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無情地肆虐着,在寒風的加持下淚痕像是一把把刀子割進顧離的臉。冰冷的刀子、冰冷的血液、還有漸漸冰冷的心臟。忽然,一隻手拖住了顧離的下頜,還未等她擡頭一張臉便貼了過來。脣邊的感覺變了,軟軟的、黏黏的、熱熱的……這種感覺在身上蔓延,酥酥的,麻麻的,這還是顧離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卻是在這被背叛的時候。
痛苦鎖住喉嚨,顧離推開懷翊,哽咽着擦乾眼角的淚珠,“你幹什麼?滾啊。”
懷翊沒有絲毫猶豫,又衝了上來將她緊緊摟住,依舊不語。任顧離對他拳腳相加,許是餘毒未清,顧離慢慢累了也停了動作,她被懷疑摟在懷裡,冷冷地道,“你不是我弟弟,你是王族的人,爲什麼要騙我?爲了幫那昏君殺我嗎?”
“我不是。”
“那你說啊。”
“我……”懷翊一臉無奈,欲說還休。
剛纔一激動,心跳加快餘毒在顧離身體又開始發作。她強忍着疼痛想站起來,“噗——”一口黑血吐在地上。乾裂的雙脣,慘白的皮膚,顧離如同將死之人一般。這一切,懷疑看在眼裡,他隻字未提,只是這麼看着,看着。
“還是不肯說?罷了,你我緣盡於此從今以後便是仇人,今日若不殺我你以後會爲此後悔的。”顧離已經站不起來了,但現在這個局面她就是爬也要離開這裡。
“滾開!”懷翊欲上前攙扶卻是被顧離狠狠推開,顧離用在地上艱難的拖動着累贅般的身子,她那纖細白嫩的雙手被地上的石子劃得血肉模糊,終於她拽住了小毛驢的銜繩爬上了驢背。
地瓜此刻定是不情願的,它看向一旁的懷翊任背上的顧離如何拍打它,它就是不肯走。
“好,你也不跟我,都給我滾。”顧離放下牽繩欲下驢背。
旁邊的懷翊連忙朝小毛驢使了個眼色,地瓜這纔不情不願的動了起來。
不覺間,遠處翻起來黑雲,像是要雨了。
地瓜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懷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顧離則是低着頭沉着臉。
說話間,“黑雲”已經近了不少。定睛一瞧,那不是雲,是許多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這些黑點上下浮動還帶着淒厲的叫聲。
“是渡鴉!”這聲音顧離在熟悉不過了,“還真是陰魂不散。”
想是早先顧離一行人就被發現了,消息傳了出去。所以這次來的渡鴉要較上一次多得多,怕兩人根本不是對手。
顧離轉身看向懷翊,“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要殺我還要這麼興師動衆嗎?”
懷翊看向“黑雲”,未語半句。半刻後,他快步上前對顧離道:“你先走。”接着他又看向小毛驢地瓜,講到:“照顧好她,不要回頭。”
地瓜也是接到命令,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
地瓜一顛一顛的帶上顧離離開,可顧離哪是那服軟的命,話都沒解釋清楚就想跑,顧離怎會任他擺佈。她抓住地瓜的鬃毛用力一拽,只聽地瓜一聲慘叫,那感覺恐怕只有打架是被拽頭髮的人才能理解。可喘着大氣的地瓜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快了步伐。
如今顧離已是沒有力氣再戰鬥,再去的話無疑是去送死,更何況在她眼裡南懷翊所作的這一切只是怕被他人搶去了功勞。
“不,不行!”一個翻身,顧離摔下驢背。在地上滾了兩滾,顧離艱難地爬起來,拖着快要散架的身體朝着懷翊的方向趕去。儘管很累,儘管很痛,但就算要死也要死一塊。地瓜先是無奈地嘶喊,像是在勸她,但見不起作用也便噤了聲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林子的另一邊,鴉羣作陣繞成了個大圈,圈子中心懷翊正持着鳴風抵禦着鴉羣的攻擊。可千百隻渡鴉的攻擊哪是一把劍可以抵擋的。加上先前於織命的一番打鬥,現下懷翊已是有些力不從心,而身旁的渡鴉卻是砍也砍不完,銳利的鴉喙在懷翊的身上留下鮮紅的傷痕,汗水從他的額間落下,手中利劍的鋒芒卻是絲毫不減。無奈敵人人數衆多,這金色的光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消失在這黑色之中。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紫色的焰火從遠處來,炸開,吞沒了周身的黑金光再次顯現。
“不是叫你走了嗎?不要過來,這裡危險!”懷翊揮舞這泛着金色火焰的鳴風,看向身後抵禦渡鴉而來的顧離和地瓜。
手中燃起紫焰,顧離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勇敢過,她堅定地說道,“沒殺了你我怎麼可以走。”一道道火焰打出去,在密密麻麻的黑色鴉羣裡撕開一道又一道口子。
小毛驢地瓜也是毫不示弱,仗着自己皮糙肉厚還有兩隻有力的小後蹄也是蹬掉了不少“麻煩”,湊合湊合也算是幫上了忙吧。
鴉羣佔着自己數量上的優勢,不斷進行自殺式的攻擊一顆顆鴉體流彈朝顧離他們撞去,雖然大多數都被消滅在劍光烈火之下,但仍是有不少得逞的。不過一會兒,兩人身上便紅一塊紫一塊。
“遇見我你後悔嗎?”
