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他堂堂應候王,怎麼可能會做這種沒有水準的事!
然而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一瞬,應墨隱沒有多想就走上前去。不等在場其餘人有所反應,他一把將古顏夕從範御熙手裡拉過來,然後單手環住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這位兄臺,我古兄已經受了很大的驚嚇,你不安慰她倒了罷了,怎麼還一個勁兒地數落她呢?”
“還有啊,我古兄好歹是個堂堂男子漢,顏夕這名字太娘氣了,你怎麼好意思在大庭廣衆之下叫出來讓她丟人呢?你難道不知我們一向都只叫她小古嗎?窒”
“最後,你是他表哥吧,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呢?戛”
應墨隱像是正義的衛道士,睜着眼睛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在衆人目光的洗禮下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那樣高高在上的自信,最終被古顏夕一記鹹豬手給破壞了。
“你掐我幹嘛!”猛地彈到一邊,應墨隱捂着半個屁股喊道。
古顏夕嘴角抽搐,她想如果可能的話,她是絕對不會掐他的。
因爲她只想打死他!
白了應墨隱一眼,古顏夕看向範御熙。她這時才見範御熙眉眼之間突然添了幾許幽深,他望着應墨隱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是在回憶什麼。然而來不及想那麼多,她急忙道:“表哥你別生氣,他、他……”
他什麼?她難道要說這個男人喜歡我?而我現在也是一個男人?
應墨隱看着她無言以對的樣子,突然邪邪地笑了。
“無妨,你的朋友也只是關心你罷了。”少頃,範御熙恢復常態,看着古顏夕笑道,“他說的沒錯,是我考慮不周。”
應墨隱最是不喜歡範御熙總這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搞得好像天底下就他最明事理一樣。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在某些方面這個姓範的處理事情的確是比自己強,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啊,他以前一心一意都掛在戰場上,哪裡會去了解這種處世之道跟人際關係。
顏夕啊顏夕,你可千萬不要被這姓範的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好歹你的正牌夫君在這裡啊……應墨隱默默想着,終於不再找事兒了。
範御熙越寬容,古顏夕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她看着他滿目含笑的樣子,重重嘆了口氣,低下頭沒有說話。見狀,範御熙知道她又在自責,正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卻想到剛纔應墨隱的提醒,而訕訕收了回去。
“不過我萬萬沒想到,他如今竟然變成這副樣子了。”少頃,範御熙望着他們身後的趙潤清道。
心知範御熙跟趙潤清之間的交集,古顏夕也看了過去,面無表情道:“是他自作孽。”
“我知道,但當日若非我自作主張,他或許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想了想,範御熙嘆道,“也許那個時候讓他就此死去,纔是最好的結果。”
“表哥,”有些爲難地勸着,古顏夕道,“路是自己選的,外因並不能影響什麼。就算你當日讓他去死,他最後也只會埋怨你見死不救沒有人性。像他這種人,不管你做什麼他都不會感激的,只會覺得你是在炫耀你高高在上的優越。”
範御熙心裡當然明白,他也自認不是什麼心腸軟的人。可是他與趙潤清相識多年,雖說不上是摯友,但也彼此交過幾分心,因而看着他變成如此模樣,他才更不自在。
“凌薇,去找人將他丟在宮門口吧。”良久,範御熙開口,聲音輕飄,“也許那兒纔是他的歸宿。”
凌薇聞言點頭去安排,而範御熙帶來的範家暗衛則着手開始清理巷子。約莫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就見一切歸於平靜,而這時範御熙卻突然看向應墨隱,神色不明道:“閣下手底下這些人的手段……好像很不同尋常。
”
“哦?”
