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他知道這件事和她的寶貝女兒有關,爲了不在日後被別人查出端倪,他很快就去皓月居把那些東西都毀了,不留證據。若是我不說,說不準他過上幾日,就會找人去重新查驗。到時候結果如何,可就不好說了。”許嘉彤道。
“還是您考慮得周詳。”碧水心悅誠服,又幫許嘉彤添了一盞茶,“老爺太偏心了,眼裡心裡都只有三姑娘。您這麼好,要比三姑娘強上那麼多,他甚至都不多看您一眼。”
許嘉彤對這樣的忽視雖然已經麻木了,可若說起來,又的確會不好受,她儘量豁達地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又不是惟一一個被他忽視的子女。”
“您是說二公子和六姑娘?”碧水想了一下,覺得也是,許連和許嘉杏的日子也不好過。
許嘉彤點點頭:“我與他並沒有相處過,父女之情有名無實。可是他們兩個不同,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卻是形同陌路,這纔是悲哀。”
許嘉彤和碧水又說了些話,就支起了繡架,開始練手。碧水去和阿湘一同打理院子裡的事了,這一日餘下的光景倒也平靜。
皓月居此時卻是另一番情景,許嘉嵐回去之後氣得將觸手可及的陳設都砸了個稀巴爛,又狠狠地給了青兒幾個耳光。
“你躲,你還敢躲!讓你找一些摻進去也抓不到把柄的脂粉,還特意叮囑你多問幾句,你呢,隨便找了點東西就回來了。一點點事都辦不好,我要你還有何用!”說話的功夫,許嘉嵐又給了她兩巴掌,打得她嘴角出了血。
青兒嗚嗚地哭着:“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姑娘不要打了,再打,您的手該疼了,奴婢自己動手。”
說吧,青兒撲通一下子跪下了,左右開弓地自己掌嘴。許嘉嵐的氣消了一些,但沒有阻止,坐下冷冷地看着她。
林氏追了過來,老遠就聽見了裡面的動靜,她暗暗皺眉,進了屋,看了看,對青兒道:“蠢東西,還在這兒礙眼,還不趕快滾下去。”
“奴婢知錯,這就滾。”青兒連忙拾了這個臺階下,狼狽地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林氏上前去,坐下道:“你也太沉不住氣了,這樣鬧,還嫌今天的動靜不夠大麼?傳出去只會是你的不是,人們都只會可憐嘉彤,覺得是你在欺負她。”
“明明都是她做的好事,沒錯,香衣粉是摻進去的,可是在這之前,我的臉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許嘉嵐把事情的前後一五一十地說給林氏聽。
林氏拿過那脂粉看了看,除了顆粒大小、形狀明顯不同的香衣粉,旁的並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許是這脂粉太過低劣,纔會弄成這樣子。你明知道這東西不好,還敢往臉上用。你若是想試,讓青兒用不就成了,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林氏埋怨道。
許嘉嵐也覺得當時是自己鬼迷心竅:“我是看她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以爲祖母給了她什麼宮中流傳出來的秘製脂粉,又看見她藏的嚴密,纔會去想試試,這是我的不對。可是,母親,您信我,這東西里她一定摻了什麼,絕不僅僅是什麼劣質脂粉。”
林氏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如今再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更何況她不想讓許嘉嵐再糾纏於這個可有可無的細節。
“你記着了,你的臉成了這樣,就是因爲用了不知名的劣質脂粉。你不這麼想,就是在說王老御醫的診斷有誤,他老人家錯了,就是整個太醫院都會有錯。他日你做了項王妃,少不得要用到他們。更何況這件事錯的終究是你,嘉彤即便是在裡面放了砒霜,她也沒有勸你用,更沒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是你自己好奇心太重。”林氏嘆了口氣。
許嘉嵐委屈地道:“她是沒有逼我,甚至沒有一句勸我。可是我回想起來,她的每一句話都沒有勸我,卻又把我一步步誘進她的圈套,這件事一定跟她脫不了干係。”
“證據呢?沒有證據,事情傳出去就會說你打壓親妹,說繼室生的女兒欺負原配的女兒,對你的閨譽不利。到那時縱使有人對她生疑,她的名聲不再白璧無瑕,也不能你的名聲就完美無缺了。這是因小失大,是得不償失,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竟然連一點輕重都不知道。”林氏有些失望地道。
許嘉嵐反駁不得,不甘地道:“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就是看不慣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窮酸樣。”
“夠了,別的事我先不說,這件事上你是沒有她有城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一個從私宅出來的小丫頭,以後還能翻得出你的手掌心麼?不要只看眼下的長短,你要想想以後,等你的臉養好了,得到項王的歡心,當上王妃,甚至是日後的世子妃。而她只能嫁到鬼門關一般的楊家去,到時候她還不是你手指尖上的小螞蟻,任你拿捏?”林氏道。
“那就姑且饒她這一回,等我的臉好了,再新賬老賬一起算。”許嘉嵐對着銅鏡心疼地輕撫自己的臉頰。
林氏舒了口氣道:“這就對了,若是心氣難平,臉好的慢了,她才該得意了。”她頓了一下,“你也不必明着跟她算賬,較一日之長短沒什麼意思,這賬都是要暗地裡算的。你面上對她好,別人纔會說你大度,纔會對你更有利。”
“您是說,這賬不在小處算,而要在大處算,在關鍵的時候算?”許嘉嵐微微一笑,臉上的刺痛在這一刻好像沒那麼嚴重了。
林氏道:“正是這個道理,你看老太太從前也是悶聲悶氣不起眼的,受了太夫人那麼多年的氣,最終只在一夕之間就將太夫人打入塵埃。雖說我跟她不親近,也看不慣她的行事做派,可是對她的手段和心性卻是佩服的。嘉嵐,你還小,還不知道許家的事從來都是這樣的。”
許嘉嵐會心一笑,是啊,寵妾滅妻,鳩佔鵲巢,以庶易嫡……許家的事從來都是這樣的。
誰說真正的嫡女回來了,她就過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