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沫躺在那裡，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蕭陌寒，看着他眼圈底下的青紫還有下巴上的胡茬。
她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她知道的只有他一定一直陪在這裡等着她醒來。
意識浮沉時，聽到的那道熟悉的聲音，還有一遍遍說着的話，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一直呼喚着她，也許她會就那樣一直一直沉睡下去。
蕭陌寒對上她的視線，看着她頭上裹得嚴嚴實實的白色繃帶，蒼白的臉頰，沒什麼血色的脣瓣，眼底溢滿了濃重的疼惜。
手緊握成拳，鬆了緊，緊了鬆，臉上緊繃的線條許久之後才緩和下來。
張洲洋看着他們的視線，看着他們眼中只有彼此的樣子，便沒再說什麼，而是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將地方留給他們。
“陌寒……”季雨沫的心裡一片酸澀，看着他，眼眶裡慢慢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我差點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那一晚有多麼的驚心動魄，她都不怎麼敢回憶，那時候的心驚心慌，都換成了此刻的後怕。
蕭沫寒眸中微動，上前一步，坐在牀邊，將她的手緊握在掌心。
“別怕，我在，誰也動不了你。”
蕭陌寒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病，沒有看見她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否則恐怕會更加的。
“嗯，我知道，我知道。”
季雨沫手上用力，也握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沒有一絲縫隙。
“對了，小劉呢，她怎麼樣了？是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姜葉顏的刀恐怕捅到的是我。”
對小劉，她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她當時奮不顧身地救她，也許她此刻不會那麼幸運地還活着。
“放心，也安排在醫院，已經脫離威脅了。”
小劉最主要的傷口是腹部的那一刀，有些失血過多，幸好搶救及時，性命沒有大礙。
“嗯，那我就放心了。”季雨沫扯着脣角，面容蒼白地笑了笑，“陌寒，我有些累，我想再睡一會。”
睏意不知不覺地襲上心頭，她伸手揉了揉快睜不開的眼皮，臉上透着濃濃的疲倦。
“嗯，那就睡一會，我會一直陪在這裡的，別怕。”
“嗯……”
軟糯的聲音落下，很輕很輕，隨着聲音的落下她慢慢閉上眼睛，又睡着了。
蕭陌寒坐在牀邊，低眸，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伸手將她頰邊的幾縷碎髮撥到了耳後。
剛纔趴了一會，加上她醒來，他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就只靜靜坐着，一直坐到天色露白，都沒再閉一下眼睛。
早上7點半，張洲洋過來查房，進門就看到他跟個石柱似得杵在牀邊，一動不動的。
他眉心微皺，走上前，滿臉不悅地看他，“你又沒睡？”
蕭陌寒坐着不動，就那麼看着季雨沫，黑眸裡浮光微動，半晌都沒有做聲。
“你真是不怕把自己身體折騰垮了？”張洲洋瞪他一眼，聲音也沾染上幾分怒氣，“小沫不是還要你照顧嘛，把你自己的身體折騰壞了，看誰照顧她！”
“先給她看看，從你晚上走之後睡到現在都沒醒。”
蕭陌寒的聲音帶着些微的顫音，他一個小時前叫過季雨沫一次，雖然聲音不算大，但是如果只是睡着他那樣叫，足以把人叫醒了。”
張洲洋一震，下意識地道：“睡了這麼久！”
也許是他的語氣有些震驚，讓人直覺不對，蕭陌寒馬上擡眸視線森冷地看了過來。
張洲洋：“……”
這什麼眼神，吃人嗎？！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走過去些，我幫她檢查一下。”
蕭陌寒快速地起身，拿着凳子放到一邊，給他騰出了位置。
張洲洋拿着聽診器聽了聽季雨沫的心率，又在她的傷口上看了看，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判斷了一下脈搏。
“小沫，醒醒……”他搖晃着季雨沫的肩膀，眉頭皺得很高，“小沫……”
他連着叫了好幾聲，季雨沫都沒有反應，臉色便越來越凝重，到了後面簡直只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她的心率有些低，呼吸也不穩，我必須馬上給她安排更詳盡的檢查。”
這句話是張洲洋對蕭陌寒的解釋，接下來他就沒時間再跟他說一句話，馬上安排護士將季雨沫連人帶牀推了出去。
直接排了一個緊急的腦補磁共振，插隊，一進去就可以做，但是必須做四十分鐘左右。
張洲洋親自推牀進去的，和護士一起將人擡到磁共振的，便退了出去。
門外，蕭陌寒靠牆站着，他周身散發着冷厲森寒的戾氣，整條走廊都在他的威壓之下，邊上的人紛紛往後走，離他遠遠的。
張洲洋有些擔心地看着他，一顆心吊着，心裡祈禱季雨沫可千萬不能出事。
她一旦有什麼事，真的沒人知道蕭陌寒會變成什麼樣？！
四十分鐘明明不長，但是等待的時間，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蕭陌寒就那樣站着，眼睛裡蘊着濃重的陰霾，薄脣抿成一條直線，視線落在面前緊閉的大門上。幽深得望不到邊際的視線，讓人有種錯覺，他的目光能戳穿了這門直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洲洋站在蕭陌寒的身側，後背一片冰涼。不知道什麼時候冷汗佈滿了脊背，將白大褂都打。
終於等到門打開，他還沒來得及動，蕭陌寒已經快他一步走了進去。
季雨沫被他攔腰抱起，輕柔地放在，緩慢地推了出去。
“陌寒，你們先上去吧，我去拿單子。”
“嗯。”
蕭陌寒應了一聲，視線落在季雨沫臉上，看着她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頰，心像針扎一樣的疼。
他推着病牀的手，力道失控地幾乎要深扣進那鐵管裡，須臾之間力道又慢慢卸了下去。
他看着她的臉，心中居然不可抑制地涌上了濃稠的恐懼，那恐懼就像被風灌進了她的四肢百骸，冷得連心都疼了。
黑眸如深淵一般，望不到邊際，此時此刻，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季雨沫不會再醒了，如果之前她醒來只是迴光返照，那他會怎麼樣？1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