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小馬過河
東市軍抵達渤郡大概半個月後,後續四千壯丁源源不斷趕到鹿角城,與核心部隊們構築鹿角城的防禦,一切進行的井井有條。
而壯丁中一些孔武有力的人則是被挑選出來,開始配發矛戟進行列隊和看旗聽號的訓練,兵團氣象展現出來。
在忙完這一切後,武飛派遣了宮騫去聯繫渤地那批逃到山裡的大戶。
武飛雙手遞交信物給宮騫:爲了光復山河,得要聯繫這裡的義士們。
宮騫在兩年前,沒想過有一天,會幫助武飛僭越,串聯地方大族。但是他看到武飛步步踩在了作死的道路上,而這種作死都是爲了國之大義。宮騫作爲士,已經是推脫不了要求。
沒辦法,先前綁來的本地人頗爲團結,是怎麼都不願意吐露本家在哪。武飛強調不能動刑。於是乎就只能厚着臉皮麻煩走南闖北的宮騫了。
作爲頂級的外交人士,宮騫有着非凡的尋覓人跡的能力,他與武飛“請”來的本地青年共處一日後,宮騫用渤地口音與之暢聊,輕而易舉找對門路,將這些“隱居”起來的大姓代表們請了過來。
這些大姓代表都是一些老人,其中李姓溯源起來,和武飛定了婚約的那個李家是有關係。其嫡系是南遷了,還有的是投效了僞昊,當然還有的旁系在鄉土中堅守,真可謂是三方下注。
作爲二十一世紀的人,武飛堅信:族羣一旦分開了,隸屬於不同利益階層,那麼就存在階級矛盾。僞昊在打入渤郡時固然選擇了和部分大族合作,但他們也佔據了一部分不願意合作者的生產資料,而這就是矛盾的。
在槐樹下面,武飛和這些老人們見面,就這陶碗中井水當酒,一飲而盡。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詢問他們“在山嶺中過得怎麼樣,”“今年過冬有沒有衣服?”“記不記得老家的寨子”
逃難到山林中,爹不親媽不愛的這羣遺族們頓時是悲從心來。
尤其是談着談着,武飛歌興大發:“我的家在燕嶺南麓,那裡有鹿豚魚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粟麥榆柳。
高歌一曲後,武飛對這些悲慼的人:“各位父老鄉親,我軍遠道而來,想要一些本地鄉土兄弟來引路。我要的並不多,每十戶,你們給我送一個丁;每個丁我給三十兩銀子安家費,如果跟我一起幹,那就是我兄弟。”
各位族老們相互點了點頭,隨後一位老人顫顫巍巍說道:“大人,銀錢什麼的,我們也沒處花。只要您讓我們能迴歸故土(渤郡田莊),別說五十抽一,就是十抽一。”
武飛對這種拳拳報國之心非常感動,淚水汪汪,當然感動歸感動,隨後拿來紙和筆和這些鄉老們簽訂公約,也就是說“賬”還是得算清楚。
隨後幾天,武飛走了十來個大姓在山中的鎮子,抽查了米缸,還有鹽袋,確定了這些躲在山中避禍的大姓旁系們,有的是幾口人只穿着一條布衣的困頓。隨後則是知道該如何收買人心。
遂,在大軍駐紮第三天,接收第一批兩百人後。
第一日並沒有對他們嚴格的打罵訓練,而是專注於施恩,即簡單給這些鄉勇們進行了分隊分組,隨後就是讓這些本地隊伍趕着車馬,載着鹽巴,布匹去山裡面,先結一部分“安家費”賬單。
關於山裡面糧食的短缺,大軍是解決不了,但是有了鹽巴後,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糧食危機,因爲醃製肉類可以保存一段時間。
在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武飛派遣得力手下,開始了對這幫“本土兵”的嚴訓。
不指望他們來打架,但是希望這些本土兵發揮活地圖的作用。大規模穿插是用得着的。
