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策讀過關於鬼方衆的歷史……
這同樣是一個爲了生存付出無數犧牲的種族,大漢史書上對於鬼方衆的描述雖然都是以上位者,勝利者口吻進行描述的。
動輒有斬殺多少鬼方衆的武勳,動輒有動用多少鬼方衆奴隸修建了什麼蓋世工程,甚至有帝王死,一次殉葬了多少鬼方衆。
史書上甚至極盡羞辱之能事的記錄了鬼方衆爲了進化,爲了更像漢人,進行的一次又一次的生殖進化。
所以,當鬼方衆進化到了可以跟大漢人掰手腕的時候,所有人都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雙方的仇恨已經沒有任何解開的可能了。
只有鬼方衆全部死掉,大漢人才會有安全感。
只有大漢人全部死掉,鬼方衆才能洗刷恥辱。
這個時候,不論是鬼方衆,還是大漢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麼選擇立場的餘地。
雲策毫不懷疑自己身體裡流淌的是大漢人血,所以,大漢人的立場,天然就是他的立場。這一點無法更改,雲策也沒想着更改。
既然所有大漢人都希望能夠覆滅鬼方這個族羣,那麼,雲策也是這麼想的,他也會這麼做,甚至以覆滅鬼方衆爲己任。
這可不是什麼盲從,而是基於生存的一種選擇。
雲策知道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天生就具有強烈的慈悲心,這種慈悲心非常的濃郁,以至於可以覆蓋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會覆蓋到鬼方衆的身上。
雲策剛剛經歷了一場屠城慘事,這讓他對於任何人性都不抱有希望,心中僅有的一點良善慈悲,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可以分給鬼方衆。
更何況,狗子之前告訴他,這間客棧的下面,有一個老大的空間,裡面有很多的生命體。
密室,囚禁,雲策腦袋裡立刻就出現了這兩個詞,不管是哪一個都跟正義不沾邊,只有說不出,道不盡的邪惡。
再加上這裡是鬼方衆在經營,不用說雲策都知道,底下受苦受難的一定是漢人。
這纔有了雲策突然翻臉,毆打柳如煙的事情。
如果沒有仇恨支持,雲策一般幹不出辣手摧花的事情,當然,玉蘅是例外,那個女人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柳如煙,一個很美的名字,也是一個很標準的鬼方衆的名字,雲策懷疑,鬼方人在文學上的成就已經超越了大漢人,畢竟,從起名字這一道上,就能看出來,漢人真的很沒有文化。
娥姬,聽起來很像是一種鳥。
張敏,聽起來像是母親在絕望下,希望自己女兒長大後可以跑的更快一些。
柳如煙,玉蘅就好聽多了,這些名字可以輕易的融入到唯美的詩句裡,讓人只聽到名字,就可以幻想她是如何的美麗了。
就比如眼前這個美麗的很詭異的女子的名字就叫作——沈樂兮。
“悲莫悲兮生離別,樂莫樂兮新相知,沈樂兮,你們鬼方衆就不能自己寫一些好文章出來,怎麼總是對我漢人的東西如此癡迷呢?”
沈樂兮警惕的瞅着眼前這個一會溫柔,一會暴虐,一會博學,一會粗鄙的俊美漢人男子,再次施禮道:“公子誤會了,我們都是漢家女。”
雲策搖搖頭道:“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裝什麼漢女,你身上的野獸氣息還沒有褪乾淨呢,我一進來就嗅到了濃烈的野獸騷味,哪怕你的外皮再美,皮囊裡裝的還是一頭吃人的野獸。
燕飛臨死前告訴我說這裡藏着他多年的積蓄,我知道這可能是燕飛想利用我的貪念,達到殺死我的目的。
之所以來,不是爲了他的那點積蓄,就是想把任何影響項城的不安全因素全部剷除。
既然燕飛明知道他不是我的對手,還願意把我吸引過來受死,那麼,這裡的力量一定要比燕飛更強。
所以,沈樂兮,拿出你最強的力量出來,否則,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棗紅馬見雲策發怒了,就主動進屋,把身子湊過來,雲策也就順手抽走了掛在棗紅馬身上的馬槊,然後,棗紅馬就打了一個響鼻就是施施然的出去了,出去後,還貼心的幫雲策把大門用臉關好,免得屋子裡的人趁亂跑掉。
