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康和藺遠在練兵場已經開始練兵,看見柳煙來了,方青離卻沒來,不禁詫異。
“將軍呢?”狄康道。
柳煙揹着手走上來道:“他在處理私事,一會兒就來。”
“私事?”狄康一愣。
“二十來歲了還沒個老婆,有點生活壓力也很正常。”柳煙看也不看他:“你們繼續練兵啊。”
對於這位軍師的話,即便是聽不懂照做肯定沒錯,於是他們自顧自的幹活,又過了好久,兵都練完了,方青離纔出現。
方青離看到柳煙的時候略略尷尬,柳煙倒是坦然道:“大家都這麼熟了,都是男人,沒人會在意的。”
藺遠和狄康對視了一眼,悠揚的“哦”了一聲,方青離臉色青青白白,他一揮手道:“都給我來軍帳,再敢胡言亂語統統拖出去挨軍棍。”
這就是個小插曲,對於追雲野的計劃探得底細之後,方青離同意帶柳煙上戰場,追雲野的屍人大軍數量似是有限,三兩次一消磨所剩無幾,接下來的連勝也就毫無懸念了。
不過一個多月就結束了一場討伐,整個軍營裡氣氛熱烈,一羣人載歌載舞的慶賀,也都期盼着回朝,方青離與他們拼了幾壇酒便退出喧鬧的人羣,下意識的搜尋柳煙的影子。
柳煙大概是上次喝酒喝怕了,他撩開軍帳時發現柳煙一個人窩在牀上發呆。
“在想什麼?”
“軍營裡的找到了,皇宮裡的還沒找到。”柳煙說:“回去又要發愁了。”
“你就一定要把未來的煩惱拿到今天來傷神?”方青離道:“怕什麼,回去還有我幫襯着你,一定可以找到。”
“希望趕緊找到,我就解脫了。”柳煙伸了個懶腰四仰八叉的躺在塌上。
“你任務完成了......預備怎麼樣?”方青離心裡沒來由的“咯噔”了一聲。
“什麼怎麼樣?我就可以回六扇門和大哥馮晚他們見面了。”柳煙懶洋洋道:“然後把馮晚帶出來,我就功成身退,讓大哥給我找個好婆家。”
“......婆家?”方青離頓了頓道:“那我呢?”
“你?”柳煙翻身托腮道:“你就回宮去跟真公主成親當駙馬爺啊?”
“......”
“哦不對。”柳煙一拍牀面道:“我可能把你的終身大事搞砸了。”
“什麼意思?”
“我言辭拒絕了你。”柳煙說:“然後皇上就對你撒手了唄......你可能要當豫親王的女婿了。”她篤定道。
方青離扭頭就出了帳子,他覺得自己運氣好沒死在戰場上大概要被柳煙氣死在營地裡。
“哎你別走啊!豫親王好歹也是個親王!當不了駙馬爺當個郡馬爺也不錯啊!”柳煙還在不明所以的叫喚。
方青離一晚上沒回軍帳,柳煙破天荒的也睡不着,她隱隱覺得方青離生氣了。
第二天清晨,她跑去找藺遠,問方青離去了哪兒,藺遠說:“公子那麼大一個人不會跑丟的,多半在周圍晃盪散心,沒兩天就回來了。”
柳煙總覺得這是在說一隻認家的小狗,方青離的確有點像小狗。
她找這隻小狗找了好一會兒,在一條河邊找到了方青離。
方青離坐在草坡上出神,也沒有留意到她靠了過來,柳煙撲上去在他肩頭一拍笑嘻嘻道:“嘿,幹嘛呢?”
方青離回眸睨了她一眼,沒說話,又將臉轉了回去。
柳煙討了個沒趣兒,也不生氣,將一根串滿了五顏六色漿果的樹枝遞到他面前道:“喏,我找了很久的,給你吃,不要生氣了。”
方青離默不作聲的推開她的手,臉上的表情很沉重。
柳煙不爽的挑眉,她覺得自己的耐心十分有限。
“不吃拉倒。”她縮回手:“我自己吃。”
她剛要上嘴咬,手裡一空,方青離居然劈手奪了去自顧自的咬上了,柳煙目瞪口呆了一會兒,跳腳:“你這個人怎麼如此厚顏無恥!”