“我聽聞二皇子雖然一直倚靠紀家,但其實跟紀家的關係並沒有太和諧。衆人只覺得二皇子軟弱不堪,卻不知他其實手裡也有自己的人馬。儘管只是一小隊暗衛,但卻各個身手了得,能夠以一當十。”
“你既然也說了是聽聞,那就證明這個消息的來源並不準確。”應墨隱終於端正了神色,看着範御熙答道。
“非也,二皇子手裡的這一部分勢力一直都是他刻意隱藏起來的,就連跟他走得最近的紀方寧都不曾知曉。而我之所以會知道,也是最近機緣巧合下見到了他跟那隊暗衛首領接頭的一幕。不得不說這一步走得很妙,那些潛藏在街頭巷尾最平凡不過
的小販竟然纔是真正的高手,難怪能在轉瞬間就將太子殿下的埋伏破的一乾二淨。”
應墨隱早知範御熙的本事,是以對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剖析出這些,他並不覺得奇怪。然而眸色卻依舊添上了高深,這些部署他跟況琴還有封旭楠多少也準備了足有大半年,此刻聽範御熙輕易講出,多少有些不爽。斂眸壓下心頭不悅,他重新擡首,語氣不善道:“你說這些,是想提醒我什麼?”
“閣下很聰明,那我便也直說了。”迎着應墨隱的目光,範御熙道,“不管你跟二皇子的目的是什麼,我希望你們都能自己解決,胳膊不要伸得太長,事情不要管的太寬,當然還有——不要再利用顏夕了。”
“表哥……”古顏夕聞言心中一滯,正想替應墨隱等人辯解幾句時,卻見範御熙伸手,止住了她即將說話的嘴。
“旁人看不出,我卻不會看不出。顏夕是宣帝身邊的人,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都很值得衆人關注。反過來說,正是由於這個條件讓她在宣帝面前能說上不少話,自然也可以潛移默化的影響宣帝的決斷。”
“你們跟她走得越近,宣帝的潛意識便會覺得你們跟她交好。
而反觀太子一行,因爲時時挖坑陷害她,所以纔會被宣帝越發所不恥。最終的成敗或許不是顏夕能操控的,但是旁敲側擊的影響,卻沒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街道旁充斥着喧囂的叫喊聲,商鋪小販此起彼伏的叫賣響起,惹得整條鬧市街都看起來格外熱鬧。來往行人或高興或暴躁總是各有各的樣子,小孩子四下亂跑牛角辮兒朝天,天真童趣的模樣只叫人覺得忍俊不禁。
而所有熱鬧的氣氛在向此間這一條並不算幽深的巷子中蔓延時卻全都被格擋在外,古顏夕他們一行人站在那兒神色各異,爲着範御熙剛纔所做的推斷而表現出了最真實的樣子——有人震驚,有人冷靜,還有人傷心。
良久,就見古顏夕一臉訕訕,搖着頭道:“表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然而這一次範御熙卻沒有理會古顏夕,他只一瞬不瞬盯着應墨隱,妄圖在他的臉上看出絲絲破綻。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從始至終應墨隱都表現得相當平靜,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就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報以同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範御熙一番,少頃,應墨隱才笑道:“這位兄臺,我聽你說得如此詳細,該不會你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吧?”
“不知你聽過一句話沒有,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看別人就是什麼樣。誠如你所說這一切都跟二皇子有關係,那又怎樣?在這世上想要踏上高位的人,腳下必定是無數屍體累積的墊腳石,你可以選擇不踩,但下一刻你就會變成那塊墊腳石。”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顏夕就是那塊墊腳石了?”範御熙面色微冷,問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爲了不當別人的墊腳石,你就得往上爬。古兄是什麼樣的人,我想你應該比我更瞭解,所以你覺得她難道會一點作爲都沒有,任人擺佈,予取予求?”說着,應墨隱嘲諷一笑,“更何況,你只看到了表象,卻不知這世上最難操控的正是人心。”
“哦?”範御熙揚眉,“還望閣下指教。”
“指教談不上,只想告訴閣下凡事不要太過自信,很多東西不是你能用常理來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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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說宮裡面的那位,你當真以爲他是一個可以隨便被人左右思想的人嗎?若是那樣,他可萬萬沒有能力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
應墨隱的話再度讓氣氛冷了幾分,衆人面面相覷,竟覺得絲毫沒有辦法去反駁。然而他們畢竟與範御熙更爲相熟,就比如說當中的元勃,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仍舊疑道:“你說的倒是好聽,可我們憑什麼信你?”
