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唱戲的都回後臺卸妝收拾行頭,拉二胡敲鑼的急忙收拾了傢伙,一時臺上臺下聲音嘈雜起來。珠釧兒依然是不滿,低低的嘟囔着:“會不會聽戲呀……”
旁邊的燕子小聲道:“別說了……小心班主聽見!”
珠釧兒聞聲望向班主,那班主正黑着臉在那邊呵斥收拾的人動作快點,她撇嘴低聲對燕子道:“頭一天就碰了一鼻子灰,瞧他那個喪氣樣!”
燕子急的跺腳,聲音更低的急道:“別說了!你膽子也太大了,誰都敢說,小心聽見了扒了你的皮!”
珠釧兒又‘嘁’了一聲,這次倒是沒再說了。衆人很快的收拾了,回到她們住的院子去了。班主馬上就出去找婆子詢問情況。
看到班主出去,珠釧兒湊到燕子身邊笑着道:“咱們出去轉轉吧?”
燕子瞪了她一眼道:“你還敢出去?上一次碰上那位王妃……身邊那位黑臉的大姐,嚇得我現在想起來,心還‘砰砰砰’亂跳呢!”
珠釧兒拉着她的胳膊搖着:“哎呀,咱們這次不走遠了,就在院門口轉轉!上次我看到院門口的小溪邊長着一棵結了果子的樹!咱們去看看吧?”
燕子奇怪起來,道:“冬天有樹結果子?你看錯了吧?”
“哎呀,咱們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也不遠!”珠釧兒說着,拉起燕子往外跑,燕子猶豫着被她拉着跑出了門。
果然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有棵果樹,上面結着黑色的果子,樹也不高,兩人笑着圍着樹轉圈,摘了果子咬一口,苦澀的很。
燕子苦的打了個哆嗦,將口中的果子吐了,叫道:“這是什麼呀!這麼苦。”
珠釧兒大笑着道:“你就是嘴饞!什麼都想嚐嚐!”
燕子不服氣,撅了嘴道:“那幾個那麼能搶,昨天好容易班主大發慈悲給咱們桌上放了一隻雞,被她們三兩下就撕光了,我都沒吃到。”
珠釧兒想起來了,嘆了口氣道:“我就吃了個雞頭……今天肯定是沒有肉吃了,班主還不定怎麼生氣呢。唉!”
重重的嘆了口氣,坐在樹下的一塊大石頭上。燕子也過去找了個塊石頭坐下,也嘆了口氣道:“我什麼時候能過上天天吃肉的日子?成了名角?”
Www •ttka n •¢ ○ 珠釧兒白了她一眼道:“我說的你就是不信!成了名角又怎麼樣?還不是個唱戲的?!誰能看得起,班主照樣剋扣你!照我說,還是離了這火坑好!”
“你說的容易!離開了去哪兒?咱們這樣的小姑娘,只有兩種地方去,一種是戲班子,一種就是你姐姐呆的那種地方!”
珠釧兒哼了一聲,用手在空中一劃拉道:“這滿院子都是和咱們歲數差不多的!這不是出路?還有,那……”她不知道想說誰,剛說了一個字,突然就頓住了,沒在說下去。
燕子卻光注意到她前面那句,‘嗤’了一聲道:“就算是丫鬟,也要是好出身,咱們這樣的戲子,人家纔不要呢。”
“什麼出身?論起出身,誰比誰差?!”珠釧兒抓住了她的話,立刻梗着脖子道。
燕子想起來了,忙點頭道:“也是啊,你也算是小姐出身……對了,釧兒,你還記着你以前家裡什麼樣嗎?是不是也像王府這樣?還有,是不是也有王府這麼多下人?”
珠釧兒眼珠子轉了轉,立刻大聲道:“何止!我們家那時候,房子比這大多了!下人比她們家多多了!那時候……我們家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頓頓吃肉!我都不愛吃了!”
燕子恍然的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來了,道:“你不是三四歲就被賣了嗎?那時候你就能吃肉了?”
珠釧兒一愣,然後道:“當然啊!有小孩兒專門吃的肉……對了,你忘了班主說過,他買我的時候,身上穿着綢子的衣服,那身衣服他還賣了幾兩銀子呢!”
燕子點頭:“他是這樣說過……你姐姐應該知道吧?她不是比你大四五歲呢?那時候應該懂事了。”
珠釧兒點了點頭:“她應該記得吧……”她望着遠處,神情無限遐思起來,自言自語的:“我們家要是能撐到現在,我和姐姐也是人上人!沒人敢欺負瞧不起……”
燕子也學着她的樣子往遠處看,深思了一會兒,突然覺着有點地方不對,忙道:“我聽你說,你們家以前就是個生意人家啊!怎麼能說比王府還大?下人比王府還多?這不對呀?”說完了質問的看着她。
珠釧兒過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不屑的瞅了她一眼道:“很多生意人家,都比王府大!做生意的,你知道多有錢嗎?那銀子,都不是用房子裝,是用……金山銀山!懂嗎?!”