…遠遠蹦跳下蓄力…
戍天曆36年4月,武飛趕到大營的隊伍規模越來越多,且大爻分發的火槍和物資也抵達了。
駐地糧食也在不斷囤積,一切可以吃的東西,包括從海岸礁石上獵殺的海牛,那厚實的脂肪層也被熬煮成了膏,封在木桶中保存好了。
糧食日益囤積滿了,但大軍看起來依舊沒有動靜,以至於後方爻都中,已經傳來閒言碎語。然而在下一步作戰距離中,其行軍體系跨越橋樑河流的一次性進軍的長度則是越來越長了。
4月12日,武飛屯兵於鹿角城,開始派遣斥候對渤郡敵人進行試探。
鹿角城外,一隊火槍騎兵開始出城掠襲。目標是一百里外,渤郡昊天大營和顧首關之間的行軍聯繫。
馬蹄和鞭響開始在渤地上肆虐。
這一隊騎兵手上拿着的槍有點短,而且有着大左輪,是連環火銃。這是火帽激發。即轉輪上每一個膛內壓好火藥和子彈,底部那筆芯一樣的金屬管上也都套上了火帽,只要一邊手動撥輪,一邊扣動扳機敲打火帽,就能連續射擊。
早在四月初期,武飛通過本地人的線報瞭解到,顧首關內需要一批鐵器去關外的地進行屯田開拓。武飛決定主動製造“小案件”刺撓一下渤地的昊軍們
這如同即時戰略遊戲中某些策略一樣,“先打礦車,然後把敵人勾出來,掐住頭左右搖擺的道理”
即操作優勢的一方,先用小操作讓敵人感覺到自己的軍事部署並不是那麼“舒服”,想要挪窩,然後在操作弱勢的一方挪窩的過程中,操作優勢一方猛然集中兵力吃掉其暴露的部分,形成局部優勢。
武飛:必須先“刺撓”,把這羣笨熊們從洞裡面勾出來,對面盤成一盤,我不好啃。
…打礦車開始了…
孟家坳這個地方,僞昊的僕從兵正在辛苦的推動車輪。渤郡本土招募的大頭兵們抱怨道:“這條路爲什麼這麼泥濘?”
然而一旁高地上,煞氣陡然顯現,而相對應的,運輸隊周圍的鳥兒們因爲感到煞氣的目標衝擊就是它們這,集體高飛。
遇到襲擊的昊天部隊還算是有點紀律,試圖組成車陣進行阻擊,但也就是有點。
隨着東市馬隊輪流衝過來,第一輪槍炮響起後,就崩潰了。
這羣國泰拉出來的役農(其實是皇協軍)士氣實在是太低了,連弩都沒有踩滿,更沒有進行齊射,面對己方一輪馬槍齊射,就已經崩潰了,順着圍三缺一的一跑了。
而武飛麾下騎兵也沒有過分追擊,只是遠遠地將這僞昊的人馬趕散了。
當騎兵隊列在驅逐時,山坡上待命的後勤兵則是立刻帶着車馬下來,這些後勤兵都是壯丁,在經過訓練後,屬於輔助人馬,快速打掃戰場。
在搜索戰場後,僞昊留下的這二十大車鐵器以及藥材,全部被取走了。
等到十個時辰後,昊國的救援人馬趕到後,所有鐵器都被拉到了河邊,裝船離開了。顯然,這批貨運出關外需要走很長的路,但是運到河邊然後找個地方暫時藏起來則是非常容易。
帶着的五百人馬的僞昊經略使趕到被截的現場時,看着亂七八糟的車轍,以及埋伏好的人馬在一旁留下的馬蹄,得到廢話般的結論是:這不是一般劫匪。
廢話,一般劫匪策劃的大劫案團伙撐天也就二十來人,這可是上千人的劫匪團,且分工有序。
…更多策劃正在進行…
這當然不是一般劫匪,接下來數日內,整個渤郡東南方向出現大量劫案。
就在孟家坳劫案發生的三日後,僞昊治下的鐵鎧莊,也被盯上了。劫匪們顯然有內應,通過炸藥炸開了莊子後,在短時間內衝進來鎮壓住了莊子,擄走裡面四十位鐵匠師傅,以及五萬斤的精鐵。
這件大案更是蓄謀已久。那麼多鐵料全部運到河岸邊然後包船運走了。同時武飛麾下的作案隊伍逮捕走全部鐵匠,一個都沒剩下,更是照着名單來捉的。
隨後兩日後,渤地昊軍護城所需的一百多匹騾馬也被劫走。
連續的大劫案,足以讓昊國在此鎮守的官員震怒了。
昊國經略使素棟:”新來的爻軍太不講武德了,不攻城略地,改爲來搶掠了?他們能,我們就不能搶了嗎!“
