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龍吟(一)

龍吟 (一)

龍吟 (一)

冒着細雨,十幾匹駿馬匆匆從天街上跑過。

街道兩旁,開了張,卻沒什麼的生意的店鋪中,探頭探腦地伸出幾頂鑲嵌着軟玉的絲帽,轉了轉,低低發出一聲嘆息,又縮了回去。

“唉――!”馬背上的將領彷彿被這聲嘆息聲所驚,緩緩地帶住了坐騎,回頭四望,流連滿眼。

入眼處,磷次節比的畫樑,鉤心鬥角的飛檐,在細雨中都散發出股股清幽之意。房頂上刻意仿古的淡雅,和門面處描金漆朱的張揚,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從北首的斜橋,一直到鳳山門,絡繹十里,都是這種居住和經商相結合的店鋪。粗數一下,竟然有四百四十餘行,雖幾經戰火洗劫,依然難掩其當年的繁華。

這就是臨安,大宋的故都臨安。

“這舞榭歌臺間,青磚碧瓦下,俺也睡過風流覺!”心中不覺冒上了一句陳龍複寫的小曲,杜滸輕輕抖動繮繩,換了條幽靜的街道,繞路向城外碼頭。胯下的雪雲驄彷彿也知曉主人的心意,“噦噦”地打了幾下響鼻,徐徐前行。新換的蹄鐵,在青石路面上敲打出悅耳的脆響,彷彿桃花塢裡酥手撥動的琴絃。

這條街不似商鋪雲集的天街開闊,卻多出數分清幽。路兩旁的庭院都很大,青灰色的頂着黑瓦的院牆不像尋常人家那樣高矮如一,而是波浪般高低起伏着,烘托着院子內濃濃淡淡的綠意。

幾處院落內,傳來琅琅的讀書聲,“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子曰:人不知而不蘊,不亦君子乎。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杜滸笑了笑,心神剎那間回到二十年前的無憂時光。當年,他就是在這條官街旁的丞相府長大。家學中,揹着詩書,做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美夢。

“當、當、當”回回寺中(***寺廟)悠長的鐘聲打斷了家學的讀書聲。細雨中,色目商人修建的圓頂寺廟看起來更加秀麗。臨安城是萬國之都,每年來這裡行商的胡人達數十萬計,各種教派也接踵而來,與靜雅的孔廟相映成趣。

“叮、叮、叮!”彷彿與回回們爭風吃醋般,一條橫着不知深深幾許的街道盡處,響起了短而急促的銅釧聲。正在園林中避雨的鴿子們呼啦啦騰起來,爭先恐後地向更遠處,豎立着十字架的尖頂飛去。

“怒髮衝冠,憑攔處,蕭蕭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鐘聲盡過,庭院內,孩子們的讀書聲又透了出來,穿透風雨。

杜滸愣了愣,渾身血液剎那間聚集到了頭頂。頭皮發木,整個身體都跟着微微顫抖起來。

“夫子,韃子國比咱們強麼?”二十多年前,同樣的院落內,年幼的杜滸曾這樣問家學裡的先生。(兩宋年間,宗族人家,通常設家塾,聘名師教導族內子弟。)

“哪裡強了,一羣蠻夷。把城市修得像鄉下的豬圈般粗陋。唯一像一點樣子的,就是汴梁一帶,還是搶了咱們的地盤!”從北方逃到江南的先生如是說。

在他口中,無論是已經敗亡的遼人,金人,還是剛剛崛起的蒙古人。都是野蠻的強盜,除了殺人、搶劫和放牧,就不會做其他事情了。性子粗疏,治理國家的方式也同樣粗疏。處處透着矇昧和血腥。

“那咱們怎麼一敗再敗呢?”

先生語塞,唯一可以做答的,就是這首《滿江紅》。

聖人說,令百姓有恆產,黎民不飢不寒,則天下無敵。這一點,臨安做到了,雖然國家發給百姓的財貨很大程度上是靠其他地區來供給。但這裡的確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管子說,國富而兵強。臨安也做到了,它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萬商雲集。但他的兵卻是天下最弱。

這一百五十萬人丁的城市,卻擋不住蒙古人的馬蹄。野蠻征服了文明,並且高傲地仰起了腦袋,宣佈自己的勝利,以待萬世景仰。

爲什麼?

