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七

草原上,星大如鬥。

半圓型的星空下,彌望的是黑氈搭就的營帳。連綿十數裡的兵營燈火閃爍,衆星捧月般圍繞着一座金色的大帳。金色的大帳前,高高挑着一杆羊毛大蠢。夜風吹過,血跡斑斑的羊毛大z舒舒捲卷,就像一頭時刻準備俯衝的金雕,正在揮舞着那雙巨大的羽翼。

金帳內的氣氛很熱鬧,數十名文武大臣席地而座,一邊吃着鮮嫩的烤羊肉,一邊喝着西域運來的葡萄酒。牛油大蜡的照耀下,珍貴的葡萄酒呈獻血一般的顏色,像極了武將征衣上的污痕。

“來,乾了這碗,慶祝咱們終於滅了乃顏,爲陛下平定了遼東!”左側稍*外的坐位上,一個看上去像漢人模樣的將領站起來,衝着自己臨近的同伴倡議。他的愷甲破了很多處,肩膀、後背有多個地方還帶着大塊的血斑,溼溼的,看不出是別人的還是從他自己體內流出來的。但是他絲毫不在乎,呼喝勸酒時反而刻意地讓燭光照在那些血斑上,藉以炫耀自己的勇武。

“幹,要不是德厚哥帶人爬上城牆,從裡邊打開了城門,這仗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去!”坐在血甲將軍下首的年青人顯然是他的同族,一邊站起來喝酒,一邊替自己的本家炫耀戰功。

“是啊,今日之戰,史將軍功不可沒啊!”稍遠的坐位,幾名身穿探馬赤軍服色的將領舉起酒碗,大聲響應道。

他們平素與正在自吹自擂的史德厚等人並不相熟,此時湊過來說話,無非是想互相吹捧,免得在將來論功行賞時,功績全部被高級將領們吞沒掉。

花花轎子人擡人,史德厚久在軍中,深諳其中三味。立刻讓女奴將酒碗倒滿,晃晃悠悠地走上前,“哪裡,哪裡,耶律將軍今天讓小弟大開眼界,要不是你率領族人及時衝了進來,信奉十字教的小子說不定還會反撲,那樣,我這裡就吃力了!”

“爲陛下效命麼,怎能不盡全力!”探馬赤軍千戶耶律光故作謙虛。

“德厚,你喝得太多了!”左排坐位上首,一個身穿白袍,文職打扮的人捧着酒碗走下,俯身在史德厚的耳邊說道。

“啊?”正與探馬赤軍將領互相吹捧的史德厚楞了一下,回頭,看見自己本家叔叔,史天澤的胞弟史天沫臉色鐵青,趕緊倒退着向自己的坐位處跌。邊晃盪,邊醉mm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我醉欲眠君且去………”

“能有今日之盛事,全賴陛下決策英明果斷,垂相呼塗特穆爾大人調度有方,讓我等一同舉杯敬陛下,祝陛下早日一統如畫江山!”史天沐轉身向北,捧着酒碗大聲喊。

“祝陛下早日一統如畫江山!”幾十名漢系、色目系文武站起來,齊聲道。

“好了,好了,膚有什麼功勞,還不是全賴將士們用命麼?天沐,回去坐,咱們君臣今晚沒那麼多規矩!”忽必烈一手抱着剛搶來的不知是誰家的女兒,一手舉着酒碗說道。花白的鬍子在女孩滿是淚痕的粉臉上飄來蕩去,就像一頭吃草的老山羊,努力尋找着春天的氣息“謝陛下!”史天沐躬身施禮,退回了本座。金帳裡氣氛一下子更加熱鬧,探馬赤軍武士、漢軍將領,互相敬着酒,吹捧着對方的武功,尋找着替自己臉卜貼金的機會。

忽必烈很喜歡史天沐剛纔總結的那幾句話,但他知道,打了勝仗,就必須讓武將們發泄一下,所以對滿帳的咱吹自擂言辭也不太在意。懷中的女孩像一頭受驚的小鹿,對於己經筋骨不再強壯的忽必烈來說,這種驚惶的模樣恰好能勾起他征服的慾望。

