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言簡意賅,很快就將成都城內發生的事情盡數告訴了劉封。
當聽到劉璋也同曹操合流了的時候,劉封是相當吃驚的。
本來在劉封看來,有張魯在當中,劉璋是很難同曹操走到一起的。
畢竟那可是殺母弒弟之仇,不共戴天啊。
可現在,張魯卻給劉封上了一課,對於有些人來說,沒什麼感情是不能定價的,如果有,那就是價格不夠高。
雖然不知道曹操究竟給張魯開出了什麼價碼,讓他放棄了母弟之仇,與劉璋握手言和,現在的局面倒是相當糟糕了。
是的,對於劉封來說,僅僅只是糟糕,不是危險,也不是惡劣,更不是絕境。
即便劉璋與曹操合兵,使得曹家主導的聯軍兵力直逼十萬之衆,可劉封依舊絲毫不慌,只是覺得局面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變得有些糟糕罷了。
其根本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左幕軍足夠能打。
如今蜀中的這支左幕軍極其精銳,在兵員素質,訓練,軍械,以及經驗上,絲毫不弱於豫州那兩支名號軍了。而且該部不但士卒精銳,將校也俱是名將之姿,更有陸遜這等三國T0級別的名帥指揮,而軍需後勤又是三國T0級的能臣諸葛亮操持,裝備俱是來源於徐州最新打造的扎甲、冷鍛甲以及少量最新研發成功,配備將校軍官的板甲。
就連緊缺的戰馬,都在南中補充了一大批西南馬匹,其中包括了麗江馬、大理馬、建昌馬和滇池馬等西南名馬。
西南馬匹身材矮小,體型中等,體質結實,適應性強,善於攀爬陡坡和在狹窄山道中穿行,兼具騎乘和馱運能力,是西南山區重要的役用馬種,也是中國古代西南地區軍事、商貿活動的重要助力。
這些馬匹雖然沒法充任具裝騎兵,但作爲輕騎兵卻是相當優秀的,其速度不慢,耐力極強,而且適應各種地形,唯一的缺點就是爆發力不強,是相當優秀的輕裝馬匹。
陸遜奏報,蒯越上書,經劉封欽批,優先轉運調撥了五十石霜糖,五百石雪鹽以及其他西南缺少的珍貴財貨,在去年大半年的時間裡,給陸遜所部換來了數千匹西南馬。
陸遜所部如今的騎兵主要就是由這些馬匹所組成的,已有三千之數。
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輕騎兵,少數胸甲騎兵,具裝騎兵一個都沒。
畢竟具裝騎兵目前還是隻能靠遼東、涼並以及河東的高頭大馬,西南最優秀的戰馬也負擔不起具裝甲士的重量。
如果劉封要建立第三、第四支名號軍,必定是會以蜀中這支部隊爲核心進行擴建,而其所缺少的也僅僅是具裝甲騎等特殊兵種了。
如此精銳之師,又是名將雲集,名帥督領,劉封要是還會被這點聯軍給嚇住,那未免也太丟人了。
這簡直是抹殺了這些年來,劉封各種冒險取巧,捨生忘死,殫精竭思爭取出來的這巨大優勢。
劉封的心裡原本就有一個大戰略,想要將入蜀的曹軍和漢中軍盡數聚殲在涪城、綿竹、梓潼一線。如今不過是多出了個成都劉璋,雖然增加了不少麻煩,但對於這個大戰略卻是沒有半點影響。
比起劉璋投靠曹操所帶來的麻煩,劉封倒是對於張鬆等人密謀迎奉自己而感到有趣。
沒想到張子喬這個爲人短小,放蕩不治節操的傢伙居然還是選擇了自家。
這一世的曹操可沒有侮辱他了,甚至很可能還會巴結他。
如今張鬆可是益州別駕,名正言順的劉璋麾下第一人。
舉州投劉還是投曹,張鬆可是有很大話語權了。
要不然他憑啥能因爲不滿劉璋想要投曹,就直接拉起了秦宓、楊洪、孟達這些益州本地和東州的實力派人物開小會?
