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抵達“神山”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漸漸黯淡下來,火紅的太陽懸在山巒起伏的雪線之際,映紅了西邊連片的山峰和天空。在一片空曠的草壩山地上,一條公路蜿蜒綿長,兩輛行進的越野車正穿行在這條路上。公路兩側覆蓋着一團團茂密的草叢,隱約可見一些犛牛和羊羣,見到車輛,它們會向草叢深處緩慢移動,只露出淺淺的脊背。
張崇斌透過半開的車窗,貪婪地望着眼前這幅渾然天成的風光畫卷。迎面吹來的陣陣涼風中,可以嗅到草原牧場特有的味道,此番風情,不由地令張崇斌想起元代詩人薩都剌曾留下的那首詩:“牛羊散漫落日下,野草生香乳酪酣……”
“前面就要到馬攸木拉山口了。”這時,不知何時醒來的巴特爾對大家說道。
張崇斌跟段濤要來地圖,看過之後,他拿起對講機聯繫了“白紙扇”,提醒他前面有檢查站,而且,車子將要翻越海拔5216米的山口,需要將車子先停下來,讓大家都下來放鬆放鬆,增加點血液的含氧量,同時把必要的準備工作做好,然後一氣衝關。
車子停在路邊,衆人先後下了車。
裹着厚厚羽絨服的“白紙扇”朝張崇斌這邊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他開口問道:“張兄,還要走多久才能到達‘神山’?”
張崇斌將巴特爾召喚過來問及路況,巴特爾說道:“如果照這個行進速度,一會兒繼續上路的話,今晚午夜時分就能到達‘神山’。”
“白紙扇”一聽,提出要抓緊時間繼續趕路,他要今晚就看見“神山”。
再次上路,巴特爾親自駕車順利地通過檢查站後,將車子朝東側的一道長長的斜上坡開去。這個坡道不同於之前所走的盤山道,而是筆直地通向高高的天際線。駛過大約兩公里長的坡道,車子來到山口,前方又呈現一片平緩的草坡。
“這裡是日喀則與阿里地區的行政分界,從現在起,你們纔算是真正進入阿里的地界。”巴特爾說道。
“什麼?此前我們走的那片無人區不是阿里地帶?”段濤問道。
“呵呵!真正的無人區還在西北方。”巴特爾笑着道。
車子駛過山口,開始下行的時候,張崇斌看見左前方草場深處有點點的亮光,仔細看去,原來亮光是從一些散佈在草場中的黑色帳篷裡發出的。在帳篷的前方,是一片面積不小的湖,於夜色中綻放着迷離惑目的幽藍光彩。
“那是什麼湖?”張崇斌問道。
“是公珠錯。”巴特爾回道。
“哦,我還以爲那是聖湖瑪旁雍錯。”張崇斌向湖面望去。
“聖湖離這裡也不太遠了,過會兒就能看到。”巴特爾道。
“嗨!看,那些跑得飛快的是什麼東西?”段濤用手指着窗外的一羣羣來回跳動的黑影問道。
“那是黃羊和野驢,晚上還會有野狼到這邊找野食。”巴特爾道。
“什麼?這麼高的地方還有狼?”段濤有些不相信。
“是嘍,阿里可是有名的野生動物的天堂!”巴特爾說道。
此刻,天幕漸漸浸黑,星光開始灼閃映照,遠處依稀可見的連綿羣山似乎低矮了許多,山腳下的草甸也好似縮小了面積,周圍顯得空曠寂靜,深淺不一的溪流不斷出現在行進的路面上,使得車子無法跑得更快。大約又走了幾十公里,車子的左前方漸漸又露出一角平靜的湖面。“看那邊,那就是聖湖瑪旁雍錯。”巴特爾大聲說道。
隨着車子的移動,聖湖漸漸敞露出平坦寬闊的水面,猶如謐寧含蘊的天然寶石,讓人有撲過去擁抱它的衝動……正在衆人陶醉於夢幻般的美景之際,張崇斌突然注意到距離聖湖不遠的南面,悄然聳立着一座雄偉的金字塔形山峰。
“‘神山’……那一定是‘神山’!”張崇斌感到心頭一股熱流涌動。
“岡仁波齊到嘍!你們看,遠處那個灰白的雪峰,就是‘神山’哦!”巴特爾指着前方提示道。
“在哪?啊!看見了,‘神山’!我看到了!……終於到了‘神山’!”祈兵和段濤激動地叫了起來。
這時,張崇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邊已能收到手機信號了。他接起來,原來是“白紙扇”打來的。“哈哈!張兄,我看到了‘神山’!不錯,是像個金字塔,周正、漂亮!”