但是幾日後,素棟麾下小隊確定了武飛在鹿角城那兒的區域關卡和沿河巡邏密度後,“很有覺悟”的認爲不該用這樣下三濫手段報復。
武小雀的營盤之間巡邏嚴密,根本滲透不進去。 …視角來到爻軍這邊…
武飛在大營中,瞅着地圖,進行着思考。
孫子兵法是戰爭經典,但由於其中金句實在太多了,每一個將領在這本書上找到的戰法切入初始“理念”,往往是不同,這就造就了每一位成功將軍的獨特特色。
而武飛現在在決策中側重點就是“多算多勝“。抓住對面算不過自己而抓住主動權。
舉個例子:後世治安中常常提到一個詞,犯罪低齡化,手段科技化。爲什麼苦惱,低齡化和科技化,預示着有着強大犯罪策劃能力。二十個男子進行犯罪策劃,如何入手,然後搶掠多少,如何隱秘,然後如何脫身,銷贓,遠比人數只有兩個,連臉都蒙不好的土包子笨賊,要操心的多。
武飛這支部隊的優勢是什麼,就是士官多!動腦子搞策劃的能力強。
每場大案的策劃都是三到五個士官完成的,他們制定目標後,讓隨行的五十到七十個骨幹們(縴夫軍)執行關鍵環節,調動數百壯丁協同。
首先東市軍這些痞子們會帶着四十人按照戰術操典突然切入到後方,擾亂被害集團的判斷,當被害集團注意力轉移了,則是讓埋伏的主力部隊突襲。在打掉所有反抗者後,打信號讓早就在一旁待命的清掃隊伍過來拖走貨物,這種“犯罪能力”,如果在二十人以內,在後世都要出動武jin重拳出擊才能剿滅。
而現在這種武裝搶劫規模大不說,而且是臨靠大軍事組織體系來掩護的?這就超出了犯罪的範疇了,屬於正兒八經的”麻雀戰“。
武飛在帛書地圖上觀察到了,國泰的旗旌位置已經出現了一些反應,貌似已經被刺激起來,想要發起進攻。
武飛用紅筆點着渤郡那一處處僞昊的屯兵點,開始代入“對方進攻”的角度。——即發現了對面的指揮體系是散亂的,不連貫的,至少分四個體系;當然有可能是對面雖然是一個指揮體系,但是最高將領太菜了,只能讓駐紮在下面的各個分部隊各行其是。
但是他們的調度嘛?按照武飛的標準,這是癱瘓老太太提着柺杖來找自己決鬥。
這封建部隊長期不調動,就和身軀在久蹲下,想猛然站起來,肌肉發麻,難以維持平衡一樣。行走(行軍)都走不好。
…武飛確定敵人了,扭過頭確定友軍…
4月15日,武飛匆忙趕到朱帥的大帳子中,腆着臉,嘴巴抹了蜜一樣絮叨:大哥,小弟貪財惹上麻煩了。
朱大帥這邊呢,見到武飛這個樣子,也是無奈,姑且相信了武飛帶着這幫荒唐的東市軍,在北邊各個莊子搶劫昊國,而現在承受不住報復,屬於玩脫了。
當然了,朱大帥拍胸脯保證必不會坐看鹿角城被攻陷。只要你們(東市軍堅定守住),我們(朱家軍)的援軍在十日內必到。
武飛表現着鬆了一口氣,隨後問道:”小弟聽說過昊國擁有空中巡航力量?“、
武飛心裡底線是隻要朱大帥這一路不拖後腿,不被的昊軍這邊掏老巢,斷了自己南邊商隊北上物資鏈,就行了。
即武飛要求朱家軍在自己軍事行動時能戒備起來。營中蛐蛐和搏戲停一停。好好在防區內巡查。但話不能用“命令”態度說。
朱大帥目光格外有深意的看武飛一眼,微笑着說道:”往年這個時候,渤郡會派出大量天燈,嗯,今天風沙可能比較大吧,見不到天燈。你若是不放心,老夫麾下有一隻龍馬精騎可以借於你義勇。“
武飛點了點頭,感謝了朱大帥的告知,毫不客氣把兵借了。
武飛走後,朱大帥的兒子朱崇咒罵道:”這幫紈絝,惹了事情自己平不了!“
然而“啪”的一聲,被朱大帥給拍了一下腦門,這朱少帥一臉懵逼。
朱大帥盯着他說道:”沒腦子,就不要亂說話。“
朱大帥隨後給這兒子點撥到:人家不是來求咱們的,而是給咱們提醒,他要幹活了,讓我們這警惕一點,別被僞昊狗急跳牆偷了雞!”
