果然就在腳步剛剛落定時,便見幾個暗衛打扮的人飛身上前於他們剛纔躲藏的地方查看,看來趙漢明此次倒真是小心萬分,只可惜碰上了他們幾個魔鬼。
“沒事,收拾收拾繼續趕路!”雖然心有擔憂,可趙漢明望了一圈見並無異狀,便只當做是意外發生,一心想加快速度趕路。
古顏夕見他們又在捆綁繩子準備離開,不由急道:“人呢,再不來可就要走了啊”
應墨隱無奈搖頭,要不是早知這是古顏夕佈下的局,她此刻的表現還真是符合一個看客。緊了緊胳膊將她拉得靠近幾分,他柔聲道:“你急什麼,關鍵時刻上場纔好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
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古顏夕白了他一眼,順手就往他屁股上擰去。
應墨隱忍痛越發無奈,俯身就在古顏夕耳垂上輕咬一口。火熱的氣息搔得她頓時臉色潮紅,暗罵了一句“不正經”後,急忙收手偏過頭去。
殊不知二人此刻的表現全都落入了對面流若跟凌薇眼中,這種不分時間場合秀恩愛的行爲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啊,他們現在是在辦正事啊!
或許這一次老天終於聽到了流若的吶喊,於是在他二人重重嘆了口氣後,就聽前方響起
無數馬蹄聲,接着一道陰邪聲音響起:“趙大人,你不是告病在家嗎,那現在在這兒幹什麼?”
完全沒料到此刻會有人出現,原本前行的隊伍猛地很快停下來,人人面露異色,其中臉色最爲難看的莫過於趙氏父子二人。趙漢明騎馬上前定睛一看,卻在看清來人長相後,渾身一震。
“齊、齊太子……”他結巴着開口,表情很不自然,“你怎麼會……”
“本宮怎麼會來嗎?”齊瀾雲邪邪一笑,目光卻落在他們身後那幾口木箱上,“若是不來,豈不是要錯過趙大人如此作爲?”
齊瀾雲的話讓趙漢明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他打量了對方跟他身後的人馬一眼,訕訕笑着,不動聲色往後退了退:“齊太子這話,老夫聽不太懂。”
“聽不懂?哼,趙漢明,趁本宮還願意跟你好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解釋清楚,否則,今日不管是你還是你兒子還是你的下人,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這兒!”
齊瀾雲此時完全是壓着滿腔怒火在跟趙漢明對話,畢竟在他收到密報之前是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老匹夫竟然把心思動在了自己頭上!
由於之前在宮中被應墨隱打傷,他足足休息了一月有餘才勉強好轉。
原本他一門心思都掛在怎麼能讓應墨隱和古顏夕吃癟上,卻不料幾天前收到了一齊莫名而來的密信。之所以說莫名,是因爲他手中上下無人看到這齊信是怎麼冒出來的。
信上說趙漢明將於兩天後僞裝成齊宣國人前往東崖山密室偷取應召給齊宣國的戰敗補償,這件事乍看之下齊瀾雲權當是有人在惡作劇,然而聯想到之前礦場的事情再加上當時趙漢明等人的表現,他又突然覺得心驚不已。
就這樣猶豫了整整兩天,齊瀾雲幾乎坐立難安。他擔心自己前去會受到埋伏,又擔心如果不去會錯失給趙漢明治罪的機會。畢竟上次獵場被傷的事他仍舊記在心上,而對趙漢明乃至整個趙家也早已沒有半點耐性。
“口口聲聲說想靠着本宮求一個平安,可實際卻忙不迭地給本宮下套。趙漢明,留着你的性命是本宮還沒時間搭理你,可你既然僞裝成齊宣國的人偷取銀錢來栽贓於我,你當本宮是吃素的?”
齊瀾雲一言讓趙漢明頓時怔住,完全是一副沒想到他竟然會知道了的樣子。而就在他出神的瞬間,齊瀾雲手下侍衛早已長箭搭弓,“嘭”的一聲飛揚而出,直射趙漢明隊伍中的隨從胸口!
“齊太子你……”趙漢明急忙回過神來,驚詫之餘看了過去。未說完的話還含在口中,當他看到那倒地身亡的隨從胸口處透出的齊宣國服飾,大腦突然血液上涌,幾乎忘記了要如何思考。
從決定偷取賠償金的時候他就萬分小心,不允許任何關節出岔子。而眼下不僅招來了齊瀾雲更是被他揭穿了自己的做法,這一切……只怕是有人故意爲之!
