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連土葬都逐漸被火葬替代,水葬聽着更是遙遠。我遙遙遠遠地看着,也瞧不得真切,不過在心裡感慨,這東西還真稀奇。
炎炙站在我身後,他將眉毛緊緊皺成一團,然後問我。“小溪,要過去看看嗎?”
我用遲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炎炙這次的好奇心,似乎比我還要重一些。我拿不定主意,只能回頭看了陳叔一眼。
當然,炎炙也一臉懇切地,徵求陳叔的意見。
“我是不用着急着往村子裡趕,而且大家隔得近,又都是鄰居,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麼忙。我尋思着水葬這一套有很多講究,說不定還能遇到村裡的熟人幫忙主持呢。”
陳叔無所謂,炎炙又想過去,我在心裡權衡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因爲車不方便行駛,只能走路過去,我走在前面,聽後面的某隻詢問陳叔,“這附近除掉這裡,還有別的小河、小溝了嗎?”
“沒有吧。”
陳叔在腦海中回想了下,給了炎炙這麼一個答案,雖然有些模棱兩可,但也說得十分確切。炎炙聽完之後,臉上的表情似乎要比之前還要凝重了些。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不是我帶他回死人溝,而是他帶我回來。
陳叔有些不大習慣和炎炙說話,尤其是想到他是一隻覬覦着我的厲鬼更是如此,就在後面躲得遠遠的,和我們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是覺得爲難,但也只能對此表示尊重。
炎炙突然提醒了我一句。“小溪,我想那隻纏上陳如的鬼手,說不定就居住在這條小河裡。”
嗯?
我停下腳步,用不解的目光看了炎炙一眼。炎炙四下看了看,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只能順着他的目光,一臉懵逼地跟着左顧右盼。
不過,他擡手輕輕地矇住了我眼睛。
“炎炙,你做什麼?”我趕忙不高興地問了句,他平時亂來過分我都可以勉強由着他,可這不是還當着陳叔的面嗎?馬上就要回家了,我希望他可以收斂些。倘若把陳叔惹急了,他們
在這裡就能動手。
也不知道是因爲我生氣還是因爲其他,炎炙非常安分地將手撤了下去……
或者說,他只是輕輕地觸碰了下。
然後我重新睜開眼睛,再看周圍的時候,發現和我以往看到的,又有些差別,不大一樣。他把我的鬼眼打開了?
我回頭,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的,開鬼眼做什麼?
而且如果不是跟了他,和鬼神那些多多少少算是有接觸了,否則陡然一下子看到那麼多的厲鬼亡靈,我指不定會被嚇成什麼狼狽的模樣。不過就算是這樣,我在心裡也對炎炙有了諸多埋怨。
不高興。
他則,非常難得地主動解釋道。“水葬這東西,你肉眼凡胎的時候,看不到什麼精彩。得把鬼眼大開,那你就會看到很有意思的東西了。”
這話,什麼意思?
我皺了皺眉,那叫一個不明白。炎炙索性推了我一把,讓我趕緊加快腳步過去。陪着小心,總算是到了舉行水葬的地方。
那地方人頭攢動,看着非常熱鬧。
和電視上那些唯美的水葬場景不一樣,其實水葬的過程算不上唯美,甚至於還有些殘忍。他們通常是把死者的屍體屈膝捆紮,在胸前綁上一塊巨大的石頭用作沉水,讓屍體可以沉入到水底,不會再浮起來……
死的似乎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她四肢被綁在一起,胸口掛着石頭,然後再衆人的幫助下,被投入到了水裡,因爲有巨石的關係,很快就沉了下去。
可我開了鬼眼,看到的就不是這樣的場景。
我看到,有無數雙的鬼手從水裡伸了出來,然後拽着屍體一點點地往下拉。期間還有一兩隻小鬼爬到了屍體的身上,坐在上面瞪大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圓軲轆地看着周圍的人們。
我往下吞了吞口水,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要描述起來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語言是那樣的空洞,那樣的無力。
然後,越來越多的小鬼爬上了屍體,在上面上躥下跳,也有越來越多的鬼手託着屍體,帶着它一點一點地沉下
去……
岸上的人,念起了我聽不懂的經文,似乎是在送行。
只是岸上的人在送行,水裡的小鬼在狂歡……而原本沉寂的湖面,突然開始翻騰了起來……冒出一個個如同火山岩漿的小泡泡,雖然感受不到溫度,但我盯着它們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下油鍋……
只是,這是因爲我開了鬼眼,纔看到了那樣的場景。
而且,炎炙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
他就那麼突兀地,消失了?
我心裡擔心極了,一面尋他,一面又憂心忡忡地看着正在舉行水葬的小河,看着無數小鬼拖拽屍體,看着河面上不斷翻滾而出的泡泡。
一顆心,整個兒地懸在了半空當中。
突然,有一隻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被一驚,嚇得猛然地將身子轉了過去,腿當即一軟,差點就半跪了下去。不過也得謝謝來人扶了我一把,讓我不至於那麼尷尬。
不過我真在他面前出醜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爲我從小到大的,不管多麼狼狽多麼難堪的一面,他都見過了。
他是,我的父親。
念越。
我不覺得委屈,但是看到父親的那瞬,眼裡立刻有了淚水,嘩啦啦一下就給流了出來,然後可憐兮兮地看着他,還順帶着吸了吸鼻子。我在旁人的面前,尚且需要假裝,但倘若是當着父親的面,就不用維持那可笑的堅強。
父親搖了搖頭,擡起手,輕輕地颳了下我鼻尖。
“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
他拿我挺無奈的,不過很快眉頭一皺,表情立刻變得嚴肅,“你的鬼眼,是誰替你開的?”
我的鬼眼,他一下子就給看了出來。
然後,他在人羣中尋了一圈,把剛纔還在看熱鬧的陳叔拉了過來,又指了指我。“老陳,小溪是一個人回來的?”
“她當然是一個人回來的。”陳叔有些不大高興地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再補充了句。“不過,還跟着只厲鬼罷了。”
父親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變得非常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