忽必烈感到有點熱,伸手扯開了羊絨披風的繫帶,不待女奴們上來服侍,自己胡亂團了一把,將披風扔到了座位外。

山羊絨以溫暖精細而聞名,不足三兩重的猩紅披風在半空中飄起來,轉了半個圈,落到了*右側的座位前。幾個探馬赤軍將領立刻跳出座位,抓向了羊絨披風的一角。

探馬赤軍中萬戶李定北反應最快,第一個將羊絨披風搶到手。炫耀地在半空中揮舞了幾圈,半跪下大喊:“謝陛下賜袍!”

“滾,想要你就拿走,別婆婆媽媽!”忽必烈笑着罵了一句。

李定北將羊絨披風繫好,捧了酒碗,醉熏熏地唱道:“我是大汗的雄鷹,我是大汗的獵犬。我爲大海征服最肥沃的草場,我爲大汗獻上最漂亮的新娘。……”

“李將軍,草場我們看到了。你拿了大汗的賞賜,給大汗的新娘在哪裡?”有將領在人羣中起鬨。

“這!”李定北被問住了。他剛纔唱的歌是蒙古軍中流行的短調,歌詞源自當年成吉思汗摩下四狗之一,神箭哲別之手。幾十年來大夥都這麼唱,從來沒有人深究過其中含義。

“對啊,新娘呢,李定北,你搶來的新娘在哪。是不是瞞着大汗,綁在了自己的帳篷裡!”衆人見李定北受窘,一齊哄道。

“胡說,今天我打了一天仗,哪顧上搶女人。十字廟裡倒是看見幾個披着黑衣的娘們,當時殺得順手,全砍死了。下次,下次我一定爲大汗搶來全草原最美的處女!”李定北連連賭咒發誓,唯恐其他人找藉口把忽必烈的披風搶了去。

武將們鬨堂大笑,一邊奚落着李定北,一邊歷數着北征以來,所攻破的城池、屠滅的部落當中,哪個部族的財產最多,哪個部族的女人最辣,哪個部族的牛羊最肥,哪個部族剩下的人口最少,殺戮和劫掠,是草原上永恆的話題。

“嗯!咳、咳、咳咳”御史大夫伊實特穆爾好像酒喝嗆了,用力咳嗽了幾聲。熱鬧如沸油般的金帳裡,他的咳嗽聲顯得特別刺耳。

呼和奧拉、也必圖等幾個蒙古族萬戶鐵青着臉坐在伊實特穆爾身邊,面前酒碗滿着,幾乎碰都沒碰。擺在他們面前的羊脊背也冷了,亮銀色的小刀插在羊肉最外層,顯得特別醒目忽必烈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停止了在少女身上的探索。金帳內,有股不和諧的氣息以蒙古系官員爲中心慢慢擴散,把熱鬧的氣氛一點點破壞。

“今天是我軍大喜之日,請陛下幹了此杯。臣等祝陛下威甲海內,德被萬里!”葉李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忽必烈身前,躬身敬酒。

威甲海內,德被蒼生。聯是全天下的主人,不跟沒良心的人一般見識。忽必烈笑着想,舉起了面前的杯子。

他明白葉李的意思,不希望在慶功宴上懲處伊實特穆爾,加深各派系之間的矛盾。平定乃顏的戰爭之所以曠日持久,一個很主要的原因是蒙古軍將士們總在關鍵時刻給乃顏放水,令他每每在危急關頭平安脫身。如果不是用了董文柄漢軍北上,蒙古軍南下的良謀;如果不是採納了葉李的建議,讓漢軍和探馬赤軍當主力,蒙古軍做預備隊;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准許漢軍憑沙場功績加入蒙古族,忽必烈不敢確定,今天坐在金帳裡慶功的是不是乃顏!