眼看着趙漢明一臉愣怔,齊瀾雲再也不願等待,騎着馬就準備上前給對方點厲害嚐嚐。
古顏夕在暗處正看得緊張,忽然察覺到應墨隱俯身將她環住,薄脣靠近她的耳畔。
“你幹嘛……”
“不是問我做了什麼嗎,接下來,好好看着吧。”
應墨隱的話讓古顏夕心中一跳,在察覺到空氣中多出的幾分戾氣後,她大腦快速運轉,意外地差點驚呼出聲。
爲了印證她此刻想法正確,就聽下方多出幾道“嘭”聲,快速飛揚的利箭穿過人羣直射進入在場隨從的心口,只是這一次不是趙漢明的隨從,而是齊瀾雲的隨從。
事情的逆轉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這時就見十幾名黑衣人從暗處飛身而出,齊齊閃至趙漢明跟前跪倒在地,道:“大人,一切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動手!”
趙漢明一臉驚詫看着面前幾人,還沒等他詢問出聲,齊瀾雲已經冷笑道:“動手?趙大人,不知你打算動什麼手啊?”
“放肆,竟敢對我家大人無理!”哪知回答他的卻是那黑衣人的頭領,只見他面露兇光,二話不說便揮手示意其餘人紛涌而上。
如此一來,即便趙漢明不說,其餘人也明白過來,所謂的動手,就是衝着齊瀾雲來的。然而除了那幾名黑衣人外,其餘人竟是不知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尤其是趙漢明,在他心驚的同時,就聽趙睿抖着聲音道:“爹你什麼時候做了這個準備,對方可是太子啊!”
“做個屁的準備!”一聽這話更是氣得不輕,趙漢明急忙駕
馬上前想要挽救局面,哪知他不動還好,一動,差點被齊瀾雲手下隨從的箭給射傷。
那些聲稱是他手下的黑衣人見狀攻勢更猛,且看他們錯落有致搭配得當的攻擊方式,很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古顏夕在遠處看着這幾人的動作甚至想要拍手叫好了,這麼久她一直只看白家跟趙家的人在他們面前表演,沒想到應墨隱的人也如此不賴!
就在局勢越發難以掌控的時候,忽然就聽“撕拉”一聲,衆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衝破防衛圈,反手就給了齊瀾雲身上一劍!那一劍不偏不倚刺到了之前應墨隱給齊瀾雲的傷口上,頓時就聞齊瀾雲痛極了的呼喊聲,接着便有無數侍衛上前,對黑衣人展開圍攻。
“趙漢明,本宮今日一定要宰了你!”捂着傷口咆哮出聲,齊瀾雲往日風***的臉上此刻只餘恨意。
趙漢明被他看得冷汗直流,十幾年爲人狗腿的冷靜在此刻派不上任何用場。他不由自主駕着馬後退,而周圍的隨從見狀,也紛紛扔下手中擡着的箱子,四下逃竄開來。
“一個都不許放過,給本宮殺!”眼見如此,齊瀾雲眸中冷光一凜出聲喊道。頓時便聞一片慘叫聲響徹整個山頭,刀光劍影間血色蔓延,場景令人好不驚悚。
就在場面越發混亂的時候,應墨隱等人已經安全離開了躲藏的地方,於不遠處一座很是隱秘的山包中落了腳。早在之前他已經派了手下過來埋伏,眼下一切準備就緒,二人翻身上馬,重新回到剛纔起了紛爭的地方。
只不過剛纔是爲了看戲,這一次,是爲了演戲。
“齊太子,趙大人,不知你二人演的這是哪一齣?”即將靠近的時候,應墨隱揚聲問道。
對他的聲音當然無比熟悉,可惜不管齊瀾雲還是趙漢明此刻都沒空搭理他。應墨隱輕蔑一笑揮手示意趙銘清他們上前,在灑出特製的藥粉後,果然就見前方打成一團的人們停了下來,俯下身咳嗽不已。
“應候王你!”眼看着自己佔上風的局勢被打亂,齊瀾雲怒目而出,恨不能當場了斷了應墨隱!
