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醫開的藥熬好了,沈峻熙把蘇沐涵叫醒了,扶起來正在給她喂藥,小丫鬟在外面回稟:“門房傳進來話,蘇將軍來了。”
沈峻熙忙道:“快請……”
他滿屋看了一下,想找個人替自己迎出去,就看見了喬婉兒迎着自己的目光,含笑看着,一遇上了,忙懂事的道:“那就妾妃去迎一下將軍。”說着就要出去。
沈峻熙大聲的叫:“你馬上回去!回你院子去,今天不用過來了。”然後對侍墨道:“去叫孫媽媽迎。”
侍墨答應着都出去了,喬婉兒還站着愣神,臉上的表情有點叫人不忍心看,熱臉貼了冷屁股……沈峻熙卻沒有一點愧疚,大聲道:“還不趕緊回去!”
喬婉兒不敢在囉嗦,忙低聲答應着出去了。
蘇沐涵迷迷糊糊的,頭很暈,沈峻熙叫她張嘴她就張嘴,屋裡都有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她也知道。她知道喬婉兒在屋裡,但是就是想不了什麼,基本都是被叫醒喝藥,一喝了藥馬上就昏睡過去。
蘇將軍進來的時候,蘇沐涵又躺下了,沈峻熙剛站起身,蘇將軍已經走進了屋子,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行禮了,這才走近牀邊,看了看牀上躺的蘇沐涵。
“很嚴重?”蘇將軍臉上的鬍子茬都出來了,顯得有些憔悴。
沈峻熙忙道:“我大伯父看了,開了藥剛吃了……應該能好點……”
蘇將軍坐在牀邊,伸手摸了摸蘇沐涵的額頭,並不燙,燒早已經退了,只昏睡了幾天,也消瘦了不少,蘇將軍看的心酸,喃喃道:“這孩子……這次是傷了大心了。”
沈峻熙沉默了一下,才問道:“岳母沒事吧?”
蘇將軍臉色更黯然了,搖了搖頭:“人沒事……”
沈峻熙明白了,只能默默的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
紀月娥自己和肚裡的孩子沒事,那已經是萬幸了,但是,她畢竟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婦人,經過這麼一場驚嚇,懷的頭一胎差點有事,她能有多大的度量在忍耐蘇沐雲?何況,她本來就是繼母!繼女如此的惡劣,她又何須忍着?
“岳母沒事就好……岳父,您也別太傷心,自己的身體要緊……”沈峻熙喃喃的說了兩句,說的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蘇將軍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說了,問道:“涵兒醒過沒有?你大伯父怎麼說的?多長時間能好?”
“醒過,吃藥的時候就給叫起來,其他時間一直睡着,大伯父說……吃了他開的藥方子,看看,應該沒事……”
蘇將軍點了點頭,又忍不住的嘆氣,站起來去了堂屋,沈峻熙跟出去,聽他叮囑了一些事情,翁婿倆呆呆的坐了一會兒,無言,蘇將軍就告辭走了。
沈峻熙回到裡屋,在牀邊呆坐了一會兒,感覺身後有動靜,轉身去看,見蘇沐涵竟微微醒轉的樣子,沈峻熙大喜,忙湊到跟前叫:“涵兒!你想幹嘛……要起來嗎?”
蘇沐涵迷迷糊糊的點頭:“嗯……想去……”
沈峻熙馬上明白了,忙答應着,起身把她抱起來,抱到盥洗間解了手,又抱回來躺下。蘇沐涵閉着眼睛有氣沒力的問了一句:“剛剛是不是……父親來了?”
“是啊,來看看你的病情……你要趕緊好起來,我們太擔心了。”沈峻熙趴在她旁邊,輕聲的說着。
蘇沐涵迷糊的點了一下頭:“嗯,今天……覺着好多了……繼母,孩子沒事吧?”
“哦,沒事!一點都沒事,你放心!別擔心人家了,好好歇着,早點好起來。”
“嗯……”蘇沐涵再次的答應着,又睡了過去。
……
喬婉兒被從屋裡轟出來,往自己院子走的時候看到個亭子,於是進去坐下,這會兒靜下來,她也弄明白王爺的意思了。來的是王妃的父親,他的岳丈,而自己這個側妃在跟前晃來晃去的,想來王爺害怕他岳父看到了生氣。
這樣一想明白,喬婉兒的心情登時也好了很多,左顧右盼的看了看周圍,突然想起來,前天和昨天,老王妃都派人去了自己那邊,請自己過她的院子去一趟,而自己因爲要伺候王妃,給推了。
正好這會兒有時間了,就去看看。
老王妃是什麼心思,喬婉兒很清楚,她也樂得撮合這件事,沈紫雪要是嫁給了喬瑞吉,於她是好處無窮的,看在沈紫雪的份上,老王妃對她也會另眼相看,照顧有加的。在王府,有了老王妃這個靠山,就算是站穩腳跟了。
老王妃還是王妃的婆婆,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王妃也不敢太把自己怎麼樣了。
想到了這裡,喬婉兒驀地精神倍增,站起身往老王妃這邊走來。等丫鬟稟報了,進門去,老王妃坐在裡屋的炕上,半倚着手裡拿了個玉佩在研磨,看到她進來了,笑着點了點頭:“來了?”
