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府門前一如往常的平靜,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進進出出的下人,沒有客人,也沒有來報賬送貨的掌櫃。
午間過了不過須臾,有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從偏門一側身鑽了進去。他身形比一般的小廝健壯,亮了腰牌,一路低着頭,見人只是點點頭,並不說話,徑直進了凝惠堂。
“夫人,三姑娘,該辦的事,小人已經辦好了。”說話的小廝名喚段金,是林氏從孃家帶來的得力的人。
“沒有人察覺吧?”林氏語氣沉穩地道。
“她在楊府附近亂轉,自己走到巷子裡去了,她自己撞上來,怪不得人。”段金道。
“先不要動她,趁着天黑,把她送到城外的莊子裡去。我打算先讓她繡一幅百花爭妍圖出來,之後再把她嫁了。”林氏的語氣沒有半點波動。
許嘉嵐撲哧一笑,臉上這些天的陰霾總算一掃而靜:“你若是動了她,嫁了她也沒什麼好處了。你先回去吧,等事情辦好了,夫人會厚賞你的。”
“是,小人告退。”段金辦事從不拖泥帶水,毫不引人注意的出府去了。
“母親讓我不用急,耐心等待,我還心裡有氣,現在看來,還是母親深謀遠慮。”許嘉嵐心悅誠服地道。
林氏笑了一下道:“她不是總想去楊家看看麼,我就成全她。這兩天就把她和楊仲天的婚事定下來,等她把你帶去宮門賭局的繡品繡好了,把她眼睛一蒙,腳一綁,塞到花轎裡,讓她進楊家好好看個清楚。”
“是啊,拘上她幾天,她就沒辦法查了,還能讓我借她的巧手一用。咱們家在王后娘娘面前也是有面子的,我的繡功也不差,加上她的繡品,定能走到最後一輪。”許嘉嵐笑道。
第三輪的織繡之物都要呈給吳王后,最終的結果也由吳王后定奪。即便是最終選不中,也得以見上吳王后一面,這是博得她歡喜的大好機會。
林氏道:“嘉嵐,有時候你那股勁兒是有幾分我年輕時的樣子,可是城府太淺。若是明着和她要繡品,她就會拿與嘉杏那個丫頭說的話來搪塞你,也說不準就去告密了。把她拘起來她不得不從,有人慕着錦繡坊的名聲綁了她,要怪就怪她自己不知道木秀於林則催。不單如此,她還得被咱們所救,還得咱們替她遮掩,她還必須得對咱們感恩戴德。”
“咱們先跟下人們說她害了病,到莊子上養着去了。等她回來,若是她相信自己是被歹人所綁,爲我們所救,自然好。若是她不信,非要追究,就讓她選。要麼把事情鬧出去,說她被歹人擄去了,壞了她的名節,要麼就認了咱們的說法。”許嘉嵐盤算道。
“對,就是讓她不得不選。嘉嵐,你能這樣想,纔是我的好女兒。你要記着,跟許嘉彤這樣的人,不要爭一時的長短,要在她自鳴得意的時候,把她踢下深淵。”林氏道。
“等到了晚上,下人們發現她沒有回府,我就把她去莊子上休養的消息放出去。”許嘉嵐告退,着手佈局去了。
林氏看着離去的背影,想像着許嘉彤此刻被拘於柴房的慘狀。
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世面,稍微給點甜頭,就像蜂子聞到了蜜的味道就飛撲過去。
許嘉彤不會完全相信她和許嘉嵐,會去楊府查探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自然會去佈置。
許嘉彤再聰慧機敏,也只有一個人,而她有很多的人可以幫她成事。
柴房裡瀰漫着一股乾柴火和土星子的味道,成堆的柴火堆在後面,應是堆放了許久了,已經乾枯得已經沒有一點水分了。
許嘉彤幽幽地醒來,落日的餘暉從殘破發黃的窗紙照射進來,晃得她眼睛疼。她睜開眼,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全身無力痠疼,手腳都被小指粗的麻繩捆住了。
越是到了這樣的地方越要冷靜,這樣的處境換作別人或許會驚惶得不知所措,可是許嘉彤不會。
只因過去的十幾年裡,每當她被鄭氏刁難整治,都免不了要在相似的屋子裡關上一夜,那時只是手腳上沒有綁繩子罷了。
許嘉彤深吸了口氣,開始用曹氏教她的調息法暗暗恢復,漸漸的身上乏力之感漸消,手腳也暖和起來。
看看窗子透出的光,細想一下她在這裡大概呆了多久,聽聽周圍的聲音,許嘉彤覺得這裡離她被迷暈的地方並不遠,她到這兒的時候也不長,外面街上小販的叫賣聲還依稀可聞。
這裡應該離那條巷子很近,她來這兒並沒有計劃,身邊人都不知道,並不可能是有人得到了消息而故意在此等她。
“也不對,我來這兒也有兩回了,也許就被人盯上了。”許嘉彤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道。
許嘉彤想要先弄清楚,這些劫她,是爲了財,還是旁的什麼。
若是劫財,她並未露富,劫她的人不會是什麼大人物,想必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臨時起意。這樣的話,就好解決了。
若是後者,想必與林氏和許嘉嵐有關,這樣可就麻煩了。
就拿眼下來說,她徹夜不歸,就會被人大做文章。
“來人,來人!是誰把我弄到這兒來的,快出來!”許嘉彤喊道,她喉嚨乾澀,發出的聲音很小。
“吵什麼,吵什麼,到了這兒還瞎折騰。”一個高大的黑影從窗紙上硬了出來,正是趕回來的段金。
許嘉彤蹭着地坐起來,靠在柴火堆上,即便是一身塵土,在這個時候也不能失了自己的氣勢。
“你就是許嘉彤?錦繡坊的那個許嘉彤?”段金昂着頭,鼻孔朝天,狂傲地道。
“你認識我?”許嘉彤被他震了一下,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錦繡坊段氏的關門弟子,我就是聽說了你,才把你綁來的。廢話不跟你多說,這兒有一幅百花爭妍圖,給你備好織機、繡針繡線。你弄好了,就放你走。”段金趾高氣昂地道。
許嘉彤看着他刻意誇張地動作表情,心裡有了底,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這位大哥饒命,你說什麼我做什麼,請高擡貴手,不要傷我性命。”許嘉彤告饒了一番,四下看了一圈,“只是……就在這裡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