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中折騰了大半天,這會兒溫恩正伴着晚霞在亭中畫畫。
八角亭正對面,就是廚房的窗戶,溫婉跟鄭廚子在研究用芙蓉花做糕點。
在鄭廚子的指導下,溫婉揉麪揉得像模像樣,只是用模具給糕點定型的時候,似乎失敗了很多次,她臉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欣喜。
亭中,溫恩提着筆,遙遙透過窗戶看清溫婉的模樣。
點點夕陽的餘暉落進窗戶,灑在她的側顏上,暖烘烘的臉頰上襯托出一抹嬌羞的紅來。
晚霞層層浸染,夕陽像是在她頭頂的房檐上放大,偶有鳥兒飛過天際,形成一副完美的畫卷。
溫恩眸色一暗,行雲流水的提筆落畫,似恨不得將眼前的她和夕陽盡皆印在畫卷上。
鄭廚子在溫婉的指導下,做出了今夏第一份芙蓉糕。
糕點有些許微甜,正適合溫婉的口味,糕點剛出爐,溫婉就拿起一塊咬了一口,興許是有些燙,她慌張的丟了糕點便去抓粉嫩的耳垂,以此來緩解炙熱帶來的疼痛。
溫恩也緊張的放下筆,快步跑進了廚房。
“姐姐沒事吧?”
溫恩作勢就要去捧她的手。
溫婉還沒反應過來,倒是一旁的鄭廚子是練家子,一步擋在溫婉的面前。
“小公子,男女授受不親!”
開玩笑,主子不在,院子裡還有他們幾個活人呢。
溫恩臉色沉了沉,悻悻的放下手。
溫婉見狀,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鄭叔,他就是關心我而已,你別說得這麼上綱上線。”
她又衝溫恩笑了笑,拿筷子挑了幾塊芙蓉糕放進盤子。
“走,我們出去吃糕點去,這可是我花大半天時間做出來的,特意給你做的。”
聞言,溫恩立刻被哄好了。
他應了一聲,乖乖跟着溫婉重新回到亭中。
溫婉將盤子放在桌上,不經意間看見桌上的畫卷,頓時驚呼一聲。
“這是你畫的?”
“嗯。”
溫婉漬漬稱奇,忍不住衝溫恩豎起大拇指,“畫得真美!比我本人漂亮多了!”
意境、人物、晚霞,都美到了極致。
女人都是愛美的,他們家恩恩把她畫得這麼好看,就跟相機美顏開到了極致一般。
溫恩喜歡看她笑,她笑,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姐姐本來就很好看。”
溫婉沒當回事,擡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就你嘴甜,不枉我專門給你做芙蓉糕。”
他在這裡能待的時間不多,溫婉能爲他做的也不多,便想着在有限的時間裡,儘量對他好一點。
所以即便平時鮮少下廚的她,也親自下場做糕點。
“好吃。”溫恩吃東西很優雅,一塊糕點,像是捨不得一口吃掉,竟然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
溫婉看了,忍不住又是一番感慨。
看看,這就是弟弟的好,讓她這個半吊子廚藝,也得到了最大的情緒價值。
沈御走進院子裡,便見溫婉一臉慈母笑的盯着溫恩。
他腳步一頓,眉頭皺了皺,大步走過去,撈起一塊糕點吃了一口。
“鄭廚子的手藝越發不行了,這糕點也太淡了些,我將軍府是連飴糖都吃不起了嗎?”
他嫌棄的順手將糕點往地上一扔。
看見這一幕的溫婉,牙根氣得發癢。
她冷着臉,咬牙切齒的問:“這糕點,有這麼難吃?”
沈御正要點頭,突然察覺到她的表情不對,尤其是餘光裡,溫恩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頓時心頭一驚,喉頭滾動,試探着問:“這糕點……你做的?”
溫婉一聲冷笑,沒有回答。
沈御低頭看了看被他扔在地上的糕點,又看了看眼神逐漸冰涼的溫婉。
他吞了吞口水,瞬間扯出一抹尷尬而不失從容的笑。
“唉,剛從練武場下來,這胳膊都累得發顫,怎麼連塊糕點都抓不住。”
沈御裝模作樣的解釋,見溫婉還冷着臉,他嘴角一扯,索性一咬牙,彎腰將落在地上的糕點撿起來。
他拍了拍上面的灰,“浪費食物可恥,這糕點落在地上擦乾淨了,也不是不能吃……”
說着,他便撩起袍子擦拭糕點上的灰塵,擦完之後就往口中塞。
溫婉一怔,趕緊一把搶過了糕點,“行了,不至於讓你吃髒了的,我哪有這麼小氣。還說我慣會裝可憐,你不也是?”
這點兒小伎倆,當她看不出來?
這院子裡還有他的屬下呢,她怎麼忍心讓他在他們面前失了顏面。
沈御厚着臉皮笑,坐下後重新拿起糕點開始吃。
這一次,他倒是把這塊糕點誇得天花亂墜,幾乎用盡了畢生所學的華麗詞彙。
溫恩站在一旁,十分鄙夷的將沈御的做派看在眼裡。
堂堂大將軍,竟然用些女人爭寵的手段,卑鄙!
沈御則是挑眉瞪回去,堂堂漠北皇子,這種粗劣的糕點,他也演得跟吃到美味珍饈一般,虛僞!
兩個男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發現了來自對方靈魂上的蔑視。
只有渾然不覺的溫婉,覺得一下午的辛勞,十分的有成就。
雖然各懷心思,但也不失爲一個美好的黃昏。
直到……
趙氏抱着溼淋淋的白梨兒的屍體找上門。
跟在趙氏身後的,還有一大羣府中下人。
趙氏的貼身老嬤嬤和大丫鬟玲兒一左一右都在抹眼淚。
只見趙氏抱着貓兒的屍體走到涼亭前,掃了一眼亭中的三人,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將白梨兒的屍體擺在面前,哀聲對沈御道:“將軍,我趙淺嫁入將軍府三年,雖無所出,但自認爲一心替將軍府勞心勞力,並未有片刻懈怠!”
她擡起頭,邊哭邊說:“將軍,即便討不得您的歡喜,可也未做過對將軍府不利的事!即便婉姨娘得寵,我有過嫉妒,私心裡也打算等她失寵的時候,再好好蹉跎她一番撒氣。
“可是……”趙氏話鋒一轉,“我也從未想過要她的性命!”
說着說着,趙氏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別說貼身伺候趙氏的丫鬟婆子了,就是亭中的溫婉見狀,都有些不忍心。
趙氏哽咽着哭訴,“我也沒對婉姨娘趕盡殺絕,可婉姨娘爲何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