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什麼,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說話麼?”李氏皺着眉走進來,不耐而憂心地看了鄭氏一眼。
李氏見到碧水來請,眼皮就直跳,她擔心鄭氏這個外表凌厲內裡已經被消磨乾淨的蠢女人又被許嘉彤繞了進去。
這兩天,李氏左思右想,以許嘉彤的聰明和才學,指望她出人頭地比指望許嘉晴和許連平要靠譜百倍。可是爲了維持一個互相制衡的局面,也爲了讓許孝賢他們繼續保有至少算是平穩富足的生活,她不能偏向許嘉彤。
鄭氏立刻把事情的告訴李氏,指着雙繡說:“雙繡是四姑娘的丫鬟,跟着四姑娘去西都是會有好出路的,若非真有此事,除非她瘋了,不然怎會指認她的主子?”
“老太太,您可看清楚了,這個雙繡從前是三房的丫鬟。先不說她跟我的日子很短,我連內房都不讓她進,咱們就算算日子,想想情分,她是跟我親近,還是跟三房的人親近?三嬸孃說她以我爲主,可若是她是個有良心的,是不會這麼快就忘了舊主的。”許嘉彤站起來,扶李氏坐下。
鄭氏生氣道:“雙繡是個認死理的丫頭,若非受了她的指使,是不會擅作主張的。您給評評理,我不過是讓她把連平的悔過書燒了,一點也不過分,她反倒是得理不讓了。”
“四姑娘,興許你不是有意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是這丫頭誤會了你的意思。可是到底是你律下不嚴,這一回你就退一步,照你三嬸孃說的做吧。”李氏如今也不敢不給許嘉彤面子,委婉地道。
許嘉彤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道:“老太太又偏心了,我說了雙繡不是我的人,那她就不是。她對三嬸孃和大堂兄可忠心得很,是不會纔跟了我幾日,就背棄他們的,更不用說去幫別人讓他們難堪的。”
李氏頭疼地道:“雙繡是你三嬸孃給你的人,那就是你的人了,她要忠心也是對你,你不要多心。”
“這可不對,雙繡是早晚要回三房去的。三嬸孃,你說是不是?”許嘉彤反問道,她目光靈動,心思百轉。
“你又胡說什麼?老太太可得管管她,一個大家閨秀信口雌黃,傳出去別人要笑咱們沒規矩。”鄭氏不覺有些心虛。
雖然鄭氏還沒有憶起自己是不是曾經給雙繡許下了什麼承諾,但許嘉彤既然這麼肯定,就不會是全然的無中生有。她想要見招拆招,可是此刻她卻還不知道這招在何處,這要她如何應對。
許嘉彤不急,貓玩兒老鼠般地狡黠一笑:“看來三嬸孃是不記得了,老太太,茲事體大,您確定讓我現在說麼?若是您現在就打殺了這個沒臉沒皮的丫鬟,再讓三嬸孃不要沒事總找我麻煩,我是可以不說的。”
“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有話就說。”李氏接了話,又給鄭氏使了個眼色,“你先聽她把話說完,說清楚了,以後纔不會再因此生出嫌隙。”
自從看了那本賬冊又略微查證了一番之後,李氏對鄭氏已不再如從前那般信任,尤其是一想到那些被掏出去的銀錢都着落在了鄭氏的孃家,她就更加覺得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被這個女人引上了一條歪路。
李氏甚至開始覺得許孝賢那些偏差的行爲舉止也都是鄭氏引出來的,不然爲什麼同樣從她肚子裡出來的許孝祖有出息,而許孝賢卻如此不堪。她甚至想到了,等這點家業被掏空了,她該如何面對處境淒涼的晚年。
如此一來,李氏已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不分青紅皁白地站在鄭氏一邊,她讓許嘉彤說下去,不止是爲了周旋,更多的是想知道那些她不知道又對她不利的東西。
再者,李氏也有着另一重擔心,事情在這裡攤開了,無論結果如何,好歹自己能夠掌控。若是不讓許嘉彤說,是幫着鄭氏扳回了眼前的局面,但依她對許嘉彤的瞭解,這一定只是暫時的。
這強按下來的話,勢必會成爲他日的隱憂。李氏心中感慨,恐怕那時她就保不住她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了。
許嘉彤看了看鄭氏,又看看雙繡,目光中有那麼點曖昧:“雖然和三嬸孃相處的日子不多,可我一直覺得三嬸孃是位好母親。對大堂兄的關懷無微不至,大堂兄出了事兒,她恨不能捨身相護。大堂兄過着太平日子,她恨不能把幾年之後的事兒都替他安排了。老太太大概還不知道,雙繡是三嬸孃給大堂兄選定的姨娘。”
“你胡說!”鄭氏厲聲道。
“老太太不用聽誰說,您看看這丫頭又羞又驚的樣子不就知道了麼?”許嘉彤轉過身,剛好露出身後的雙繡,“入宮雖是青雲路,也難保不是斷魂梯,雙繡傾慕大堂兄已久,您說她是願意要近在眼前的富貴,還是去趟生死未卜的渾水?”
“老太太,奴婢不知道四姑娘在說什麼,三夫人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雙繡在鄭氏有如利刃般的目光下搖頭辯解。
許嘉彤看向珍嬤嬤道:“嬤嬤是從西都來的,對西都和宮裡的事都比我們這些人瞭解,你來說說,像雙繡這樣的丫鬟若是隨我回西都,將來會如何。”
珍嬤嬤會意,朗朗道來:“姑娘身邊的碧水可以算是一等丫鬟,又是一直服侍姑娘的,雙繡勉強算是二等丫鬟。若是姑娘被指給了哪位貴人,她們都可以陪嫁,日後她們的婚事由姑娘決定,多半會配給掌櫃、管家、小廝或是護衛。若是姑娘入宮做女官,除非她們去做宮女或雜役,否則不得入宮,而且這宮女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就是做成了,也要多半會老死宮中,處境淒涼。”
“雙繡,你可聽好了,你跟了我,不要說嫁入官宦人家做妾,就是普通的良家也未必能嫁了。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我入了宮,是要你去做宮女的。宮裡的女人那麼多,你樣貌一般,又沒有才學家世,貴人們是不會給你指一門好婚事離宮的。你若是說三夫人沒有說過那話,你也沒有動那樣的心思,那就跟我去西都。”許嘉彤逼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