應墨隱看都未看他一眼,只駕着馬走了過去。目光在下首故作巡視,先是落在那幾口箱子上,然後來到已經灰頭土臉的趙漢明身上。
“趙大人在此,難道是陛下派了什麼秘密任務給你?”他問道。
趙漢明眼神閃躲,沒有說話。
而應墨隱也不等他回答,已經讓手下人前去將那幾口箱子打開。
原本有些灰暗的天色在箱子開啓時沾染上了裡面金銀的明亮色彩,頓時刺得人眼睛痠疼。而趙漢明更是偏過了頭,垂在地上的手莫名握成了拳頭。
“趙大人,你如果再不說話,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居高臨下看着趙漢明,應墨隱提醒道。
“應候王,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聽這話,齊瀾雲第一個不高興。在他看來事實全都擺在眼前,不管趙漢明怎麼說,他都死罪難逃。而應墨隱這番話明顯是想給趙漢明一個脫罪的機會,事已至此,他又怎麼能答應?
“本宮看趙大人理虧也說不出來什麼,那不如本宮來替他說。”不顧趙漢明欲要辯解的樣子,齊瀾雲冷笑,“僞裝成我齊宣國人私自運輸應召給的賠償款,不管對容帝還是對本宮來說,他都必須要死。”
“是這樣嗎,趙大人?”應墨隱卻並不順着齊瀾雲,只冷冷看着趙漢明,以此在精神上壓迫對方。眼見趙漢明幾乎頹然地跌坐在地,他斂眸掩去眸底那一抹嘲笑,淡淡道:“趙大人,你這樣讓本王很難辦啊。”
“早在餘華城本王就知那礦場是你趙家的,你瞞着陛下私自買下礦場已是大罪,出了事沒想着補救反而動用賠償款,更是罪上加罪。可憐二公子還懇求本王替你隱瞞,現下正在餘華城四處爲你奔走,你這樣,實在是讓他傷心啊!”
聽到趙銘清的名字,趙漢明渾身一震,下意識擡頭看向應墨隱。然而在看清他此刻那略含鄙夷的神情後,他大腦“轟”一聲,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中了。
不可能的,以趙銘清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做出求人這種事的。他這樣想着,卻越來越覺得心驚,既然應墨隱能這麼淡定地說出整件事,那隻能證明……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不僅知道,或許一開始就是他做的!
“趙大人,雖然說錢很重要,但是沒錢可是什麼都不能說的哦。”正在這時,古顏夕補了一句,就見趙漢明整個人失了魂
一樣,顯然是明白了。
從購買礦場開始,他趙漢明就踏入了這兩人聯手設計的圈套裡!什麼葉家,什麼坍塌,一應都是他們安排好的!而他們所要的,不過是看着趙家一點一點隕落坍塌,直到無力迴天!
“哈哈哈哈……”驀地,趙漢明突然仰天,大笑出聲。
如此瘋癲的模樣讓他身邊剩餘的幾人看着十分心驚,尤其是趙睿,看着自家父親這幅樣子,猶如看到鬼一樣往後縮了縮。
“好!好!好!”
趙漢明連說了三個好,擡頭看向應墨隱,眼中波瀾已逐漸歸於平靜。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捋了捋有些雜亂的頭髮,當做完這一切後他的臉上帶着往日裡高高在上的神情,若非情景不同,他依舊還是那個跺跺腳就能讓洛陽城晃三晃的趙大人。
“應候王,老夫無話可說啊!”他笑說着,明明那麼不甘心,卻知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趙家盡數財產都賠光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個空殼。而他趙漢明空有一個應帝寵臣的身份,但現在因爲私自動用了賠償款,估計這一次也不會被原諒了。至於他的兩個兒子……連他這個老子都被面前兩人耍的的團團轉,他們又能有什麼用?
好,真是好,他叱吒官場一輩子,最後竟然輸得一敗塗地。
“趙漢明,既然你沒什麼說的了,就乖乖俯首認罪吧。本宮一向宅心仁厚,會留你一具全屍的!”齊瀾雲見此,出聲嘲諷道。
哪知趙漢明此刻早已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斜眼睨了齊瀾雲一眼,笑道:“齊太子,有時候太過自大也是毛病,可不能耽誤治療啊!”
“你這老匹夫……”
“明明自己也被人當做棋子耍的團團轉,偏生還故作高深一副明白相,可笑啊,可笑!”
齊瀾雲怒火中燒,不顧傷勢提起長劍就飛身過去欲要給趙漢明一個痛快。哪知趙漢明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如此,在沒等齊瀾雲的劍貼上自己身體的時候,他已經後退至懸崖邊上,再也沒有任何留戀地回顧一眼,就這樣直直倒了下去。
山中萬骨,層層疊疊,不過多了一個奸臣而已。
“可惡!可惡!”沒能殺掉趙漢明,齊瀾雲此時早已經氣得不行。長劍狠狠戳進土中,飛揚的塵土迷了衆人的眼,卻讓齊瀾雲突然發現了另一個身影。
冷笑一聲飛身上前擋住那人去路,看着對方嚇得癱坐在地的慫樣,他長劍一揮,竟就這樣割下了一隻耳朵!
