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換了一身便裝和花子譽急匆匆的回到了六扇門。
不過也就離開了大半年,卻彷彿過了好久好久,柳煙心中充滿了感懷,花子譽已經搶先一步衝了進去。
見到江琊的時候,即便是一直從容鎮定的柳煙也有些變了臉色。
江琊燒的嘴脣乾裂,面色蒼白,雙頰上卻是異樣的紅,花子譽趕到牀邊,江琊卻驟然間咳嗽起來,脣角斷斷續續的溢出血沫。
馮晚在一旁手足無措,花子譽飛快地打開藥箱,取了絹子替江琊擦拭。
“昨晚大哥就吐了好多血。”馮晚帶了些哭腔:“怎麼辦呀!”
“你別吵!”柳煙皺眉:“你去看看有沒有堆積的公文案子,有就處理處理,不要在這裡打擾子譽哥。”
馮晚重重的點頭,然後戀戀不捨的出了門。
“大哥怎麼樣?”良久,柳煙低聲道。
“他是中毒了。”花子譽把着江琊的腕脈,聲音有些沙啞。
“有救嗎?”柳煙眸色幽暗。
“沒有也會有的。”花子譽清秀溫柔的面孔上罕見的流露出堅定:“小煙你先回宮去,江琊交給我,我一定想辦法給他治好,你不要耽擱了自己的任務,否則他不會安心的。”
柳煙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江琊病弱的臉,心裡不是滋味,他一直是六扇門的頂樑柱,出任務的時候無數次的千鈞一髮他都衝在前面救下自己和馮晚,如今.....也難怪馮晚會亂了陣腳,她心中雖憂慮焦灼,但好在仍是冷靜,轉身走出六扇門。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有一絲暴風雨來臨的氣息。
細作的預感總是沒錯的。
幾天後,整個迎嵐殿猝不及防的被侍衛佔領,她披衣起身,出寢殿的一瞬間被五花大綁。
她被押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裡,太后皇后白琛就連良玉郡主也在,一行人臉上都是厭惡嘲諷一類的神色,柳煙覺得膩煩乏味,只是站在最中間的白淵,他的震驚和憤怒如一把刀狠狠地扎進了心裡。
他身邊還站着一個陌生的少女。
那少女小鳥依人一般依偎在白淵身邊,怯生生的看着她。
“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冒充皇室中人!”太后厲聲道。
柳煙忽的有些慶幸,這句話不是白淵問出口的,她淡漠道:“我要見周泰鴻周大人,他會替我說明一切。”
“周泰鴻死了。”白淵忽的開口,他的聲音喑啞,帶着一絲絲的陰鷙:“你不知道嗎?”
“死了?!”柳煙一怔。
“昨晚懸樑自盡於家中,留了遺書,說是不曾照顧好公主,有負皇恩。”
柳煙腦袋一轟,她猛然間意識到,能爲自己解釋的兩個人,一個人死了,一個人快死了。
一個巨大的羅網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所以你當真不是阿九?!”白淵的聲音有着細微的裂痕:“你一直在騙朕?”
“父皇!我纔是阿九啊!”他身邊的少女嚶嚶哭泣起來:“都這個時候了,您還不相信嗎?這個人爲了代替女兒的位置,連周大人也殺了!女兒也險些被暗殺在歸來的路上啊!”
柳煙斜眼打量着那個哭的泣涕漣漣的少女,這模樣真是假到不能再假,可惜自己也是假的,她暗暗苦笑,早說這個任務接不得,真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白淵沒有理會那個陌生的少女,只是死死的盯着柳煙,壓抑的怒吼:“回答朕!”
“我的確不是公主。”柳煙漠然開口:“我被安排進來頂替公主的位置,是因爲公主私自逃出宮去會情郎,這件事是周大人安排的,他知道,可惜他死了,我覺得你們也不會信。”
“你胡說!”那少女尖叫:“分明是你把我弄出宮去的!還要給我潑這樣的髒水!”她拉住白淵的手臂悽悽道:“父皇你要爲我做主。”
“這故事編的實在是荒唐可笑。”太后幽幽道:“你是算準了周泰鴻死無對證才這麼說的。”
“我早就覺得她的行爲舉止實在不像公主。”一旁的良玉郡主小聲道。
“是啊,野蠻又詭計多端。”白琛冷笑着附和。
“皇上,臣妾早就質疑過這個丫頭,只是皇上您當時愛女心切不信罷了。”皇后憂愁道:“好在現在真相大白,臣妾的一片赤膽忠心也得以彰顯。”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你......可有苦衷?”白淵一拍龍椅的扶手,嚇得四周寂靜,他喘了一口氣咬牙道:“朕給你一個機會說清楚。”
柳煙望着這個皇帝,輕輕嘆息,他還是想要維護自己的吧......