“是啊,總算是到了,兄弟們都看到了。”張崇斌回道。
“張兄,今晚我們就在‘神山’腳下休息,我這邊的朋友已經安排好了,等到了岡底斯賓館後,我們再一起研究下那個登頂方案,你讓巴特爾把車子再開快點。”說完,“白紙扇”掛了電話。
“岡底斯賓館在哪兒?離這還有多遠?”張崇斌問巴特爾。
“哦,在塔欽,離這兒有20公里左右,要去那邊?”巴特爾反問道。
“是的,我們今晚就住那邊。還有,請把車子再開快點。”張崇斌點頭道。
“哦,我盡力吧,別看這段路不長,但卻是路況最差的一段,你們可要坐穩嘍。”巴特爾提醒道。
在上下來回的顛簸中,張崇斌拿起手機給孔超去了電話,同時又讓段濤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一下當地明日的天氣預報。
孔超得知張崇斌等人到了“神山”,但他卻沒有表現出符合他性格的興奮來,從他那沉悶的語氣中,張崇斌感覺公司似乎出了什麼問題,於是就讓孔超立即如實彙報。果然,孔超給張崇斌帶來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壞消息——唐凱失蹤了!
“什麼?失蹤了?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崇斌急問道。
“今天下班後不久,他媽媽給我來電話,哭着說鄰居發現唐凱在家門口被兩個不明身份的人給劫走了。”孔超回道。
“唐凱這纔來公司幾天啊,竟出了這樣的事!”張崇斌感到不解,馬上又問道,“公司最近有身份特殊或行爲舉止反常的陌生人來過嗎?”
“應該沒有。”孔超肯定地回道。
“那麼唐凱最近和什麼人或部門有特別的往來聯繫嗎?”張崇斌繼續追問。
“沒有,至少在公司裡沒有發現。目前,我還沒有給他配備手機,我剛纔查了下公司的電話記錄,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孔超回道。
“電腦呢?登錄的網站地址都查過了嗎?”
“我現在正在排查,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那你明天一早就去唐凱家,帶上財務小李安慰好陳姨,別讓她太擔心,順便看看唐凱的房間,包括他家裡的電腦記錄。”
“明白。”孔超回道。
“我要的報告,是不是還沒有整理出來?”
“是的。誰想到竟會出這事……”
“孔超,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冷靜,告誡所有員工提高警惕,但也別搞得過於緊張。我相信你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張總,請您放心。”
“唐凱一旦有消息,就第一時間告知我。找到唐凱之前,讓小李每天去陳姨家上班,負責照顧好她。”放下電話,張崇斌緊抿着嘴脣一言不發,他感覺心口堵得慌……
祈兵神情嚴肅,在一旁也默不作聲。段濤剛要開口,被祈兵一個手勢給制止了。
巴特爾這時開口說道:“你們乾的這個工作,風險不小哦。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和那夥人不一樣。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命都差點丟掉,他們以前一定殺過人,你們不能放過他們的。”
巴特爾的話音落下,卻沒有人迴應,車內的氣氛顯得沉悶又壓抑……
張崇斌控制好情緒纔開口說道:“巴特爾,很感謝你這幾天爲我們做的事情,但我要提醒你,這一路上,你所知道的和看到的任何事情,以後都不要和別人講。一會兒到了賓館,我會額外給你些補償費用,你拿了錢立即離開這兒,先找個地方休息。我們計劃用3天轉山,回程時,你再來接我們,具體時間和地點等我通知。還有……也許,回去的時候,你需要先接一個人返回拉薩。”
“先接誰?”巴特爾問道。
“這你先別問,不過請你放心,那個人是可以信賴的真正朋友。”張崇斌回道。
巴特爾沉默片刻,說道:“好吧,神佛會保佑你們的,你們一定要阻止登‘神山’的人。還有,你們在轉山的時候,也千萬不能登‘神山’的頂峰,這邊的信徒如果發現有人登了‘神山’的頂,那人就下不了山了。”
“下不了山?爲什麼?”段濤問道。