秦宓本身就是益州大儒,秦家在廣漢可是第一豪門,家中阡陌縱橫,土地廣袤,依附於秦家的平民農戶佔了廣漢郡人口的一成以上。
故此,秦家對趙韙深惡痛絕,也對如今在廣漢敲骨吸髓的漢中軍恨之入骨。
同秦家相比,楊家就更厲害了。
和平時期,楊家的地位自然是不如秦家的,可如今乃是亂世,而恰好楊家手裡就有槍桿子。
作爲犍爲郡的第一豪族,楊家不但養着上千族兵,而且還是益州最大的民間鐵商,家中工坊林立,匠作輻輳,每天能出產上百把農具以及數十把長短兵器。
陸遜在入侵犍爲的過程中,楊家乾淨利落的表現出了中立的態度。而這時候中立,無疑就是在向左幕軍遞送橄欖枝。尤其是武陽一戰,楊家乾脆全程隱身,甚至在左幕軍進入武陽之後,立刻站出來幫着維護當地秩序,恢復民生治安。
而在左幕軍佔領了犍爲郡治之後,左幕軍表現出秋毫無犯,尊重當地士族豪強的合法正當利益的態度,同時又安撫百姓,清理冤獄,頒佈法令,制定稅收。
這一系列的事情不但表現出左幕軍森嚴的軍紀和優良的作風,同時也展現出了左將軍幕府打算深耕犍爲乃至整個益州的企圖。
可別小看這一點展現,對於本地士族豪強來說卻是極爲重要的。
你若是沒有經營本地的打算,本地大族可都是紮根當地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怎麼可能把本錢下注到你身上。
左將軍幕府的態度和表現,徹底打消了本地士族豪強的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投奔到了左幕麾下。
楊洪家直接就表示願意拿出一半部曲助戰,同時每月還將無償輸送兩百把長短兵器給左幕軍,另外,還願意平價出售所有兵器產量。
可別小看這一點,這裡面的好處多達每年數百萬錢。
別說那每個月輸送的兩百把長短兵器累積下來一年就是兩三千件,這些物資的價值就在近百萬錢了。
以東漢承平時節的物價來計算,一柄制式鐵槍的價格在一千到兩千錢之間,按照行規來算,大部分情況其實都是一千錢,中下級軍官配備的則價值在一千五百錢到兩千錢之間,而中高級軍官的鐵槍則在三千錢以上。至於刀劍的價格則更加昂貴,往往最少也是數倍於鐵槍。
如今天下大亂,軍械的價格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軍械物資的價格翻上一兩倍都算是相當便宜了。
除非自產,否則價格就是這麼個行情。 因此,在如今蜀中激戰正酣,大戰在即的情況下,楊家居然願意平價出售所有產量給左幕軍,這不僅僅是金錢上的支持,更是一種極其堅決站隊的態度。
楊家這舉措,等於是吃定了蜀中大戰最後的贏家就是左幕了,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別說將來是曹家拿下益州了,就是劉璋沒挪坑,那都得是楊家的末路。
這也是爲什麼楊洪堅決站在了張鬆的一邊的根本原因之一。
現在的局勢可不同於原時空中劉備入蜀。
劉備入蜀的兵力僅僅只有一萬餘人,不足兩萬,而且還被劉璋遠遠的安置到了白水關抵禦漢中張魯的進攻。
從白水關到成都,最少也有上千裡地的路程,而且白水關南下,要先後過葭萌、天雄、劍閣、梓潼等地方。
這些地方除了梓潼還有些經濟人口外,其他地方都是入不敷出的,需要靠中央補貼的戰略要地,本身是沒多少產出的。
當時敢押寶劉備的,也只有張鬆這個死硬派,以及法正、孟達這些不得勢的東州人。本地的大佬幾乎沒有一個在初期就站隊劉備的。
即便是秦家,也是直到劉備兵圍成都之後,才稍稍接觸了一下,別說拿來和現在對劉封的支持相比了,就是連對劉璋的支持都大有不如。
至於楊家,那更是局外中立了。
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區別,除了劉封如今的名望地位已經遠超原時空赤壁之戰後的劉備了,麾下的左幕軍更是百戰百勝,從無敗績。