嘶聲力竭地喊叫響起,齊瀾雲邪眸一揚:“俗話說得好,父債子還,趙睿,你爹沒了那他跟我的帳就該你來還了吧!”
“不、不、不是我!”雖然幾乎快要疼死過去,可趙睿仍舊沒忘了撇清關係,“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我爹……不,是趙漢明他一個人乾的,跟我沒有關係啊!”
明明一開始是他輕易上當誘得趙漢明買下了礦場,現下人財兩失,他倒成了最無辜的那一個。古顏夕騎在馬上遠遠看着這可笑的一幕,心中卻不免唏噓這些在富貴場中長大的人,真是一點點人情味都沒有。
齊瀾雲被他吵得煩躁,揮手示意下人上前將趙睿的舌頭割掉。他饒有興趣地看着趙睿猶如一個牲口般被他玩弄在鼓掌中,良久纔像是想起這裡還有其他人,擡頭嚮應墨隱他們看過來。
“應候王,你有什麼意見嗎?”挑釁出口,齊瀾雲邪笑道。
應墨隱沒有做聲,事實上他只覺得跟這個人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早在與齊宣國大戰的時候他就深知對方變態的性子,而眼下古顏夕還在此,他不想再生事端。
吩咐趙銘清派人處理情況並善後,應墨隱看着古顏夕點了點頭,二人正要離開的時候,就聽身後再度響起齊瀾雲的話。
“應候王,剛纔趙漢明最後那番話的意思,你明白嗎?”
就知道他不會放過這一點,應墨隱卻很是平靜道:“跟本王有關係嗎?”
“哈……”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齊瀾雲挑眉,“但願吧。”
但願,跟你和你的女人都沒有關係。
看着應墨隱和古顏夕慢慢遠去的背影,齊瀾雲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側身衝下屬隨從耳語幾句後,他這才擡頭重新向剛纔的方位看去,眼中邪光大盛。
趙漢明一死了之,整件
事情死無對證。原本還剩下一個趙睿可以說明真相,誰料就在古顏夕他們走後,齊瀾雲竟派人將他拴在馬上,一路拖着回到了洛陽城。如此一來,趙家家主跟長子一個跳崖一個慘死,曾經的風光無限都成了衆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而對此事最爲頭痛的莫過於皇宮中的應炎煦,在聽李繼帶回了消息後,整整一天都沒從書房邁出過半步。而期間夾雜而出的瓷器碎裂聲音都顯示着他的情緒已經到達爆發邊緣。
倒是應墨隱跟古顏夕一身輕鬆,在將整件事情以書面形式呈入宮中後,便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不管城中怎麼風言風語,二人全都表示一概不知。
“宮裡面還沒消息嗎?”
距從餘華城回來已經過去兩日,除了第一天應炎煦曾派太監來問過情況後,不論是對事情後續的追究還是對已故趙漢明父子的懲罰,應炎煦都沒有半點動作。凌薇此刻看着古顏夕正懶洋洋地抱着暖爐縮成一團的樣子,內心感慨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女子竟將風光數十年的趙家一夕之間滅了呢?
“你這麼着急幹嘛,遲早會有消息的。”含笑說着,古顏夕換了個姿勢。
“照理說此事涉及到齊瀾雲,應炎煦不可能坐視不管。應炎煦即便他真的不管,齊瀾雲也不可能答應。”
擡眸掃了凌薇一眼,古顏夕道:“那我問你,如果應炎煦要管,應該如何管?”
“那自然是滿門抄……”
“斬”字沒有說出口,凌薇卻已經明白過來了。應炎煦這麼拖延雖然有些不妥,但卻是眼下唯一的辦法。趙家大勢已去,只剩白家一家獨大,而應候王府又在暗處虎視眈眈,身爲皇帝,他能做的只有拉攏趙家唯一的這張牌,纔有可能勉強維持住眼前局面。
“看來只有等趙銘清回來,應炎煦纔可能有下一步動作。”無奈嘆了口氣,凌薇總覺得這樣下去他們還是會處於被動。
哪知話音剛落,就被古顏夕拿果仁砸中了腦袋。她疑惑望去,就聽她道:“放心好了,我不會允許他們有下一步動作的。”
“趙銘清,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