“登頂的人若下山,守山的信徒就會用亂石打死這褻瀆神明的人!”巴特爾說道。
段濤聽完,愣住了!他慢慢地轉過頭看向祁兵,又看向張崇斌……
張崇斌和祁兵都沒有說話。不過巴特爾剛纔說的這番話和他的表情,讓張崇斌感覺似曾相識,這份熟悉感讓他的心咯噔一下!他想起了那天巴特爾登上“白紙扇”的車,在關上車門的瞬間被他一瞥掠見的那個神情……
2密謀登山方案
夜半時分,兩部越野車終於抵達“神山”腳下,駛到岡底斯賓館。
車子停住,衆人下了車,發現這賓館門口的院子裡竟搭起不少的臨時帳篷。當“白紙扇”走進院子時,從賓館裡面走出幾個人來,圓臉豎眉的漢子也在其中。他那雙如燈泡般圓鼓的眼睛掃視了衆人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徑直來到“白紙扇”跟前,將一串鑰匙交給了“白紙扇”。
“白紙扇”再見到老朋友,精神頓時振作起來,一直佝僂着的胸脯挺了許多。他擡起頭來,看了看眼前的賓館,然後將拿到手中的房間鑰匙朝張崇斌這邊扔過一把,說道:“張兄,我先回房間衝個澡,然後再來找你談點事。”說完,他與“槍王”一起隨那幾個人走進賓館。
張崇斌隨後也走進賓館,按鑰匙牌號進入了房間。
巴特爾幫着祈兵和段濤一起將車上的各種裝備器具搬到張崇斌的房間,完事後,他從張崇斌手中拿到早已備好的錢匆匆離去。
見房間沒有外人,段濤靠近祈兵小聲問道:“祈隊,你說這‘神山’,咱們要怎麼登啊?!”
“張總已經拿好主意了,你不用擔心。”祈兵回道。
張崇斌在衛生間洗了把臉,他走出來看見段濤正緊皺着眉頭望着自己……
“段濤,你有事嗎?”張崇斌問道。
“我……張總,巴特爾說的話您也聽到了,我在想,這‘神山’……”段濤磕磕絆絆地說着。
張崇斌打斷了他的話,道:“段濤,這次你不需要登‘神山’。”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擔心您和隊長!”段濤臉噌的通紅,急切地解釋道。
張崇斌走到段濤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還記得在越南我讓你做過什麼嗎?”
段濤眨巴眨巴眼睛,說道:“這回還像在越南那樣,我只在外圍配合?”
張崇斌點了點頭,道:“一會兒,‘白紙扇’找我談事,應該是和我細碰登山的方案。這樣,等我回來後再確定咱們的具體行動計劃。你不用過於擔心,目前的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中。對了,明天這邊的天氣狀況如何?”
“哦。”段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又道,“預報是晴天無雨。”
“那就好!看來老天爺還是挺照顧我們的。”張崇斌笑了笑道。
這時,房間電話驟響,張崇斌接起一聽,正是“白紙扇”打來的。他放下電話,一個人提着筆記本電腦朝門外走去……
祁兵和段濤都站了起來,張崇斌衝他倆一擺手,說道:“不會有事的,在這兒安心等我回來再說。”說完,他走出了房間。
張崇斌來到“白紙扇”的房間,敲門進去後,發現除了“白紙扇”,“槍王”和那個圓臉胖子也在屋內。“白紙扇”穿着件睡衣坐在沙發上,一邊喝着茶水一邊衝他說道:“這屋裡沒有外人,張兄,你就把上次和我說的那個方案,再跟這兩位兄弟說說,讓兄弟們一起拿捏下,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槍王”和圓臉胖子從張崇斌一進屋,就一直盯着他看。當下,圓臉胖子斜倚在一張椅子上,歪着個腦袋,那蹺起的二郎腿不安分地來回抖動着……“槍王”則正襟危坐,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張崇斌的一舉一動……
張崇斌點了點頭,將筆記本電腦朝寫字檯輕輕一放,說道:“三哥做事向來謹慎,兄弟我一直欣賞佩服。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正求之不得,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得上一個諸葛亮’,何況,諸位都有賽諸葛的智慧和過人的膽識。閒話不多說了,沒錯,在來到‘神山’之前,我曾與三哥共同商定了一套方案。今天晚上,第一次親眼目睹了‘神山’的風采,它比我原先想象的更爲雄偉絕拔,氣象非凡。所以,原方案恐難免會有些疏漏,這裡還望諸位集思廣益,一起來完善此方案。”