更重要的是,左幕軍已經近在廣都了。
劉璋能在雒城堅持一年半,但在兵臨成都城下後就很快投降了。而現在,左幕軍已經切切實實的出現在了成都城下。
若不是曹軍聯合漢中軍也到了雒城,劉璋此刻十有八九都能被張鬆說服開城投降了。
張鬆等人的內應,固然是一個大喜訊,可隨着這個喜訊而來,也讓劉封面臨一個抉擇。
到底要不要先入成都。
先入成都的好處自然多不勝數,拿下成都,另立益州刺史,對於整個益州自然也就更加的名正言順,從而得到益州出產的各種資源人力。
同時,還能消除掉劉璋一系的力量,從而削弱曹軍爲主導的聯軍實力。
可缺點也有不少,此時入成都,劉封必然要對益州本土勢力做出讓步。萬一這些本土勢力的胃口太大,又看不清楚形勢,劉封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如此一來,很可能會嚴重惡化雙方的關係。
除此以外,先入成都之後還有兩個軍事上的顧慮。
第一個顧慮是會不會因此而嚇跑曹軍和漢中軍,影響圍殲他們的大戰略。
第二個顧慮則是沒有了成都這個要點,也就失去了調動曹軍、漢中軍的抓手。所謂攻敵必救,劉封最容易調動起曹軍和漢中軍西來的抓手就是成都。
只要左幕軍進攻成都,曹昂必然得來支援,哪怕不敢同左幕軍正面交戰,也得在外牽制一下左幕軍的側翼,使得左幕軍沒法全力攻城,也好爲成都城內的劉璋減輕壓力。
考慮再三,劉封在法正、孟達期待的眼中緩緩搖頭:“孝直、子度,我也不瞞汝二人,此時絕非我入成都之時。”
對於劉封的回答,法正、孟達二人眼中明顯帶上了濃重的失望之情。
出於安撫二人的想法,劉封勢必要對二人解釋一二。
沉吟片刻後,劉封並沒有直接解釋,反而開口詢問道:“孝直、子度,二君皆是人傑,又擅長謀劃軍略,以二君之見,我該如何行事?”
法正、孟達二人先是一愣,隨即醒覺過來。
他們不過是兩個不得勢的東州士子而已,孟達還好一些,雖然父親名聲糟糕,可畢竟也是刺史之後,而且孟達善於交際,在東州和本地士族圈中皆有朋友,日子並不難過。和孟達比起來,法正就差上太多了,他更是一度在成都城中都無落腳之地,被逼的離開成都前往犍爲暫避。
以劉封之尊,不但認爲他們二人是才俊之士,居然還願以軍國大事相詢,更有易地而處之語,這簡直震碎了法正和孟達的認知。
在劉封之前,可從來沒有人如此禮遇他們,他們別說是參與軍國大事了,就連在劉璋面前多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兩相比較,別說性情剛直,恩怨分明的法正了,就是趨利避害,多疑善忌的孟達都有得遇明主的感動。
兩人心情澎湃,好半晌之後才得以平靜下來,隨後,劉封的問題則在二人腦海中浮現出來。
平心而論,不論是法正還是孟達,的的確確是在軍略上頗有建樹的。
法正自然不提,這可是劉封老爹的羽翼,雖然比不得如魚得水那般重要,但也絕對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了。
就是孟達,那也是被曹丕捧爲心腹,破格優待,委以重任,不但直接打破了對降將的常規猜忌,甚至還讓孟達保留了自己的部曲,並就地留任,這在曹魏無疑是破天荒的違規之舉。
面對司馬懿、劉曄的勸說,曹丕的迴應是盛讚孟達“卿姿才秀茂,器量優弘”,更稱讚他爲“將帥之才”。
曹丕雖然能力不如曹操,但也絕非平庸之人,其能力在歷代君王中還是能排到中等偏上的。能讓他這麼誇讚的孟達絕不僅僅只是爲了拉攏降將,而是有真才實幹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陷入沉思之中。
這兩位好友心思完全一致,想要抓住這一次的天賜良機,在劉封面前博得頭彩,以期能夠魚躍龍門,得劉封青眼而入左將軍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