“葉中垂說得好,聯要讓全天下的人分享聯的恩德,做全天下各族的主人。”忽必烈將琉璃碗中的美酒一飲而盡。揮手,讓女奴再次斟滿酒碗,捧起來,對呼圖特穆爾吩咐:+A相,拿着這杯酒替膚去敬咱蒙古軍諸將,膚與乃顏同室操戈,是爲了平息戰火,讓草原早日恢復安定。衆將跟在聯身後立下的汗馬功勞,聯心裡很清楚!”

“是!謝陛下隆恩!”呼圖特穆爾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替衆將先行道了一聲謝,捧着酒碗走向呼和奧拉、也必圖等蒙古系將領。

見忽必烈如此寬宏,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等將領反而感覺到慚愧了。舉起面前酒碗出列,與呼圖特穆爾相對着幹杯,然後跪倒,把喝空了的銅碗高高舉過頭頂。

“好漢子!”葉李帶頭鼓掌稱讚。

“好豪爽的漢子!”衆人大聲響應。

忽必烈揮揮手,壓住衆人的歡呼,說道:“聯眼裡,只有膚的鷹犬爪牙和聯的敵人,沒有族羣區別。漢人、色目、還有其他諸族中的英雄,對膚忠心的,可以加入蒙古族,他們的子孫可以入怯薛,給膚和聯的子孫做親衛。可以入膚的學堂,跟着聯的大儒們學理學,學治國之道。蒙古族中,哪怕是身上流淌着黃金家族的血,只要他不服從長生天的安排,非要與聯爲敵。聯亦不會再把他當成黃金家族的一員,當成蒙古的子孫!”

“陛下聖明!”各族文武一同站起來,應道。

“來,喝酒,吃肉!”忽必烈笑着舉起琉璃盞,豪情萬丈。

“喝酒,吃肉。跟在大汗身後永遠有美酒,有羊肉!”武將們轟然答應。有人轉着圈子唱道:“我是大汗的雄鷹,我是大汗的獵犬。我大汗的戰馬,我是大汗的彎刀。……”

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等蒙古族官員汕汕地坐回了原位,蒙古人血脈中沒有寬容,無論從哪個角度,他們不能說忽必烈在遼東殺人、屠城的舉止做得不對。但想想大戰開始以來倒在弓箭和火炮下的幾十萬蒙古人,衆人心裡還是無法高興得起來。

都是蒙古人的精華啊,一旦草原上的血流盡了,憑什麼去鎮壓天下各族?伊實特穆爾鬱郁地想。透過冰鎮葡萄酒所升起的淡淡白霧,他看到一張張充滿興奮的臉。在美酒的作用下,人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扭曲。一些武將的衣服上斑斑點點,盡是血痕。

那都是蒙古人的血,蒙古人的血,大汗帶着漢人殺光了遼東的蒙古人,殺光了蒙古人!

伊實特穆爾想哭,又不敢讓人看到自己眼中有淚,在葡萄酒的作用下,只覺得頭暈暈的,彷彿被按浸了一桶熱血裡,無法呼吸,亦無法掙扎。

幾個親兵跑進帳篷,在呼圖特穆爾身邊耳語的幾句。呼圖特穆爾臉上露出幾分驚詫之色,把頭伸向忽必烈。

“把他推進來,把洋和尚,不,他們說的傳教士也帶進來!”忽必烈扔下酒杯,滿臉興奮之色。

親兵躬身施禮,小跑着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在衆文武驚詫的目光中,幾個彪形大汗用皮繩牽進了一串男男女女。走最前方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蒙古人,青黑色的面孔上寫滿了驕傲。

“爺爺!”忽必烈懷中的蒙古少女跳起來,躍向俘虜們。

“哈哈,乃顏,沒想到這頭小鹿是你的孫女。聯還沒臨幸他,你投不投降,投降了,膚讓你全家衣食無憂!”忽必烈一愣,旋即大笑道。

少女試圖替俘虜們解開皮索,被武士信手一揮,遠遠地跌了出去。乃顏不看自己孫女在別人腳下翻滾的慘狀,昂首笑問:“我被奸賊所賣,又不是被你俘虜,憑什麼投降你?”