“開場的話就不用說了,張兄,你就直接說說登上‘神山’後會怎麼樣。”圓臉胖子插話道。
“兄弟莫急,還是從登山開始說起吧。”“白紙扇”發話道。
張崇斌瞥了圓臉胖子一眼,接着又道:“想必諸位都知道,這‘神山’在宗教信徒的眼中是世界的中心,是衆多天界神明尊者修行的聖地,凡人是登不上頂峰的,這邊也不允許凡人去登,據說目前還沒有哪個俗人敢登頂此峰。現在這個時節,又趕上來自世界各國的信徒和遊客前來轉山,周長56公里的轉山地帶,白天將會形成一道流動着的圓周人牆。只有在晚上,轉山的人才會集中在轉山道上的五座寺廟裡休息。所以,我認爲登山的時機要在夜間。”
“在夜間?”“槍王”突然發問道。
“是的,只能在夜間。我已查詢過明天的天氣,是個無雨的晴天,應該適合登山。”張崇斌肯定地說道。
“如此高的山峰,從職業登山的角度來看,白天登都不容易,夜間登山怎麼能保證安全?”“槍王”似乎變了個人,他第一次這麼長且流暢地問話,張崇斌聽着還真有些不太習慣。這當口,張崇斌扭頭看了“白紙扇”一眼。從“白紙扇”不置可否的表情中,張崇斌判斷出他並未對“槍王”提及登山的具體行動方案。於是,張崇斌將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回頭對“槍王”說道:“韋兄,確切地說呢,我們不是在登山。”
“槍王”聽了一愣!
張崇斌又看向圓臉胖子,說道:“這位兄弟,不知道三哥讓你準備的東西是否保質保量地備齊了,這可是此次行動成敗的關鍵!”
“放心好了,所有的裝備這邊的兄弟都已備好。張兄,我們這回可是出了不少的血,聽說路上還折了一個兄弟!現在,我們就看你的了,你可別讓我們……”
“那就好!”圓臉胖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崇斌打斷。“你們看……”張崇斌用手一指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放大後的“神山”特寫照片,說道,“這是‘神山’的南面,這道由峰頂直通向下的巨大冰槽與這道橫向岩層相交,構成了佛教的萬字格,這就是‘神山’的著名標誌。現在再來看這張照片……”畫面變換,‘神山’的另一面出現在屏幕之上。“這是‘神山’的北面……你們看看,從這兩幅照片中,發現了什麼異常沒有?”
“一個有標誌,一個沒有……神山南面出現這樣的標誌,我看就很奇怪。”圓臉胖子道。
“這個標誌是佛教的‘雍仲’符號,象徵精神力量,意爲佛法無邊。不過,我看它更像個‘十字架’。”“白紙扇”補充道,看樣子他爲此做了些功課。
張崇斌卻搖了搖頭,道:“雖然這個符號深究起來,可能還有更多更深的隱含寓意,但這並不是我所指的異常方面,你們再仔細看……”說着,張崇斌連續點擊鼠標,讓兩張照片來回快速切換……
“怎麼一面有雪,一面沒有?”“白紙扇”突然說道。
“三哥好眼力。”停下手,張崇斌站直身子道,“諸位要知道,正常的情況下,山的南面朝陽,北面背陰,如果陽光充足,南面的積雪應該先化。而‘神山’的頂峰,長年有雪的一面是南面,而無雪的一面卻在北面,這種現象難道不反常嗎?”
“白紙扇”聽着點了點頭……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異常現象,我想,這很可能就是與‘神山’內埋藏着的寶藏有關。”張崇斌說道。
圓臉胖子聞聽此言,頓時兩眼凸出放光……
“你們再仔細看這道筆直的冰槽,它的邊棱形狀像不像一節節的臺階?還有,說起‘神山’頂峰這種構型,不知道諸位對中美洲的瑪雅神廟的構造了不瞭解。”張崇斌左右看了看衆人道。
“張兄,別總問我們了,你就直接說說這臺階是怎麼回事就好,怎麼這又繞到地球那一面去了。”圓臉胖子看來是有些迫不及待也有點不太耐煩。
“多餘的廢話,我從來不說!你聽明白了嗎?”張崇斌盯着圓臉胖子的眼睛道。
“請張兄繼續說下去。”“槍王”冷眼瞥了圓臉胖子一眼。
圓臉胖子見此一怔,有些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