沈樂兮名字裡的樂兮二字出自九歌·少司命,這裡面的歡樂意帶着濃烈的悲意,或者說,屈原在寫“悲莫悲兮生離別,樂莫樂兮新相知”這句的時候,裡面的悲喜是可以輪迴交換的,離別的悲傷不一定就是悲傷,相聚的歡樂未必就是歡樂。
雲策今天準備讓相聚的歡樂,徹底的變成悲意。
雖然自從他發出威脅之後,沈樂兮就開始嘰裡咕嚕的跟屋子裡其餘鬼方衆說鬼方土話,雲策是一個字都聽不懂,狗子倒是能聽懂一些。
“……我先跑,嗯嗯,你們擋住……少司命……絞殺……雲策,我就能翻譯出這麼多,不準確啊,你自己判斷。”
聽了狗子的翻譯,雲策的馬槊立刻就閃電般的刺向兩丈外的沈樂兮,沈樂兮的袖子裡滑出兩柄短刀,居然交叉架在槊刃上,強行讓裹挾着巨力的馬槊偏向,同時,她的身形快速向左邊閃避,避開了雲策隨之而來的一腳。
雲策一腳踢空,右腿重重的落地,馬槊在腰上轉一圈,想要追擊沈樂兮的時候,又一個身穿皮襖的漢子竟然用一柄鋼叉的尖刺鎖住了雲策的槊刃,雲策無視馬槊傳來的力道,再次發力,槊刃跟叉子就摩擦出一溜火花,兩尺長的槊刃毫不費力的刺進了皮襖漢子的胸膛。
想要把這個傢伙甩掉,沒想到他竟然用雙手抱住馬槊,一雙腿牢牢的盤在一根柱子上,這讓雲策的馬槊抽一下,居然沒有抽回來。
眼看着沈樂兮已經跳起來要往房樑上跑,雲策怒吼一聲,強行提起馬槊,鋒利的槊刃將皮襖漢子身子從中分開,一雙被切斷的手臂帶着血砸向已經飛掠到了房樑上的沈樂兮。
沈樂兮身輕如狐,三兩步避開斷臂,準備從天窗躍出,一柄鋼叉又帶着風聲殺到,沈樂兮再次避開,那柄鋼叉“奪”的一聲就深深的刺進窗框,將本就不大的天窗給封死了。
眼看雲策再次被兩個漢子纏住,另一個漢子一拳砸開窗戶,背對窗戶,手持短刀戒備雲策,希望沈樂兮從此處逃走。
雲策見狀朝窗戶這邊殺來,卻被一個剛剛被他斬斷雙腿的漢子纏住,他死死的抱住雲策的左腿,還張開染血的嘴巴朝雲策胯下咬去。
二弟有難,雲策不得不幫,擡腿把這個半截漢子甩了出去,又回身一拳砸在另外一個皮襖漢子的臉上,力道十足,漢子的臉立刻變形,可就是這樣,這個已經被雲策爆裂的一拳砸的失去意識的傢伙,居然還能張開雙臂,攔住雲策的去路。
“九哥”
沈樂兮悲鳴一聲,身體卻快速的衝向窗戶,眼看就要脫困而出,兩隻銅錘大小的蹄子就狂暴的朝正要鑽出窗戶的沈樂兮踢了過來。
沈樂兮無奈,只好迅速退回來,隨即,棗紅馬呲牙咧嘴的長臉就出現在窗戶口。
此時,雲策也正好將屋子裡的九個皮襖大漢一一斬殺。
看着退回來的沈樂兮,雲策道:“別忙乎了,整理一下散亂的妝容,等會我取你首級的時候會加倍小心,不損你的美麗。”
沈樂兮瞅着死去的九個漢子,面容扭曲道:“我們無冤無仇……”
雲策不等她把話說完,就嗤的笑一聲道:“無冤無仇,你別告訴我,這地底下關着的人不是我大漢人。”
沈樂兮愣了一下道:“誰告訴你,這地下關押的是你們漢人的?”
見沈樂兮不像是說假話,雲策同樣愣了一下道:“我猜的。”
沈樂兮瞅着滿地的殘肢斷臂淚水長流,衝着雲策吼道:“你猜的?就憑猜測你就出手殺了我九位兄長?”
雲策無所謂的搖搖頭道:“鬼方人到了漢地,本就該死。”
“你知道什麼呀,就該死,這地下關押的是魔鬼,是從極北之地抓來的魔鬼。”
“咦,從清水河高原後面抓來的魔鬼,你們不把它們關在鬼方研究,送到漢地所謂何事?”
“這是你們大神官劉長生向玉蘅王妃索要的,我們來漢地是大漢皇帝欽準,我這裡還有大司馬府發的通關文書。”
“有通關文書你們幹嘛不離開,留在項城所謂何事?”
沈樂兮丟給雲策一個牛皮包,就抱住那個剛纔被雲策一拳爆頭的傢伙,一邊流淚一邊道:“原本通知了燕飛護送我們去長安,後來,你們開始打仗了,燕飛就把我們安置在七裡鋪,準備等戰事結束之後,再送走的。”
雲策打開牛皮包把裡面的文書都看了一遍,首先看到的就是劉長生這個老傢伙寫給玉蘅的一封信,上面的字跡確實出自劉長生,不過,看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雲策有些憤怒了。
“世界很大,完全容得下大漢跟鬼方共享!”
這句話雲策還是很熟悉的,他來大漢之前,也聽過類似的話,這句話一點毛病沒有,非常的理智,就是地球上的人,在說過這句話之後,該來的,一樣都沒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