當年的先生沒有答案,如今的杜滸同樣困惑。這種困惑,就像水師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不得不撤回福建路一樣,毒蛇般撕咬着他的心。

“杜將軍,走吧!早晚一天,咱們還要再打回來!”十字路口,傳來張唐那特有的大嗓門。不似自幼在臨安長大的杜滸,他對眼前這個一百五十萬人口的名城沒有那麼多割捨不下的感覺。對他來說,自己來過了,打得兩浙新附軍滿地找牙,是平生最大的快意。至於眼前的戰略撤退,不過是爲了下一次進攻做些準備罷了。這臨安城,破虜軍能打進來第一次、第二次,就能打進來第三次。反正這裡靠着錢塘江近,破虜軍的火炮優勢,可以充分地發揮出來。

“走吧,你的第一標弟兄們全撤到碼頭了麼?”杜滸的目光再次一些世家大族的別緻的花牆外掃過,彷彿要把這一瞬間的寧靜全部印在眼裡。

建立一個城市需要幾百年光陰,毀滅她,一把大火就夠了。蒙古人得了臨安,拆了那環繞城市青石城牆。破虜軍奪回臨安,炮火把城外碼頭附近的魚市巷擊成了白地。今後數年,臨安得了,失了,失了、得了,不知道還要經歷幾回。每一回,她都要失去三分顏色。待將來,文丞相真的能把破虜軍背後一切理順了時,臨安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杜滸心中,隱隱浮起幾分恨意。他知道是哪些人左右了丞相的決策。這些人,早晚要被自己辣手除去。

爲了大宋復興,也爲了眼前的繁華,不被一次次錯誤的決策所毀。

“已經開始上船了,弟兄們不願意走,有點亂。但有蘇剛、方勝、還有王老實他們幾個勸着,不會出大問題!”張唐和方馗策馬過來,與杜滸行在一起。

三支衛隊合併的一塊,陣容就顯得有些過於龐大了。沿街的人家聽到了馬蹄聲,匆匆忙忙地關閉大小院門,讀書聲嘎然而止。

“唉,要依着我,就不退出臨安。憑着咱們手中的戰艦和火炮,來上十萬韃子也能守得住!”方馗摸着自己硬梆梆胡茬子,不甘心地抱怨。

這幾個月,他耍足了威風。新式戰艦上,火炮都藏在船腹內。不用時拉好炮窗,任外邊多大的風雨,也影響不到倉內的擊發裝置。做戰的時候,把舷窗拉開,火炮向外一推。每船十幾門火炮,每次十幾艘戰艦同時發射,那場面,如雷神顯威。頃刻間可以把一片區域打成火海。就是當年女真人的鐵浮屠遇到,也討不了好去。(鐵浮屠,女真人的鐵甲重騎。曾經號稱戰鬥力最強,被岳飛和劉琦所滅。)

上次范文虎貿然來攻,幾萬人馬被火炮一頓猛轟,當即潰散。直到現在,凡是能看見戰艦雲帆的地方,范文虎的新附軍都躲得遠遠的。不單單是新附軍,從兩淮一帶趕來江南的探馬赤軍和漢軍,也不敢輕易靠近沿海各地。總是派人幾番打探,確定水面上沒有破虜軍旗號時,才咋咋唬唬地吶喊着去“收復”國土。

“守住了臨安有什麼用。皇上的老巢讓人家給抄了,天下人還不都把過錯算到咱們頭上。”杜滸冷笑了一聲,鼻孔裡,皇上二字,故意拖得老長。

他自己對福建大都府快馬發來的撤軍令又是氣憤,又是不甘。當日兵出兩浙的戰略目的是牽制范文虎的二十萬新附軍,打亂張弘範五十萬大軍齊頭並進的部署。從戰略角度上來看,這個目的現在已經達到。此時,第一標和水師、還有方家艦隊撤回福建的安排,沒什麼錯。但臨敵需要機變,不能墨守原來的計劃。眼下兩浙一帶,自發組織起來聽從福建大都督府號令的民軍人數已經不下十萬,如果能以沿海城市爲依託,花上半年時間,將這十萬義軍整合起來,無異文丞相手中又多了一支破虜軍。可號稱大宋第一名將的張世傑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抄了後路。福建大都督府明明已經不奉朝廷號令了,卻偏偏做出了救援廣南的決策,並命令正在兩浙打得順風順水的第一標和水師火速回福州聽候新的調遣。

這個時候出兵救援行朝,絕對是下下之策。路途遙遠,凌震將軍帶着他麾下的那點殘兵,未必能堅持到破虜軍趕來的時候。放棄兩浙的大好形勢回撤的舉動,也勢必令雲集在破虜軍周圍的義軍勢微。沒有了破虜軍的庇護,可以想象,這些憑血氣聚集在一起,兵器鎧甲不全,也沒經過正規訓練的義軍們,將面臨着怎樣的生死考驗。

也許,等待着他們的,就是和當年贛州會戰,文部十萬義軍同樣的結局。爲了一個皇帝讓福建冒險,捨棄十萬熱血男兒,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