“是麼?”忽必烈絲毫不以乃顏的話爲件,冷笑着問。

“是誰被我打得丟盔卸甲,連戰馬都換給了別人。我不到十萬人馬,你卻發了近六十萬兵,帶着漢人來殺蒙古人,有何可吹噓之處!”乃顏冷笑着回罵,彷彿此刻是他打勝了,忽必烈纔是俘虜。

“大膽!”史天沐在旁邊痛斥。主辱臣死,放任着忽必烈被人譏諷,是他作爲臣下的失職。剛要尋章摘句數說乃顏的罪狀,卻聽見對方問道:“這位是漢人吧。好好的去南方做人不去,爲什麼喜歡給忽必烈當狗呢?”

“他們史家的人就希望做狗!”綁在乃顏身後的一個年青蒙古人搶着回答。

史天澤、葉李等人的臉全變成了葡萄酒般顏色,幾個蒙古族武將小聲笑了起來,根本不看忽必烈被氣得發青的臉。

“聯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利!”忽必烈搖搖頭,長嘆着說。

親兵們跑上前,從腰間拔出鋼刀,按在了俘虜們的脖子上。只待忽必烈一聲令下,就立刻將乃顏的頭砍下來,給大汗出氣。

“先別殺他們,把獻了乃顏的功臣押到前面來!”忽必烈沉着臉命令。親兵們一聲答應,從隊伍最後扶起幾個身穿黑衣,手持十字架的傳教士。

“陛下,我等受了乃顏脅迫,不得不侍奉他。請陛下念我等迷途知返,寬恕我等罪孽!”傳教士走到忽必烈桌前,再次跪倒,哭泣着申訴。

“詹姆士,這就是你在上帝面前發過誓的忠誠麼?”乃顏低下頭,和氣但鄙夷地問。他依*文天祥的支援在臨海的地方建了一座大城,憑藉高大的城牆與忽必烈多對抗了三個月。

城破後,帶着家人乘坐南方買來的快船出海,本以爲可以找機會東山再起,卻沒想到被自己信任的主教大人在飯菜中下了蒙汗藥麻翻,作爲進身禮物獻給了忽必烈。

“我等是上帝虔誠的信徒,不願意再看你假上帝之名爲惡!”詹姆士主教變戲法似的換了幅嘴臉,衝着乃顏狂吠。

“不要吵!”親兵用兩記耳光結束了這場無聊的爭論。乃顏雖然是俘虜,但蒙古人素來敬重英雄,看不起賣主求榮的傢伙。詹姆士對忽必烈奴顏9膝,對自己的朋友窮兇極惡的樣子激起了大多數蒙古人的反感。

捱了打的詹姆士手握十字架,低下了頭。他來自遙遠的西方,本以爲依*乃顏,可以在遼東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依甸樂土。卻沒想到把所有信徒都送上的祭壇。面對忽必烈的兵威,他做了主教們常做選擇,把朋友獻出去,換取“感化”敵人的機會。

“筐籮,在你們西方,如何對付不敬上帝的人!”忽必烈皺了皺眉頭,低聲問。

“通常綁在十字架上,用火淨化他的靈魂!”馬可·波羅站起來,恭敬地回答。跟在忽必烈身邊這麼多年,他己經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天威。

“陛下,我們願意主持這個儀式,送異端入地獄!”詹姆士帶着衆傳教士們請求。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對虔誠的信徒乃顏來說極不公平,但爲了上帝的福音能在東方繼續傳播,犧牲掉乃顏很值得。大不了在遙遠的將來,以教會的名義還乃顏一個聖徒的身份。反正在歷史上,乃顏不是第一個被主教們犧牲掉的“聖徒”。

