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起,嘶鳴怒號,整片大地似乎都在爲他高歌叫囂。
宛墨染在那一瞬,只覺得眼睛都被刺痛了,她抿了抿乾澀的脣角,微微昂頭,一動不動的盯着黑暗中走出的凜冽男子。
耳邊一陣轟鳴,她的心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動,銳利而深邃的眼神緊緊凝視前方,聽見他傳來的腳步聲,一聲接着一聲,好似踩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他本該這樣啊,雄霸四方,權傾天下。
他本是這樣的男子,一個眼神,足以讓天地爲之動盪,凌厲的目光,強悍的手腕征服所有的反抗,他的凌厲光芒,撼動山河,傾覆天下。
這纔是他,這纔是他的路。
宛墨染怔怔的站着,此刻,她好想變成透明的,讓他看不見,她想象過千百次他們再見時的場景,她以爲會在哪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找到他,她以爲是在熱鬧的集市,以爲是在荒無人煙的沙漠,獨獨沒想到,居然在皇宮裡。
他從未離開過,那她到底在尋找什麼。
他從沒有愛過她,那她又在糾纏什麼。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尋煩惱,自討苦吃。
此時此刻,面對眼前的男子,她突然木然了,她想,她是不是該哭一場,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正中央,看着前方的黑衣男子,想說什麼,嗓子卻被堵住了,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這是真的嗎?
她反覆的問自己,這是真的嗎?手指冰冷的她,好想伸出手,觸碰那一張她夢裡出現過千萬遍的臉龐。
顧祈雲,你何其殘忍,精心策劃了一切,苦心籌謀的佈局,又決絕的消失不見。
而我,而我卻連恨都恨不了。
一聲低沉的,帶着壓抑的聲音,還有一絲破碎的哭腔聲驟然響起,這一聲,引的周圍齊齊動盪,無數的塵土被女子揚起,她目光赤紅,卻再無眼淚。
“墨染!”顧雲澈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究竟有多痛恨,纔會到今日的局面。
命運給他們的太少,誤會、親人、牽絆死死的橫亙在他們之間,命運好似從未停止過對他們的折磨。
時間彷彿永遠停
在那一刻,無始無終。
顧雲澈看向顧祈雲,眼前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他依舊冰冷,可是,絲毫藏不住眸子深處的痛惜。
明明如此牽掛,何必裝作無情。
連顧雲澈都明白,墨染,爲何不懂呢。
太多太多的欺騙和陰謀,太多太多的鮮血和人命,讓他們越走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成了今日這樣。
若一切是夢,該多好。
“顧祈雲,你終於出現了。”女子的聲音夾雜着幾分自嘲的笑。
他沒有說話,身旁的宛嫣染湊上前,伸手環保着他的手臂,依靠在他的肩頭,眉眼間帶着淡淡笑意,那雙眼睛,那張臉,看似有七八分和宛墨染相似。
一襲貼身繡金紅衣,宛若霞光四濺,殘陽如血,宛嫣染靠在黑衣男子的身上,她那麼美,美得驚心動魄,美得顛倒衆生,卻那麼的冰冷。
她的姐姐,她的丈夫,他們兩個人精心策劃了一切,用了五年的時間,終於完成了這個局。
此刻他們站在她的面前,作爲勝利者的喜悅,向她昭示着一切的結束。
不,還沒有結束。
宛墨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踉踉蹌蹌的她,走路東倒西歪的,她無話對他們說,一句話都沒有。
“顧雲澈。”宛墨染走到他的身邊,向他伸出手。
顧雲澈一愣,錯愕的蹙了蹙眉,只聽宛墨染說道,“我們走。”
宛嫣染微一蹙眉,沉聲道,“想走?”
宛墨染凌厲的目光投向她,聲音冰冷似鐵,“要殺我嗎?”
宛嫣染看向顧祈雲,等着他的答覆,從始至終,顧祈雲沒有看宛墨染一眼,宛墨染盯着那雙深黑冰冷的眼鏡,終於道,“要殺就殺,不動手……我就走了。”
他依然沒有說話。
“我們走。”
顧雲澈抱起顧沅清,他看向顧祈雲,在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無法確定。
她從他的身邊一步一步的走過,衣袍甚至觸到了他的袖子,他沒有回頭。
哪怕觸碰到了,那一瞬間,兩個人都沒有回頭。
他站在大
殿上,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沒有回頭,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一米、兩米……直到她走出了金殿大門,走下了臺階,終於,她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會成爲盛世的帝王,運籌帷幄,席捲江山,他的鐵騎將踏遍山河,讓天下臣服在他的腳下,讓山河爲他高歌。
而她,此生註定與他再無交集,再無糾纏。
就這樣結束吧,結束了一切,他們各自到各自的位置,永生不見。
恢宏的宮殿,沐浴在一片霞光之中。
剛剛穿過朱漆拱門,她的腳步,突然停住了,顧雲澈看向她,她靠在金漆銅門上,天慢慢的亮了,朝霞灑在她的身上,似乎連陽光都在盡力的溫暖她,可是,她的心卻無比冰冷。
女子的臉色蒼白如紙,她加快了腳步,拼命地往前走,“快點!我怕他追來。”
顧雲澈緊緊摟着懷中的顧沅清,他跟上了宛墨染的腳步,最終道,“他不會追來的。”
宛墨染聽着他嘆了一聲,她猛地一怔,使勁的搖了搖頭,“不,他會追來的,他會殺了我們。”
“他不會殺你。”顧雲澈很肯定。
他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心中如巨浪翻滾,她緊咬薄脣,雙目血紅,一股腥味傳來,她幾乎是一字一字的道,“他會!他一定會!”
顧雲澈知道她無法面對,嘆聲後,抱着顧沅清的屍體出了宮門。
兩個人一路不知走到哪裡,一片竹林中,清風掀起碧綠色的落葉,滔滔竹海里,女子軟坐在地,把頭埋在膝蓋之間。
男子一捧一捧的用黃土埋葬了那抹綠色身影,一塚青墳,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想說什麼,嗓子卻被堵住一般,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墓碑上,他一字一字的刻上她的名字,筆筆情意,全部付諸墓碑之中,那一刻,他恍惚的明白了什麼,卻又無法相信。
他的馬背上,除了宛墨染,就是顧沅清了。
他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在他知道,他永遠的失去她的時候,他是蠢,還有誰比他更蠢呢,身邊早有明珠,卻還到處尋覓,他是傻,明明知道她一片癡心,卻裝作懵然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