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東西里面有沒有加了慢性毒藥之類的東西?”沈筠趴在桌上,看着燉盅裡淡黃色的湯汁,上面漂浮的一層油,她看得想吐。
不過,她挺佩服安晴的,每天做這些東西,然後端過來說要給她補身子,這樣都好幾天了,演戲到這樣,不累嗎?她都替安晴覺得累。
沐歌今天說安晴送湯來,沈筠明確說不要,安晴還是塞給沐歌,一副真誠的樣子令沐歌不好意思還回去。
說真的,這樣真誠的眼神,她昨天看過,差點就中套了,也難怪沐歌一副以爲安晴是好人的樣子。
這不,她不喝湯,沐歌就喝了起來,美其名不要浪費。
“咳咳咳……”沈筠的話一出,沐歌差點被噎死。
“喲,藥效沒那麼快吧?”沈筠繼續吐槽。
沐歌抹了抹嘴脣,“王妃,這句話會死人的。”
“你不喝也喝了一半,接下來就看看有什麼效果吧,不舒服叫我。”
沐歌瞪大眸子,看着遠去的人影,說好的不舒服叫人呢,這都走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沈筠一個人偷偷摸摸從王府後門走了出去,一到外面,她就忍不住伸開雙臂,因爲外面自由。
其實,她在沐歌去拿碗的時候,已經用銀針試過雞湯了,銀針沒變色證明沒毒,可是有沒有慢性毒,還真不能說。但她相信,安晴沒那個膽子,好多人知道安晴給她送吃的,可都是人證啊。
她今天還要去紅妝樓一趟,有些事要拜託瀾依做,自己不方便出面。不帶沐歌是爲了方便行事,快去快回。
依舊是左拐右轉來從紅妝樓後門進去,可是她很快就出來了,她今天是作爲見證人而來,合同簽完了,當然要走人。
走到大街上,擡頭看了看天色,有點晚了,估計慕容琛在回來的路上,她要在他回來之前回到家。咬了咬下脣,她決定抄小路。
在不同的巷子裡走了會,靠在轉角處,想休息休息,忽然嘴巴被捂住,沈筠整個人都僵了,後背貼上溫熱,她嚥了咽口水。
沒想到她出去一趟,就要在這裡出事。被打劫嗎?還是要劫色?她越想心裡就越不安。
“別怕,是我。”溫熱的氣息貼近她,在她耳旁說。
好熟悉的聲音……可她好像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身體緊繃,本能反映牴觸着。
身後的人突然勒緊她,拖着她往後一躲。她看着眼前被阻隔的視線,忽然有些絕望了。
“慕容皓。”慕容皓見她依舊防備着,想起兩人好像沒見過幾次面,只好開口道出名字。
他這話一出,沈筠整個人放鬆了,但神經暫緩沒幾分鐘,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腳步聲,好像在逼近他們?
她想轉身問慕容皓,可他已經先一步反應過來,用力捂着她的嘴,扣緊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中帶。
兩人身體貼得緊緊的。沈筠首先反應過來,可她一挪身體,他就勒緊一分,感覺腰要斷了,她疼得眯起眸子,學乖了不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馬上要發現他們了,可那些人沒走進他們藏身的小巷,而是在外面徘徊,似乎想發現什麼。
她忽然想起,進來這裡的時候,這裡好像很多腳印,而且很密集,這是爲了擾亂對方製造出來的吧?這方法自己好像也用過。
屏住呼吸,她祈禱外面的人快些離開,然後上天好像聽到了她的願望,腳步聲頻繁了一會,然後漸漸變小,最後安靜得嚇人。
‘走了?’她不確定擰眉。
讓她確信這些人走了,不是因爲出去看過,而是身後的人,突然放開了她,接着死一般地寂靜在小巷裡徘徊。
她往前走了兩步,以爲他已經走了,可不知爲什麼鬼使神差回頭,卻看見他靠着牆坐着,一隻手捂着另一隻手。
“你怎麼了?”她問,卻沒有立刻上前。
“沒事。”慕容皓咬牙回答。
她聽出他語氣刻意壓重,額上冒着冷汗,臉色微微蒼白,胸口呼吸比正常人快。面帶疑惑,她仔細觀察他,認爲他把手負在身後,很可疑。
“怎麼還不走?”他不耐煩瞥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說話聲音時高時低,帶着喘氣。
“沒有。”他一怔,但嘴上快速否認。
聲音都發抖了,還說不是?她擰眉,慢慢靠近他,卻遭到他的大喝。
“站住,別過來。”
她不聽,繼續往前,直至走到他面前,才發現他身側有一灘血跡,沿着血跡的逆方向看去,他有意掩藏捂住的手,正在流血。
“那些人砍的?你的護衛呢?”她一邊問問題,一邊蹲下來,捂住他的手臂。
“快走,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回來!”
