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們陸陸續續收拾東西回家過年,六扇門裡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江琊,柳煙和馮晚。
江琊一改平時的英武果決模樣,穿了圍裙帶了護袖就要下廚做飯,這是馮晚進六扇門的第一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種陣勢,平日裡男子氣概十足的大哥此時氣質極其柔和,充滿了母性的光輝,馮晚在一旁捧心:“大哥我雖然不能娶你,但我要是女人,立刻就嫁給你。”
“別介。”柳煙坐在菜簍旁啃黃瓜:“去年他下廚,濺我一身油星不說,燒出來的菜沒幾個能吃的。”她遞了根胡蘿蔔給馮晚:“趁這還能吃,趕緊吃。”
“你這是什麼話!”江琊提着菜刀怒指柳煙:“把黃瓜給我放下!都給你吃了我拿什麼燒菜!”
“我看還是直接一點,去翠雲樓定一桌飯吧!”柳煙道:“我們好歹也算是半個朝廷官員,不至於窮成這樣吧?”
“翠雲樓年前十天就訂滿了!”江琊道:“你要怪就怪自己效率太低爲什麼不早個十幾天把輪法神教端了。”
“怪我咯?”柳煙目瞪口呆,手裡半截黃瓜“啪嘰”折斷了掉在地上。
“別在我旁邊嚷嚷,打擾我下廚的雅興。”江琊不耐煩的把荷包塞給柳煙:“出去給我買點春聯和炮仗回來,今天揚威將軍回朝,大街上估計人多,不許浪太遠聽見沒?”
“嘮叨死了啦!”柳煙衝他吐了吐舌頭,牽着馮晚就出門了。
街上人聲喧鬧,燈籠高掛,喜氣洋洋。
“哎,小煙你看!”路過幾處大宅,擡頭都可以看見二樓閨閣中的小姐們伸出腦袋來張望,馮晚有些詫異:“他們這是怎麼了?”
“我朝民風開放,姑娘們想見喜歡的男子自然就探出頭來了。”柳煙一臉見怪不怪,摸着一串炮仗跟小販討價還價。
“喜歡的男子,誰啊?”
“別想了肯定不是你。”
“這我當然知道。”馮晚委屈巴巴,柳煙也不看他:“你要真想知道,去問問不就行了。”
“問了多傷自尊啊。”馮晚抓抓頭:”美麗的姑娘喜歡的人啊他不是你。”
“你今天什麼毛病?”柳煙扭頭瞪他,伸手指着不遠處一個拿着團扇的粉衣少女:“你就去問問她,那揚威將軍是否真的如傳聞中那般玉樹臨風。”
“揚,揚威將軍?!”馮晚顯然跟不上柳煙的節奏。
“如果她說是啊,我們家將軍潘安再世驚爲天人驍勇善戰忠義兩全!那你基本上可以放棄了,如果她說,啊?什麼將軍,我只是出來逛逛,那你就可以說,今天路上人多,姑娘小心賊人。”
“我爲什麼要——”
“你餘光瞄她那麼久了,豈不是落花有意。”
馮晚瞠目結舌:“你不是在砍價......”
“我是在砍價。”柳煙不置可否,提起手中的一串炮仗笑的見牙不見眼:“三錢銀子砍到一錢,我是不是很厲害?”
馮晚看了一眼一旁欲哭無淚的小二,狠狠的打了個寒顫。
馮晚依言去找姑娘搭訕了,柳煙自顧自的開始採購。
遠處漸漸人潮涌動,密集的馬蹄聲和威嚴的號角聲交錯在一起,教人心潮澎湃。
周遭有人跑動起來,把柳煙撞得站不穩,她皺了皺眉頭,往街道里側退去,她看見姑娘們提着裙踞,激動地一路小跑,有往路中央擠的意思,但很快就來了衛兵疏散人羣,她們被擋在路兩旁,中間留出了寬闊的空間給軍馬隊伍行走。
“快看!是揚威將軍方青離!”
“他打了勝仗回來了!看哪!真的是好器宇軒昂!”