應墨隱聞言只哼了聲,然後無所謂地道:“你們信不信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在乎的,只有古兄一人罷了。”
這樣間接的表白讓在場其餘人都不禁愣住,範御熙更是眸底一沉,望着應墨隱的目光多了幾分高深。然而古顏夕早就習慣他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樣子,她看着他,淡淡道:“先不管我信不信你,我只想知道……你跟二皇子到底要做什麼?”
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應墨隱笑道:“你那麼聰明,不會猜不到。”
果然……古顏夕嘆了口氣,心裡面卻突然有些不舒服。
明明百般告訴自己不要涉足進入齊宣國的皇權紛爭,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人生拖硬拽了進去。雖然她的確不像範御熙說的那
麼沒用會成爲別人的墊腳石,但是她也不想在這緊要關頭幫一個並不算相熟的人打下江山。
她要的一直都很簡單,一個答案,一樣信物,如果沒有答案,那她就只要信物。
這種話自然不能跟在場的任何人講,古顏夕越想越覺得憋屈,低下頭,渾身低氣壓幾乎快要爆發。
“古兄,有的時候不是你一味逃避就能解決問題。相反,如果你能迎面而上,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應墨隱最是清楚古顏夕心中所想,知道她是怕麻煩所以纔不想被牽扯其中。但是像他們這樣的人,最是不易做到隨心所欲,更不要說她一直想找的答案本身就是滲透在齊宣皇權中的。
“話雖如此,但一直被你們利用,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吧。”聞言,古顏夕擡頭冷道。
哪知應墨隱聽了卻不是很着急,只抿嘴一笑,然後搖頭:“你要說利用那可就言重了,畢竟你不也利用過我們嗎?”雖然,是他自願送上門的。
古顏夕面上一滯有些無言以對,而應墨隱笑容更甚,深望了她一眼後扭頭就走。看着他筆直的背影那般昂揚,從頭到尾都不見絲毫晦氣,古顏夕當然不信這樣的人真的會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這人給她的感覺一直都很怪。
“顏夕,”這時,就聽範御熙突然道,“他說的沒錯,你的確可以試試。”
“表哥你……”
“做人不能太過自信,我以前……就是太自信了。”所以才放開了手,讓你離我而去。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範御熙看着古顏夕,如往常般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古顏夕見他這樣心中不由五味雜陳,然而沒等她再說什麼,巷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就見一個人影竄了出來,口中嚷道:“古醫士,葉先生,奴才終於找到你們了!”
來人正是宣帝身邊的小太監,古顏夕快走過去與應墨隱對視一眼,還沒詢問出聲,就聽對方嚷道:“陛、陛下讓我來找你二人回去,宮裡、不,也不是宮裡,哎呀反正就是出事了!”
從未見對方緊張成這幅模樣,古顏夕眉頭一擰,頓覺得情況不妙。她回眸衝着範御熙等人揮了揮手,不敢再做逗留,就這樣匆忙離去。
“出了什麼事啊?”元勃雖然看不見,但在聽過之後,皺眉道,“那個人……好像經歷了很恐怖的事情一樣。”
聞言範御熙並沒有說話,只一瞬不瞬望着古顏夕離開的方向,良久才嘆道:“恐怕齊宣國,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正如範御熙所猜測的一樣,當古顏夕與應墨隱一同趕回宮中前往大殿的時候,這才發現除了已經被禁足的封旭堯跟孫家外,其餘人竟全都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