如果我真的是白卿九,該多好。
心底的那一絲留戀和不捨竟然因爲這幾句話開始瘋漲,她咬緊了嘴脣,理智佔了上風。
那個人爲了剷除自己,不惜傷害江琊和周泰鴻,說不定他現在就在這裡,注視着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不能說出來,打死也不能說。
她將嘴脣咬出了血,隨即重重的搖了搖頭。
白淵的臉上血色瞬間褪了個乾淨。
“皇帝,不要再優柔寡斷!我看這個丫頭分明是個妖女!欺君罔上,不知道還有什麼陰謀,還是儘快處置了的好!”太后厲聲道:“皇家血脈,不容混淆。”
“你叫什麼名字?”白淵低聲道。
“知道名字也沒什麼意義,就這樣吧。”柳煙淡淡一笑。
“推下去,關進大牢,等候刑部審問。”白淵轉過身,合上雙眼,用力揮手。
方青離在梨園唱了兩場戲回來便聽說了這麼一場巨大的風波,他想也沒想就趕去了御書房。
“皇上!”他不顧汪海的勸阻闖了進去,卻見白淵扶額坐在椅子上,沒有搭理他。
“皇上,聽說你處置了小煙?”方青離急切道。
“小煙?”白淵啞聲重複着這兩個字:“她叫什麼?”
“柳煙。”
“柳煙......”白淵低笑了一聲:“你知道她是個假的?”
“我......”方青離一時語塞。
“卻和她一起瞞着朕?”白淵怒極反笑:“方青離,朕當真是把你寵的無法無天!”
“皇上你聽我說。”方青離驀地單膝跪下,誠懇道:“小煙雖然不是公主,但是她絕對沒有要害皇上的意思。”
“她可以爲了權勢,爲了金錢,爲了很多東西接近朕。”白淵喃喃道:“她的確沒有要害朕,但是她在朕的心口捅了一刀,朕那麼喜愛她......”
“皇上!”方青離皺眉道:“撇開小煙的事情不談,我想問的是,你怎麼能夠確定現在的這個就是真的公主?”
他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少女脆生生的冷嘲:“將軍,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假的公主,所以想方設法的編排合理的藉口,但是就這麼詆譭我,也太不公平了。”
方青離回首,看見一個陌生的錦衣少女走進來,臉上寫滿了倨傲:“畢竟,我們兩個纔是指腹爲婚的。”
指腹爲婚。
原先是個讓他充滿了遐想和期待的詞,如今卻變成了一塊巨大的頑石,壓得他動彈不得。
他意味深長的打量着這個振振有詞的少女,應該說這不是陌生的臉,這是那天晚上他見過的臉。
那張他說很沒有眼緣的臉。
“你不是想問我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是公主。”白卿九道:“這就是證據。”她取出一個嬰兒用的肚兜,肚兜上用紅線繡了白淵的名字:“這是我父皇與我孃親定情之物,我一直隨身攜帶,你大可以去問問那個假的白卿九有還是沒有。”
方青離沉默,他轉而看向白淵道:“皇上準備如何審問柳煙?”
“那是刑部的事。”白淵似是疲憊:“好了青離你不要再提她,朕頭痛的很,想一個人靜靜。”
方青離也不再多言,邁腿離去,忽的白卿九拉住了她的手臂,他緩緩回頭,看那少女面帶嬌羞道:“將軍,之前便聽說你爲了遵從咱們的娃娃親連良玉郡主也拒絕了,阿九很是高興。”
“咱們不過見了一面,話也沒說上幾句公主就急着趕着以身相許,青離倒不敢承情了。”他冷冷的抽回手,留下白卿九在微微發愣,頭也不回的離去。
那張臉,沒有柳煙的清麗婉約,沒有柳煙的俏皮可愛,所有柳煙有的她統統沒有,言談舉止間的矯揉造作讓方青離快要窒息了,柳煙被關進了大牢彷彿他的半條命也被關了進去。
他匆匆的回到將軍府,藺遠迎上來道:“將軍,怎麼樣?”
“事情糟透了,比我猜想的還要糟一百倍。”他暴躁的抓着頭說:“你去六扇門打聽到什麼沒有?”
“他們的總捕頭現在病得很重,太醫院的花子譽已經好些天沒有回宮了,而且聽說爲了治他特意跑去佛首山採藥,遇上山崩險些丟了命。”
“聽你的口氣,江琊不一定會死。”
“恩,那花子譽還有些真本事。”
“我現在就怕刑部的那羣人會用刑,小煙挨不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方青離一圈捶在掌心裡。
“即便真相大白了,那六扇門的任務也就暴露了,必定打草驚蛇,到時候輪法神教就不好抓了。”藺遠道:“而且......公子您是一定要娶那個真公主了吧。”
“我要先去大牢找小煙,否則我不安心。”方青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堅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