“保家衛國的英雄男兒!真是令人欽佩。”
耳畔驟然間響起了欣喜若狂的尖叫聲,沒力氣跟着起鬨的老嫗就在原地跺柺杖助興,柳煙心說這將軍居然老少皆宜,鼓樂聲靠近了也震耳欲聾,柳煙的臉都有些扭曲,她一手捂着耳朵艱難的往回去的方向挪動,奈何周遭的人都跟瘋了一樣揮舞着手,她走了一會兒發覺自己還在原地,不禁放棄了。
“我們細作也是吃苦耐勞的保護百姓,也沒見你們多愛戴。”她撇撇嘴,放眼望去。
這麼一望不要緊,她忽的看見一個女人發瘋一樣的衝出人羣,朝着軍隊爲首的那匹馬奔了過去。
那女人動作大開大合,大約是爲了見方青離不顧一切了,她跑得飛快衝到馬前,那馬兒受到了驚嚇,嘶鳴了一聲,猛地擡起前蹄就朝着女人的腦袋踩了過去。
周遭的人都驚呼了起來,有的人掩面不敢看,柳煙覺得腦袋一嗡,因爲她發現馬上的人手握繮繩,卻絲毫沒有要勒住馬頭的意思。
“什麼狗屁將軍。”她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扔下手中的東西就撲了出去。
她武功雖不好,但輕功好,身形還算矯健,一把抱住那女人的腰朝一旁翻滾,馬蹄重重的落地,揚起一片灰塵,她被嗆的直咳嗽,意外的,身旁的女人卻是一聲不吭。
“呵。”頭頂上傳來一聲冷笑。
柳煙推了推那女人,發現那女人緊閉雙眼暈了過去,不禁惱怒,她從地上爬起來,用力擡起頭,看清了馬背上的男人。
揚威將軍,方青離。
馬背上的男人身穿銀色和紅色相間的鎧甲,甲片在陽光下發亮,甚是奪目,他沒有戴頭盔,一頭烏髮卻用玉冠束的整齊,品味倒不俗,微微頷首,顯得脖頸修長。
柳煙一怔,這男人的的確確是英俊的不像話。
藏書中,征戰沙場的男人大多皮膚黝黑,虎背熊腰,或者是滿身刀疤,這個男人若不是因着眉宇間籠着刀劍一樣的冷銳,人們或許會覺得他是個和花子譽一樣的文弱書生。
明明是沈腰潘鬢,修眉鳳目,此刻卻渾身上下透着生人勿進的氣質。
柳煙最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蔑視的眼神看自己,長得好看又怎麼樣?長得好看就能隨便搞事情?我長的還好看呢!
“草菅人命,厲害了。”她拍了拍手嘲諷。
周圍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大概是少見如此膽大包天的人,方青離微睞雙眸:“姑娘,管閒事之前最好弄清楚狀況,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這句話意味不明,柳煙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衛兵推到了一邊,方青離動了動下巴,有衛兵上來將那女人擡走了,車隊繼續前行,毫不停留。
許久,人羣才散去,柳煙還站在原地,馮晚焦急的找着了她:“小煙,發生什麼事了?我剛纔聽人家都在說——”
“不對勁。”柳煙低聲說。
“什麼不對勁?”馮晚道:“他們說有個想見將軍的女人被擡走了。”
柳煙豁然擡起手,翻掌查看。她方纔摟那女人時,掌心接觸了那女人的肌膚,冰冷微潮,此刻掌心已然黑了一片,肌膚如同沾了水的紙。
“這是怎麼回事!”馮晚驚呼。
“是屍毒,可是怎麼會有屍人呢?”柳煙倒不在意手,疑惑道。
“你不要管那麼多了!屍毒會爛進去的!你先想辦法祛毒!”馮晚急道:“屍毒要怎麼解啊!”
“用糯米。”
“我去買糯米!”
“買什麼糯米啊現在米店哪裡還開門。”柳煙將他拖回來。
“那怎麼辦啊!”馮晚急得跳腳。
“急什麼,哎?讓你撩的姑娘呢?”柳煙道。
“你——”馮晚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回答:“先前那個失敗了。”
“失敗了?不可能啊!”
“她看見我跟你在一起,死活不相信我跟你沒關係。”馮晚糾結道:“非要說我吃鍋望盆。”
“這姑娘多半腦子不太好,沒了就沒了。”柳煙揮揮手:“你說先前那個,後來那個呢?”
“後來那個......”馮晚的臉有點紅:“說有空......一起喝茶。”
柳煙揶揄的笑了起來,她目光一轉看見遠處匆匆趕來一人,飛快的變了臉,端的十足的高貴冷豔。
趕來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廝,手中提着一個布袋。
“姑娘你還在!真是太好了!”他喘着粗氣,喜出望外。
“恩,還算他有良心。”柳煙撇撇嘴伸出手:“我的糯米呢?”
“在這裡。”面對她直接到堪稱厚顏無恥的索要行爲,那小廝即便性情靈巧也是微微一愣。
柳煙也不客氣就接過了,又問道:“那女人屍體被擡哪兒去了。”
“我們公子急着面聖,來不及處理,就先放在東邊城隍廟裡了。”
“行吧。”柳煙說:“那沒事我先走了。”說罷她挽着馮晚就要走。
“哎姑娘留步!”那小廝道:“小的藺遠,我們公子託我問一句姑娘芳名。”
“我叫馮晚。”柳菸頭也不回,拖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馮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