“乃顏,你看這樣可好?”忽必烈不理睬詹姆士,以跟朋友說話般的語氣同乃顏商量。

己經被詹姆士等人表現噁心到不想說話的地步的乃顏點點頭,向忽必烈表示謝意。

“來人!”忽必烈拍了拍手,一羣金甲武士隨聲而入。

“把這些裝神弄鬼的洋和尚綁在十字架上,施以火刑。n籮,你去監刑,別讓幾個小丑損害了所有色目人的名譽!”忽必烈指着詹姆士,大聲道。

“陛下…”詹姆士楞住了,直到被武士拖起來,他才明白忽必烈想殺的人是自己,無法理解東方邏輯的他立刻大聲抗議:“陛下,陛下,我對你有功,你不能這樣酬謝有功之人!

“用馬糞堵了他的嘴!”忽必烈的命令裡充滿不屑。

武士們加快了腳步,不一會,金帳裡就再聽不到詹姆士等人的抗議聲。忽必烈走下去,親手解開了乃顏身上的皮索,扶着他在自己身邊,舉杯勸道:“你和我俱是黃金家族,到頭來卻在草原上灑滿族人的血。如果先祖們在天之靈看見,不知道有多傷心。幹了此杯,你我一笑泯恩仇,今後依然血脈相連!”

“陛下這句話應該跟阿里不哥去說!”乃顏舉起一碗酒,抿了一小口,然後把剩下的全倒在了地上,“借陛下的酒敬替我死去的弟兄,他們都是大汗的子孫,都死在大汗子孫的刀下!”

“當年阿里不哥不仁在先,如果我不回軍自救,就沒有今天蒙古人的萬里江山!”忽必烈又安排人把乃顏的家眷帶到別帳休息,然後,再次舉起酒杯。

“喝了這一杯,咱們和解。你替我去勸勸海都、勸勸咱們黃金家族其他兄弟,把大汗當年賜給的箭再紮成捆,咱蒙古人有力量不自相殘殺,向南、向西,天下有數不盡的牧場!”

“天下有數不盡的牧場,我卻不想做大汗的牧奴。忽必烈,我信了上帝,那麼厚一本經文只記住了一句話,在上帝面前,你我是平等的。你替我報仇,我謝謝你。你殺了我,我也不恨你。但你想讓我向你屈膝,我做不到。人的膝蓋一旦直開了,就不願意再跪下去!”

乃顏喝了一杯酒,淡淡地回答。

“難道你想讓草原繼續淌血,讓蒙古人的精華死盡了,你才甘心麼?”忽必烈厲聲質問。目光依次掃向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掃向呼圖特穆爾,掃向葉李、史天沐,“天下草場大着呢,英雄不應該在一個帳篷裡拔刀l”

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等人期盼地看向乃顏,真希望他答應忽必烈就此罷手。

北方還有幾個跟着乃顏同時造反的王爺沒屈服,海都又逃回了西方養傷。金帳汗國、察合臺汗國、伊利汗國許久與東方不相往來。如果乃顏肯點頭,肯做忽必烈的和平使者,蒙古鐵騎就有機會再次洪流般席捲大地。忽必烈說得對,天下草場大着呢,英雄何必在一個帳篷裡拔刀l“刀柄握在你手,陛下!”乃顏給自己斟上一杯酒,喝下去,然後繼續說道:“如果你把我們當兄弟,我們自然也願意把你當兄弟。如果你把我們當奴僕,乃顏只希望有一個自由的靈魂在草原上游蕩!”

“你不想想你的孩子,家人?”有無數文武在旁邊看着,忽必烈不得不徹底放棄了收復乃顏的心思,低聲追問。

“他們應該是大汗的子侄吧。大汗想如何處置自己的同族,就如何處置吧。乃顏將死之人,管不了那麼多!”乃顏放下酒杯,站起來,緩步向帳篷外走去。

“你!”忽必烈站起,想拉住乃顏。衆目睽睽之下,卻不得不站在了原地。半晌,纔對着乃顏的背影幽幽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的血流在黃金家族的土地上!”

“謝忽必烈兄弟l”乃顏答應着,慢慢走出帳篷,走入了無盡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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