“要我說,沒那個皇帝不是更好。反正朝廷除了給咱們添亂,從來不會幹別的事。如果真需要個天子來糊弄百姓的話,文大人自己穿上黃袍就是了。反正他現在的號召力,不比皇上來得小!”方馗見杜滸恨得臉色發青,笑呵呵地在旁邊煽風點火。他與杜滸和張唐長期合作,早就知道,在二人心目中,朝廷的地位遠不如丞相府重要。

“休提,休提。這話咱們幾個私下說說,千萬別讓不相干人聽見。否則,不定又生出什麼事來。那幫文人,殺人從來不用刀的。丞相此番決定回援廣南,想必也是反覆權衡過。你我都是領兵之將,奉命行事就行了。我相信丞相,他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張唐低聲插了一句,打斷了二人的抱怨。

海盜們本來就是頭頂藍天,腳踏甲板。身下沒有寸土,所以從來也沒有“率土之賓,俱是王臣”的忠誠。如果此刻文天祥趁機打出了王旗,與方家的合作關係,也會比目前更進一層。有家族利益牽扯在裡邊,看似粗疏,實際上一肚子壞水方馗,當然會給破虜軍將領出盡餿點子。

但是內心遠比外邊仔細的張唐知道,事情不像表面上這樣簡單。除了福建地方的少數文人和破虜軍高級將領外,如今天下,大多數人還把國家和皇帝等同在一起。在他們眼中,皇帝是國家,朝廷也是國家。福建改軍制,改官制,種種逾越舉動,還可以理解成爲對抗北元的權宜之計,屬於丞相權力之內的範籌。天下人,特別是讀過書的士大夫們,雖然對這種變革略有不滿,整體上還能承受。

而一旦文天祥此刻在福建按兵不動,或者被一些人推上帝位,恐怕天下讀書人有一半以上,要以筆伐之。很多人甚至會毫不猶豫地投到忽必烈麾下,借外力爲大宋復仇。

所以,文天祥纔不得不停止在兩浙的軍事行動,全力救援廣南東路的朝廷和江淮軍。纔會命令陳吊眼帶領新編的第九、第十、十一、十二四個標取道漳州,去與許夫人匯合。纔會命令第一標和水師火速回軍。但以張唐此時對文天祥的理解,在內心深處,他認爲,文天祥絕對不會像杜滸抱怨的那樣,犧牲福建路的利益。他會找到更合適的辦法,用衆人想不到的手段,化解眼前的危機。

這倒不是出於張唐對文天祥的一貫信任。從上次文天祥巧借文浦山事件,整頓福建軍政的高明手段上,張唐得出這樣的結論。當時破虜軍中,也是分爲支持朝廷和支持丞相府兩大派系,其中一派的領軍人物還是破虜軍副統制,文天祥的好友鄒洬。就在大夥以爲兩派必將水火不容的時候,文天祥先是巧妙地將與杜滸“貶”到水兵營歷練,穩定軍心。然後借文浦山風波的帶來的餘震,簡化軍階。把五十多級的大宋軍級變成簡單的十餘級,通過晉升軍階,覈定分管範圍的辦法,把鄒洬和他的支持者,隔離在軍權之外。隨後,水營獨立成師,杜滸和他麾下的水師,成爲破虜軍陸標之外,一支強大的打擊力量。

杜滸看了張唐一眼,不再說話。軍令如山,縱使心裡再不願意,他也得把水師按期撤回去。發發牢騷,不過是因爲對故鄉留戀之情的必然表露,和他當年遊俠江湖行形成的習慣罷了。對於文天祥,他在心中和張唐一樣的崇拜與尊敬。此刻雖然口中對福建大都督府的軍令充滿牴觸,換個地方給他發號施令,他卻未必會遵從。

幾十騎慢慢出了城,隔着老遠,就看見碼頭上如過節一般,擠了個人山人海。待靠到近前一看,密密麻麻,送行的香案在河畔附近,遠遠已經擺出了幾裡。或衣着光鮮,或麻袍襤褸的臨安父老跪在香案後,頂着細雨,舉香過首,遙遙拜送。

香案上,時鮮瓜果、臘肉薰魚,大戶人家司空見慣,尋常人家過節才能吃到的珍饈美味堆了滿滿。每當破虜軍將士列隊上船,都有年青的男子從自家的香案前衝過來,將瓜果吃食,不斷地向將士們懷裡塞。有的乾脆打了褡褳,直接掛到了士兵們的脖頸上。

“不可,不可,老人家,千萬不可!”有眼尖的士兵,看到張唐和杜滸靠近,怕二人責怪,趕緊推辭。

“有何不可,壯士回去救皇上,海途千里,小老兒幫不上什麼忙,拿些吃食,還算過分。若小老兒提得動刀,操得動槍,早和你們一起殺了過去,好過眼睜睜的看韃子辱我宗廟!”一個穿着綢袍,讀過幾天書的白鬍子老人,瞪着眼睛說道。