她瞪了他一眼,“就算會回來,我也不會放任你流血不管!”
“假好心!”
“是,我就是假情假意的,隨便你怎麼理解。”說着,她架起他,往巷口走去。
他想掙扎,她眼尖看見了,“別想掙開我,還不想死的話,留着力氣走路。”
但顯然,這些威脅,對他來說只是皮毛,還不到肉,所以他纔會持續掙扎。
“皇位不要了?死了打算拱手讓人?”她不覺得他對權力不留戀,幾次接觸,他架子大得很,天生的該出聲在皇家。
“本宮還沒那麼容易死!”
“是哦,繼續流血,不知道會不會死呢。”她諷刺道。
“本宮什麼女人沒見過,就沒見過你那麼伶牙俐齒的!”
“那你今天剛好認識認識。”她扶着他,一步步往前,早已累得滿頭大汗,但不能放下他不管。
見她已經累了,但仍不放下他,他就住口了,不再跟她爭辯,給她留點力氣。
她好不容易把他挪出大街,他卻拒絕去對面醫館,說什麼那些人肯定會去找,所以她找了個偏僻安靜的地方,把他安置好,就去醫館買藥。
他按住傷口,在等待她回來的時間,想了下事情。
上次瘟疫的事,功勞都給三弟慕容希搶去了,雖說慕容希降職了,但賞賜很多,聖上對他開始改觀。
可慕容皓心中始終有個心結,就是不知道是誰把疫病治好的,本來他想借助這件事納些錢,好做宏圖大業,但被慕容希口中的那個神人給毀了。
慕容希說治好疫病,是他自己在山上偶遇白髮蒼蒼老人,告訴他藥方,然後他抱着試試的想法,慕容琛也同意試藥,所以這件事就這麼成了。
可是,據慕容皓得知的事情中,壓根就沒有白髮老者之說,藥方是從疫病村傳出來的。那些人幾斤幾兩,他早就調查清楚,唯有沈筠他懷疑。
但是,種種跡象又表明,她雖可疑,可似乎不太可能是她。
腳步聲在耳邊迴盪,慕容皓斂起心神,捂住手臂的手一直緊緊地。他還不想死呢。
“流了那麼多血……”沈筠蹲下,看着血跡皺眉,接着不敢耽擱,趕緊開始包紮。
他目不轉睛注視她,覺得她已經超出自己想象。有些女人看到血,早就驚叫連連了,更何況他手臂傷口很深,雖未傷及骨頭,但裂開的程度,足以讓一個女人害怕,可她手臂不抖,目不斜視,手法還很熟練?可以用熟練這個詞形容嗎?
他擰眉,她撒藥,將他手臂稍稍擡起,慢慢一圈一圈包紮起來,包紮得很工整,還很好看?最後用牙咬開白布,一邊繞了一圈,然後綁起來。
“好了,你發什麼呆?”她包紮好,擡頭就看到他不知道盯着哪裡看,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起來挺嚇人。
他回過神來,看着纏繞白布的手臂,挑眉道:“手法不錯啊,經常替人包紮?而且還分清了止血藥和塗抹藥,不錯啊。”
她掃了他一眼,“這不是人人都該知道的常識麼?”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張着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笑着站直身子,“好了,我功成身退了,你回去小心些。”
“你不送本宮回去?”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擰眉,“你一個大男人,還要我這小女子護送你嗎?”
好吧,他輸了,默默起身,再擡頭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人影。
“沈筠,你果然很有趣。”他扯脣笑着道,但眼底並無半分笑意。
“主子,您受傷了,請馬上回宮。”屋頂一黑衣人躍下,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
慕容皓揚了揚包紮好的手,“沒流血就行了。”
“主子爲什麼要這麼冒險,想知道什麼,讓屬下去查就是了。”
“你這是在說本宮任意而爲?”慕容皓挑了挑眉。
“屬下不敢。”
“沈筠是個很特別的人,這樣特別的人,當然需要本宮用特別的方法去應付。”慕容皓再次掃了手臂一眼。
“主子希望屬下接下來做什麼?”
慕容皓笑得別有深意,託着隱隱作痛的手臂,走向大街。這血流得算是值了。
“一個彷彿天使的人,當有一天失去翅膀,你說她會怎樣?”
“主子是想……”
“別說,知道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