在這激情的戰鬥時刻,懷翊冷不丁的一句話問傻了顧離。頓了許久,她才遲遲地道,“後悔!如果當初知道你是一個奸細的話,我就應該直接把你投下天雲臺。”顧離笑了起來,熄了焰火喚出墜月朝鴉羣裡刺去。
懷翊失聲笑道:“那你現在就有機會殺我。”
“你放心,等我殺掉這些煩人的渡鴉就輪到你了。”
懷翊看着眼前的顧離,汗水從她的髮梢滴落可她的眼中依舊閃爍。他笑了,在這戰場上,在鬼門關前,在她的身邊。
懷翊一把拉過用功發力的顧離,捏了個訣喚出了金罩。兩人總算是可以中場休息一下了,可這罩子怕也是擋不住多久。懷翊輕輕拭這顧離臉上的血痕,溫柔得道,“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話還沒說完,罩子已經在千萬只渡鴉無休止的攻擊中瘋狂的抖起來,看來馬上要被攻破了。懷翊看着顧離道,“一會有什麼動靜都不可以去聽,答應我好不好。”
“我憑什麼答應你。”
話音未落,一雙有力的手輕輕攥起顧離的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一瞬間,嘈雜的鴉聲消失了,什麼都聽不見。顧離也不由自主地維持起了這個動作,在無聲的世界裡,眼前所見就會變得格外清晰。懷翊就蹲在自己面前,顧離不知這將成爲往後裡能讓她想起的爲數不多的銘心場面。
懷翊從腰間掏出一個繡的精緻的錦囊。兩指並立,一道法術後錦囊泛着金光地打開了。那光耀眼無比,似乎可以穿透鴉羣。
這光?就像初戰渡鴉那一夜,也是懷翊剛剛降世的那一夜。在光中,過往紛紛向顧離涌來。一直以來,這個臭小子似乎還真的幫上了不少忙!回憶之中的顧離漸漸忘了懷翊的叮囑,鬆開了雙手,一道道尖銳的鳴聲立即從她耳朵鑽進身體,她的五臟六腑就像瞬間被擰做一團再被一掌拍碎。
“啊——”顧離尖叫了起來,淒厲的叫聲伴着喉嚨裡的腥味。
倏地,一對金色的雙翼將她裹住,周遭聲音一掃而空,眼前可見的僅是面前這張白皙精緻的臉,面龐可感的是他那緊緊貼過來的雙脣的溫度和他那不緊不慢的鼻息。時間慢慢凝固了,這重重包裹的金色羽翼之外像是再沒有世界……
金光一現整個鴉羣顫抖起來,隨後鴉羣便四處散開想逃離這耀眼的光芒和這震心斷腸的聲音,可是已經晚了。渡鴉們瘋狂顫抖着身子,看那張大的嘴就知道這叫聲得有多淒厲,最後一股鮮血從它們的雙眼中溢出。最後一隻只渡鴉爆開,化作血霧在空中滯留片刻,落下向大地。血雨打着金色的羽毛,宣告這戰鬥的勝利。
寒風血雨倍感淒涼,可苦了打不了傘的小毛驢地瓜,而羽翼之中卻在不斷升溫。
世間的聲音再度消失了,唯有面前這張精緻的面龐,只見他微微張嘴,聽不見聲音只看的出口型:
等我——
光芒散盡,面前的白衣少年緩緩倒下……
流光雲都晟暉殿
“什麼!你說渡鴉在凡間找到他了?”高高的王座上,坐着的是許久未和大家見面的禹榮音,他現在正在怒喝臺下那個穿衣風格與他相似的黑袍男子,“爲什麼不將他擊殺,送來給我?”
臺下黑袍男子悻悻地道,“此人似乎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派去的三萬渡鴉只回來了十數只。”
“這下難辦了,凡間非我等領地再加上他已經恢復差不多。恐怕再難將他抹去。”禹榮音再度扶額,現在能讓位高權重的他揉眉心的人可不多了。
黑袍男子再拜,“另外,我們還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子一直在照顧她。經屬下調查,此女子爲罪人仇懿的女兒——仇心。”
“仇心?女兒?”禹榮音眺着遠方,“你們抓他們時千萬不要傷到她。”
“是!不過說起仇心,屬下倒是有一計。”
“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