“是啊,是啊,帶上吧,吃飽了多殺兩個韃子,救出皇上。讓韃子知道,我宋人的厲害!”白鬍子老漢的話音剛落,一個身上衣服打着補丁,鄉農模樣的人接茬。手中抓着幾個梨兒,不由分說,塞到了士兵的手裡。“送梨,送梨。早去早歸,歸來,接茬砍韃子和姓範的奴才,揚我大宋威風!小老二三年多來,從來沒有像這兩月般出氣過”

“老丈!”飽讀詩書的杜滸,在人羣后一句話也說不出。又冷又麻的感覺,瞬間又涌遍了他的全身,鼻子一下子變得酸酸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眼眶裡涌出來。

回頭看去,張唐和方馗早已跳下了馬背,走進人羣,接過百姓送來的禮物,一袋袋,掛到了士兵的肩膀上。

“大夥今日之意,張唐,破虜軍,文丞相記下了!”張唐顫抖着嘴脣,語不成句地說道。兩個月來,他縱橫兩浙,所造殺戮頗多。刀下多是賣國投敵的十惡不赦之徒,但偶而也不乏蒙冤受屈之人。

但兩浙百姓只記得了他的好,甚至,連他們撤兵回福建也不抱怨。把自己能拿出來最好吃的東西,與破虜軍分享,期望他們救出皇帝,讓大夥在當四等奴隸時,多一分盼頭。

他們麻木,他們軟弱。但他們大多數人心中,卻永遠分得清這亂世中的是是非非。知道誰用生命,重新帶給了他們做人的尊嚴。

“是張大帥、杜將軍、和方將軍啊!”有人從衣着和士兵們的表情上,認出了三人的身份,送別的人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越來越多的百姓向這邊涌。護衛士兵緊緊站成圓圈,試圖把百姓隔離在圈子外,卻擋不住如潮人流,被推得東倒西歪。

“父老們,別擠,別耽誤了將軍們的行程,耽誤了他們去救皇上,救我大宋國運!”人羣后,有人大聲喊了一嗓子。

人潮稍微平靜,幾個彪形大漢,擡着鎦金肩輿,擠到了張唐面前。

“張將軍,杜將軍,方將軍,請上轎,讓咱哥兒幾個,送你登船!”當先的大漢俯下身體,半跪在泥地上說道。

“請將軍上轎!”跟在後邊的大漢齊齊蹲下,將三個肩輿橫到了張唐面前。

“浪裡豹、過江龍、鑽山鷂子,你們怎麼來了!”張唐大吃一驚,失聲喊道。

周圍的百姓聽到這幾個名號,嚇得紛紛後退了幾步,讓出了一小片空地來。

浪裡豹、過江龍、鑽山鷂子等人,是兩浙有名的悍匪。雖然他們跟着破虜軍身後屢敗元軍,在尋常百姓眼裡,依然是土匪流寇,與朝廷正規軍完全不同。

“我們十七家寨主湊在一起覈計,你們去救大宋國運,我等幫不上忙。但這些日子跟在破虜軍身後殺大小韃子殺得痛快,所以來送你們一程。盼哥哥早日救了皇上回來,然後大夥再並肩殺韃子!張將軍,請上轎”

“這!”張唐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破虜軍走後,義軍就要獨自面對范文虎的報復。幾位頭領非但不怨,還冒着被人記住面孔的風險前來相送。此情此義,實在難以回報。

“幾位英雄,聽杜某一句話,我等去去就回。諸位先去山中安頓,別跟姓範的爭一城一地得失。收拾他,咱們有的是機會!”杜滸反應快,藉機會給衆豪傑指了一條出路。

“我等自是醒得。他范文虎背後有韃子撐腰,我等惹不起還躲不起麼,大不了一路向南,到福建投奔文丞相去!大夥再一塊殺韃子!”浪裡豹笑呵呵地回答,指揮着衆豪傑,把另一頂肩輿放到杜滸腳下。“杜將軍,請上轎!”

“上轎,早日回來殺韃子,揚我大宋國威!”在浪裡豹等人的帶領下,周圍百姓一頭喊道。此刻,再分不清,誰是江湖盜匪,誰是尋常百姓。

張唐、杜滸、方馗陸續被擡上了甲板。做了半輩子海盜,從不在岸上表露自己真實出身的方馗嘴脣顫抖着,臉上的水珠晶瑩剔透,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運兵鉅艦,緩緩起錨。

“殺韃子,揚我大宋國威!”無數雙手臂在雨中揮舞,彷彿無數把刀,揮舞在張唐、杜滸和方馗,還有所有人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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