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罪魁禍首
一縷晨光斜斜照在亞利爾的臉上。
透過眼皮的光明喚醒了他的意識。
顫了顫眼皮,最終醒了過來。
這是一間陌生卻溫暖的房間。
身下是一張柔軟的牀,身上還蓋着一條印着大花圖案的厚被子。
從小睡在氈房中的亞利爾對於這樣的場景只覺得陌生又新鮮,坐起來想好好看看,卻感覺到腦中一陣眩暈。
更古怪的是,他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股陌生而強大的力量,在不斷涌動……
他還不懂如何掌控,只覺那力量直衝腦門,疼得他“嗷”地一聲叫出聲來,抱着頭倒在被子裡。
這時候,頭上“啪”一聲,被輕輕打了一下。
不,好像是什麼東西從他頭上跳了過去。
“啊!”
亞利爾擡頭,正瞧見一團巴掌大、白花花的東西,咕嚕一聲跳到門邊,靈巧地拍開門縫,眨眼間就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這是什麼?”
還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一股濃烈的香味就順着門縫撲了進來。
燉得正好的羊肉香,混着各種香料的辛香,一時間勾得他直咽口水。
他有多久沒有吃過這等美食?
有些記不清了。
即便在草原放牧,日日與牛羊爲伴,但殺羊吃肉卻是奢侈之事。
爺爺年紀大了,拉扯着亞利爾到這個歲數已是不易,又怎麼能苛求更多?
一想到爺爺,亞利爾心中一痛。
眼淚頓時洶涌而來,止也止不住。
“哎喲,咋了咋了?”
門被推開,一位長得和氣的大嬸走了進來,腳邊正是那團白花花的影子,蹦躂着一路跟隨。
“聽花花說你醒了。”
大嬸走過來,也不寒暄什麼,直接把沾滿了麪餅香氣的手按在亞利爾的頭上細細感受了一下。
“還行,沒有發燒。”
亞利爾的面上一紅。
他從未有過孃親,這種溫柔又熟稔的動作,幾乎只能想象,如今卻真實地落在了自己頭上,叫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但看這大嬸的衣着,不像是漠北人。
旁邊那團白花花的東西跳上被面,兩顆圓溜溜的眼睛從毛茸茸的腦袋裡探出來,直勾勾盯着亞利爾。
他被盯得一個激靈,往後縮了縮。
“別怕,這是花花。”大嬸失笑道。
“花花……是菜花詭?”
亞利爾想起以前跟爺爺去集市上偶爾會看到的那種雪白色的大菜花,但見得不多,只能依稀記得似乎有幾分形似。
結果把“花花”氣得重重一蹦,彈在亞利爾頭上,然後“啪”的一下落在亞利爾的被子上,顯出一道淺淺的凹陷。
“嗷!”亞利爾疼得齜牙咧嘴。
“哈,誰讓你說它是菜花,花花可是梨花樹來的。”大嬸笑彎了腰。
“梨花樹?”亞利爾奇道。
“哦,漠北沒有梨花,難怪你認不得。”
大嬸點點頭,轉移話題。
“好了,別哭了,下來吃點東西吧?”
其實亞利爾早就沒再哭了,大嬸一進來,早就把他注意力給分散了,如今一說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臉頰緋紅。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好面子。
不過聽到“吃東西”三個字,他嚥了咽口水,卻還是猶豫了一下:“爺爺說過,不該隨便吃別人家的飯……”
話還沒說完,肚子便“咕嚕嚕”一聲叫了出來,格外響亮。 亞利爾面上更紅了。
大嬸只是一笑:“好啦,這麼一個小孩兒還那麼講規矩,真是的,不是說你們漠北人最是不拘小節的嗎?”
亞利爾也不懂這到底是不是刻板印象,但是囁喏着也不好反駁。
只好低着頭默默起身,穿好鞋子。
這鞋柔軟又合腳,比他穿過的任何一雙都要舒服。
低頭一看,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了。
“你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我就給你換了。”大嬸隨口說道,“這些都是小二小時候留下的,舊是舊了點,你別嫌棄。”
亞利爾紅着臉搖了搖頭。
“行吧,跟我下樓。你的夥伴在等你呢。”
夥伴?
亞利爾懷着疑惑走出房門。
一出來就看到下面坐着的那位名叫“索瑪”的姐姐,正坐在桌前吃着東西——一張金黃酥脆的餅子和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
她似有所感,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揮了揮手,笑着打招呼。
亞利爾茫然地走下樓梯。
坐在那桌旁,很快就有一碟同樣金黃的餅子和香噴噴的羊雜湯端到他的面前。
旁邊還有許多桌椅,但都空蕩蕩的。
只有靠窗還有個小哥坐着,看上去白白嫩嫩像個糯米糰子,一大早自飲自酌,喝得臉上通紅。
大開的窗戶外,晨光灑入,梨花到處飄舞。
亞利爾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方。
可他知道,這裡一定不是漠北。
“我們現在在哪裡?”亞利爾問道,“姐姐還有爺爺呢?”
索瑪搖搖頭:“我醒來的時候也在這兒,前輩們都不見了……”
亞利爾低下頭,咬了一口餅子。
香脆酥軟,在舌尖發出輕脆的聲音。
再嘗羊雜湯,湯底濃郁,辣中帶香,肉塊軟爛得一抿就化。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香的東西,當下一口餅子一口湯,狼吞虎嚥起來。
“吃慢點兒,別噎着,真像個餓死鬼轉世。”大嬸笑着打趣。
亞利爾卻沒說話,許是因爲太好吃,又許是因爲心裡頭藏着一樁大事,只是低着頭,眼圈一點點泛紅,默不作聲地吃着。
吃完最後一口,他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忽然站起身,神情認真地看向大嬸。
“大娘,我想知道,去蘇丹怎麼走?”
大嬸愣了一下:“去蘇丹?那地方可遠着呢。”
“您只要告訴我方向就好,我不怕遠。”亞利爾倔強地說道。
“不是遠不遠的問題,”大嬸皺了皺眉,“是你怎麼去啊?”
“我可以走着去,或者……請問有沒有去那兒的商隊,可以借我搭一程?”亞利爾的眼圈微微發紅,“我沒有錢,但我可以幹活,什麼苦活累活都能幹!”
“商隊?”大娘卻是噗嗤一笑,“這裡哪有什麼商隊?”
這時,一直低頭吃飯的索瑪忽然擡起頭,眼睛仍舊紅腫,像剛剛擦過淚。
“小孩兒……”她輕聲問道,“你爲什麼這麼想去蘇丹?”
亞利爾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擡起頭,紅着眼,目光卻透着少年罕見的鋒銳與執拗,一字一句道:
“因爲……害了我爺爺……還有姐姐您的夫君的人……”
“那罪魁禍首,就在蘇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