“看一下你有沒有道歉的誠意咯?”方青離渾不在意:“這果子酸也酸死了,你會不會摘啊。”
柳煙覺得自己簡直是有毛病,什麼都沒做錯偏生要來道什麼歉。
“你到底氣什麼啊?”她沒好氣道。
方青離的動作一滯,半晌,他輕聲道:“還不是因爲你說你要找婆家。”
“我找婆家礙着你什麼事了?”
“你知不知道找婆家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方青離語塞了一下:“意味着你以後的命運都和那個男人連在一起了,你也不能夠再和別的男人有什麼瓜葛。”
“哦。”柳煙抓了抓頭:“所以呢?”
她好像在這方面格外的遲鈍一些,方青離忽的有所醒悟,先前被追雲野佔了那麼大一個便宜,他還擔心她是不是會有陰影,搞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麼的,不過好像......只有他方青離自己有陰影。
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娘都不會教你這些嗎?”他皺眉道:“關於女孩子......長大以後的事情。”
“我沒娘啊。”柳煙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根長樹枝,無聊的對着地面敲敲打打:“以前總捕頭教我習武,後來大哥教我待人處事,然後我沒事就看書,其實你說的這些書裡都有寫,我都明白的。”
“你只是知道,並沒有理解。”
“知道和理解有區別嗎?”
望着柳煙認真的雙眼,方青離無法回答,他想說有區別,從前知道世間情愛令人愁苦,自己體會了才能全然理解其中的意思。
又怎麼能怪她呢?她身世似是比自己還要可憐,而且......喜歡這種事就是自己一廂情願啊。
最後終究會橋歸橋路歸路,她嫁給一個陌生的人,而自己娶一個陌生的公主,他高頭大馬在市井中與布衣素釵的她擦肩而過,誰也不記得誰。
“好了,我不生氣了。”他淡淡的說:“回去吧。”
他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對了,我記得你很怕蟲子。”
“是又怎麼樣?”提起這茬柳煙就不痛快。
“你之前過沼澤的時候看你好像沒什麼反應。”方青離說:“你知不知道沼澤泥裡有很多蟲子。”
柳煙腿一軟從草坡上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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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回朝,照例白淵會設宴款待,柳煙拒絕參加這種要對着三兩個看不順眼的人笑臉相迎的活動,跟方青離打了個招呼便一個人回了迎嵐殿。
凝香看到柳煙的時候激動的老淚縱橫,小跑着就撲上來給了她一個大擁抱,柳煙險些閃了腰。
燒了水洗澡,柳煙把凝香趕了出去,生怕她看到自己身上的傷一個承受不住就去告訴白淵,換了乾淨衣裳,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往牀上一摔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了一會兒,她感覺牀榻邊坐下一個人,溫柔的替自己捋了捋鬢髮,她警醒的睜開眼,隨即無奈道:“父王,大半夜的你這樣要嚇死人的。”
說罷她打了個呵欠,揉着眼睛坐起身來,白淵板着臉道:“怎麼跟父皇說話呢?”
“父皇您這麼晚了,回去睡吧。”柳煙呵欠連天,聲音也軟軟的:”明天我去給您請安。”
“宴會剛結束,父皇特地來看看你。”白淵溫柔了口氣道:“這次跟着去吃了不少苦吧。”
“還行。”
“父皇跟你說不要去不要去,你非要去,那幾天簡直是把朕氣的。”白淵嘆了口氣道:“好在青離把你照顧的還算好,對了,有好消息沒?”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
“朕的外孫啊。”白淵道:“朕想過了,過幾天就給你們把婚事給辦了,這有了孩子,豫親王就算想搶人也沒底氣啊!”
“外......孫?”柳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理清這個關係,纔沒有問出“你外孫是哪個”這種奇葩問題:“什麼外孫?父皇你在說什麼?”
“這麼久了還沒個好消息?”白淵摸着下巴憂愁道:“完了,青離這孩子不會不行吧......”
“......是方青離寫信跟你說什麼了嗎?”柳煙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黑線。
白淵不知從哪兒抽出一張信箋,那信箋被保存的很好,就是被摸得次數太多微微有些褪色:“你看,這是你那天自作主張跑去,青離給朕的回信。”
柳煙攥着信紙,雙手顫抖,恨不得立刻去世。
“什麼生米煮成熟飯!我說的是木已成舟!木已成舟啊!”她氣的捶牀:“方青離他到底有沒有文化!有沒有文化啊!”
“這兩者,有區別嗎?”白淵悠悠的反問。
柳煙一頭栽倒在枕頭上,一心裝死隨便白淵再怎麼逼問也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