因爲知道這些天是在王妃那邊伺候病人,因此態度還算是和藹。
喬婉兒急忙的行禮,慌忙的、急迫的解釋道:“婆婆找人去叫了兒媳婦兩回,兒媳婦都在王妃那邊,王妃病的很嚴重,王爺也着急,兒媳婦本應該過來看看的,可那邊伺候的人少,一時也走不開,頭天晚上兒媳婦知道您找過我,還來了一趟的,但是太晚了您已經睡下了。實在是兒媳婦的不是,請你莫怪。”
態度如此謙遜,解釋如此清楚,口氣如此卑微,就算是老王妃心裡還有一點兒的不滿意,此時也完全的消失了,臉上又是笑開了花,點着頭示意她坐下:“坐下坐下,快歇會兒!誰問你了,你說那麼多!”她笑着嗔道,又吩咐丫鬟上茶上湯。
喬婉兒看到她不生氣,這才鬆了口氣,這番動作表情做的很明顯,老王妃暗暗的點頭,這樣的態度纔對嘛!她心裡更舒坦了。
“王妃病情很重?”
“是啊,這幾天都在昏睡着,”喬婉兒愁眉苦臉的道:“王爺都急的不行了,這幾天眼看着就瘦了一圈,飯也吃不下,每天睡不了兩個時辰,愁得什麼似得,唉,看了真叫人……”
聽了這話,倒是心疼王爺多一點。老王妃心裡笑着,沒有在說下去,因爲對這個話題她不感興趣,接着問道:“那你這幾天也沒回孃家嘍?”
喬婉兒忙點頭道:“是啊,本想着回去一趟呢,結果遇上這件事……不過王爺說了,看我也累了幾天了,叫我今天歇歇,不用再去伺候了,我反正也還撐得住,就回去一趟,正好也看看叔叔和嬸嬸。”
老王妃一聽,連連點頭:“好啊,好啊!回去看看也是應當的,不然時間長了,還以爲是我們婆家的不叫你回去呢!”
喬婉兒抿嘴笑:“您真喜歡開玩笑。”她看老王妃已經有些迫切了,便隨便再說了兩句,就站起身告辭,老王妃也沒有留她。
喬婉兒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馬上叫丫鬟打開了衣櫃選衣裳,同時把自己的貼身丫鬟,跟着自己從喬府來的一名叫小燕的叫來,低聲的吩咐:“你回喬府一趟,把大少爺請出來,就說我去了那個宅子……叫他快點!”
小燕忙忙點頭,答應着去了。
這邊喬婉兒這才慢條斯理的選衣裳。最終穿了件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一條紅色繡金邊細紗軟緞子席地長裙,外面裹了一件純白翻毛妝緞狐肷褶子大氅。
另一個叫小艾的丫鬟,去了側門那邊,先叫開開門,馬車在外面候着,這纔過來請她出門。
喬婉兒急匆匆的從府裡出來上了馬車,又將風帽戴上了,弄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也沒有往喬府那邊去,而是饒過了東城,去往北城。
北城那邊窮人多一點,高門大戶的就很少見了,基本上都是些獨門獨院的蓬門。這裡不算是江寧城最窮的地方,卻是最亂的地方,這邊的街道也雜亂很多,人也是三六九等樣樣都有,很多穿着短衫,嘴裡叼根木棍的街痞二流子,在街道中走來走去的。
穿過了一條很窄的衚衕,不得不經過一條略寬的街道,這街道和剛剛經過的街道有着很不一樣的地方,街面上擺攤的全是賣胭脂水粉、篦子梳子等女人用的玩意兒的,街道兩邊的門面,掛的招牌幡子都是五彩繽紛的,‘怡紅樓’、‘翠煙樓’什麼的,名字一看,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大部分的青樓,裡面黑咕隆咚,招牌幡子有些都破損了,對着街面的窗戶,很多被風吹日曬年久失修,連最初的窗框顏色都看不出來了。
這裡是一些窮人懶漢纔會光顧的低等窯子,與秦淮河畔的那些畫舫和南城那邊一座座氣派的豔樓是沒法比的。
稍微有點身份的人,就絕對不會來這種地方。
因此深藏在這種地方的宅子,就格外的安全。絕不會遇上認識自己的人。
馬車穿過這趟街面,到了一條衚衕口,衚衕裡面還是拐彎抹角的,拐了好幾個小巷子,馬車進不去了,包的嚴嚴實實的喬婉兒才下車,徒步往裡走,這次就走了約兩個門口,到了最裡面的一家門口站住了,往後看了看。
小艾上去拍門,馬上就有人把門打開了,是小燕,喬婉兒急匆匆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