燕子不想跟她爭,轉開頭撇嘴低聲道:“生意人才不能穿綢緞呢,這都不懂,還吹牛……”
珠釧兒白了她一眼,又去看遠處,喃喃的道:“朝廷規定的事多了!那生意人穿綢緞的多得很!不是書生的頭戴着書生巾到處走,也沒人管!我姐姐……青樓的那些女人,都穿的緞子衣服!比這府裡的人穿的好看多了!這府里人……你看看,全都是瞧不出什麼料子的,我上次去看我姐姐,她穿的是絲紗!摸起來好軟好滑!你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那樣的衣服!”
燕子聽了很感興趣,一臉驚奇的問:“還有那樣的衣服?”
珠釧兒撇嘴:“當然有了!”
燕子豔慕的看着她,過了一會兒道:“釧兒,下回你去看你姐,也把我帶去吧?我也想看看你姐穿的衣服。”
珠釧兒帶着得意和不屑又瞅了她一眼,才道:“看看吧……咱們都走了,班主肯定不樂意!”
燕子一想也是啊,登時又沮喪起來,垂下頭嘟囔了兩句,半天才道:“對了釧兒,你姐姐叫什麼?等我下回跟於婆婆去買菜,路過花滿樓的時候,進去找她!”
“我姐姐叫寶釧兒。”珠釧兒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不過她經常在畫舫上,那些有錢人,都喜歡遊船。”
“寶釧兒……”燕子暗暗的記着。
遠處路過兩個丫鬟,邊說邊笑的走過去,兩人的眼睛全都盯着那兩個丫鬟,從丫鬟頭上戴的銀簪子,到耳朵上亂晃的耳墜子,再到手腕子上戴的老銀手鐲子,身上穿的衣服,腳上的繡花鞋,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羨慕寫在兩人的臉上。
珠釧兒眼裡閃着嫉妒的光芒,盯着那兩人一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這纔有些不捨的把眼睛收回來,感嘆了一句:“做個丫鬟也很強啊!何況……”突然又不說了。
燕子這次注意到了,問道:“何況什麼?”
珠釧兒不說話,撇嘴。
燕子冷哼道:“何況,丫鬟也能變成主子呢!成了主子,那就是一步登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委屈看人臉色!”
珠釧兒沒想到她就說了出來,吃驚的轉頭看着她,燕子哼了一聲道:“戲裡不也是這樣唱的?但凡有個小姐,肯定有個丫鬟,小姐嫁給了書生,丫鬟就跟着也配給書生,成了妾,他們叫姨娘的,於是也成了主子,身邊也有了丫鬟!”
珠釧兒臉紅了,然後梗着脖子道:“我怎麼就不能想了?想都不敢想,怎麼做人上人?!”
“想也是白想!誰能看得起咱們這樣的人?”燕子也有點火了,嗆了一句,站起來氣沖沖的回去了。
珠釧兒對着她的背影怒道:“莫名其妙!我想我的,關你什麼事?!妒忌!”
獨自在門口坐了一會兒,琢磨着今天看到了王府裡的人。
……
下午的時候,沈峻北迴來了,在沈峻熙這邊的書房稟報了,東西順利給送去,外祖父那邊也沒懷疑等等。沈峻熙聽了這才放心,點了點頭。
晚上依然還是在那個花廳吃飯,晚上大家都認真的聽了一整出的戲,一直熱鬧到了戌時,這才各自散了,回去歇下。
沈峻熙從喬意滿那兒敲得一萬兩銀子已經陸續的給到漁民手裡,還有些善後的事情,他去忙去了,蘇沐涵自己在家。
剛起來沒多久,她就又有點困,如今這身子懶得不一般,總想睡覺。強撐着在屋裡走了走,侍茶進來道:“王妃,老王妃那邊請您過去。”
蘇沐涵不知道什麼事,不過也不能不搭理,於是懶怠的慢吞吞換了衣裳,坐轎子來到項氏這邊。
項氏對行禮的她淡淡的點點頭,擺出婆婆那冷豔的架勢道:“來了,坐吧。”
蘇沐涵心裡厭惡,不過表面上也要敷衍,過去坐在椅子上道:“婆婆過年的東西可準備好了?還缺什麼叫下人去領就行了。”她一看項氏那個故作冷淡高傲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找自己要東西,先把她的架子端出來。
項氏就故作沉吟了一會兒,表示自己是深思熟慮的說道:“昨天收到個花箋,一個老姐們邀我去她們那邊賞雪,這都是第三次請我了!兒媳婦,你說我是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