朱崇一臉不可置信。朱大帥:”你不是以爲京城來的,就必須和湛盧軍那樣鼻孔朝天說話吧。這傢伙是能把一羣京溜子帶的順順的,除了辦事利索之外就是會說話。而你不要看他好說話,就忽略他的能力,這一個月來,從南到北萬把號人被他安排妥妥當當,這份本事是要在這建功立業的。
朱崇:“那麼父帥,我們是不是要跟着?”
朱帥則是皺眉道:“僞昊的將軍多狡詐,武將軍初來乍到,立功心切,我們在後面壓陣即可。”——這些年來,作爲直接抗昊的將領,他已經對趙誠有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朱力王對於武飛雖然是很欣賞,但臨戰時候還是不敢莽,僅限於借給武飛一批龍馬精騎;如果昊國這下子在他手上吃癟,戰事順利,再安排幾百精兵去助陣。這樣,接下來即使是大打,戰事敗了對戍帝說得過去,而勝了也可以說協戰有功勞。
…老將有眼光但無膽氣…
返回營地後,武飛打開油燈,對照這北境的情況。目前物資,士氣,以及各項準備都已經到了最佳,打是必須要打的,但是到了啪的一下把籌碼壓上去的時候,心裡還是慌慌的。
武飛終於體會到,淮海戰役中,偉人對於決戰前的描述了;即“心蹦蹦跳,如同小鹿在撞”的感覺了。
這是因爲,算的越多的一方,越擔憂自己還有哪一些地方沒有算到,導致貽害全局。
反而是那些算的少的統帥,看了一下“會戰兵力是八十萬對六十萬”,覺得自己已經全部算到,而後有“優勢在我”的自信。
在參謀部中反覆推演。武飛突然間笑了,低語道:“小馬過河,不試試,永遠不知道。“
武飛望着諸多將領們說到:”戰場多詭詐,諸位的感覺,也都非常忐忑吧!彷彿是面對一條河流,馬兒說這條河淺,兔子這條河深不見底,但我們終究是要渡河的,不要管別人,讓我們試試這裡的水是深是淺。也試一試,我們自己到底是什麼!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軍中擂鼓開始響起,一枚枚竹令感受到氛圍,開始化作玄鳥蓄勢待發。
武飛:“張旺!”
張旺:“到!”
武飛:“你帶着第五、六、七營,前出七十里,在孔藍橋紮營待命!”
武飛:“李孝榮!”
李孝榮:“到!”
武飛:“第二機動騎兵營交於你,攜帶車弩部隊,前進至鰲山一帶;以煙火爲號令,伺機騷擾或追擊敵人,你可以自行決定。”
武飛:“木星語!”
一個青年人立刻站起來。
武飛吩咐道:“這一糧站有可能遭遇敵人突襲, 15日到19日之間,你給我鎖住東線,不讓敵方斥候打開他們布在此地的戰爭迷霧。“
木星語點頭。
一批批士官們被這任務分派出去,而武飛凝視着下面十八個士官。
武飛在地圖上將旗子向前一擺:“剩餘的人隨我行動。”主帳外的馬兒開始嘶鳴,噠噠噠的馬蹄聲逐漸遠去,通訊兵們已經開始開始超前部署。
在沙盤上,這是一場在三天內,驟然跳躍到七十公里外的突擊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