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柳煙仔細品味了一下白淵的這句囑咐,想想也是,白淵今天一放手,估計明天就立刻會有人帶着女兒來問親。
不過又怎麼樣呢?反正那方青離跟自己本來就無甚關係。
柳煙一身輕鬆的回到了自己的殿裡,把江琊給自己打包送來的那一堆膏藥拿出來收拾。
“宮裡什麼都有,大哥還操這勞什子的心。”她把那些瓶瓶罐罐抱在懷裡,想着到底要往哪裡收。
忽的,她發現了裡頭有一盒舊舊的金瘡藥,舊的跟周圍的那些都與衆不同。
她心裡起疑,想着江琊不至於摳的把用過的膏藥也帶進來,便把其餘的都仍到一旁,端坐下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藥盒子。
果不其然,裡頭藏着一張紙。
“大哥果然是體貼,怕太醫院人多手雜連累子譽哥。”她感慨:“他也不怕我發現不了。”
碎碎抱怨着她打開紙條一看,吊兒郎當的臉色“刷”的變了。
她難以置信的又看了好幾遍,連手也開始發抖。
“凝香!”她猛地站起身來喊道。
“公主,怎麼啦?”凝香跑進來道。
“方青離出征有多久了?”
“應該要有兩天了吧,前天晚上大皇子和皇后娘娘替皇上擺宴送別將軍,他們沒來請您,您躲在寢殿裡看書也沒太注意。”
“我要去找父皇!”柳煙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急不可耐的往外跑。
“公主!”得虧凝香腦子還清醒:“這都什麼時候了,皇上都睡了,您明天再去啊!”
“明天......”柳煙的理智回來了一些,她兩眼睜得微微泛紅,腳下打了個趔趄坐到牀邊:“明天也行......他們一個晚上......也跑不了多遠,對......明天再去......”
凝香從來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不禁有些嚇傻了,她慌慌張張的端了一碗茶水來道:”公主您喝碗茶早點睡吧。”
柳煙接過茶看也沒看就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一頭栽倒在枕頭上不省人事。
第二天一早她睜眼發現已經日上三竿了,昨晚想着早朝前去堵白淵的計劃也泡了湯,她一個機靈從牀上坐起來,厲聲道:“凝香你給我進來!”
凝香恨不得球一樣滾進來,站在一旁怯生生道:“公主......”
“你昨晚給我喝的是什麼東西!”
“茶啊......”見柳煙怒拍牀榻,凝香嚇得一個抖索:“加了一點安神的藥。”
“你!”柳煙氣的舉起那翡翠枕就要砸,但是理智又佔了上風,聽凝香哭唧唧道:“昨天公主思念將軍都有些瘋魔了,奴婢怕公主出什麼事才——”
“我思念他??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思念他??”柳煙氣的抓不住重點:“這下被你壞大事了!”
“公主!公主您穿好衣服再出去啊!”凝香在後頭大呼小叫。
柳煙提着裙襬一路小跑,長髮散亂飛舞,賺足了宮裡的眼球,她是顧不得形象了,火急火燎衝到御書房,白淵貼身的大太監汪海一把歲數了身手自是不如她靈活,攔也攔不住,柳煙就這麼大喇剌的跑了進去。
白淵正和一個親王模樣的人說話,被她風風火火闖進來嚇了一跳。
“阿九!”即便是平日裡寵她寵的飛起,現在還有個不算太熟的表兄弟在場,白淵一張老臉也有些掛不住:“進御書房也不通報,如此不懂規矩!”
柳煙一路跑來,撐着膝蓋喘粗氣,根本騰不出嘴來說話,那親王模樣的人看着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口中仍是笑道:“這便是皇上原本要許配給揚威將軍的公主?”
柳煙立馬嗅到了一絲宣戰的味道。
“正是,不過阿九回宮時間不長,行爲多有失禮。”白淵笑了笑,衝柳煙使了個眼色:“還不快見過豫親王。”
柳菸草草的福了福便不再看豫親王,朝白淵單刀直入:“父皇,我要去找方青離!”
“你說什麼?”白淵愕然,一旁的豫親王也是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我跟他去戰場!”柳煙覺得當下委婉也不起不到什麼作用:“懇請父皇恩准!”
“胡鬧!”白淵這次是真的動怒了:“戰場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說去就去的?”
“我爲什麼不能去!”柳煙急道:“我和你宮裡那些公主不一樣,我有求生技能,我可以去的!”
“你簡直是荒唐!”白淵道:“戰場是生死搏殺的地方!且不說你是個公主,即便你只是一個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送死嗎?!”
“皇上莫要動怒,保重龍體要緊。”一旁的豫親王微微眯起雙眼,打圓場似的:“敢問九公主,爲什麼突然想去找揚威將軍?”
“對啊!”白淵氣道:“不要跟朕說什麼你想他了,你自己昨天說過什麼話總該記得吧!”
柳煙一愣,隨即她瞥了一眼豫親王——這廝明擺着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說什麼了?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柳煙眼睛一轉開始上演“白氏賴賬”:“我就是想他了!我想他想的夜不能寐!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與他在一起!他剛一出征我就後悔了,今天就算父皇你把我的□□留在皇宮裡,我的魂也跟着他飛到塞外去!”
這一席話算得上是極其厚顏無恥了,白淵目瞪口呆,豫親王更是一臉懵逼。
“皇上,原本九公主若是真心喜歡揚威將軍,我也不會與您爭這門親事。”半晌,豫親王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道:”只是我今日剛來爲我的女兒提親,九公主就立刻改了口,而且言辭大膽放肆,拿終身大事當兒戲,我看您的這位女兒,僅僅是爭強好勝而已。”
白淵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強壓着怒氣對柳煙道:“你不要再胡鬧了,昨天朕已經與你說了,皇室中人沒有後悔的機會,你的要求朕也不會同意。趕緊回宮去,好好反省反省。”
柳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從來不會在一件失敗的事情上糾纏太久,只扭頭深深看了一眼豫親王,對方投來得逞的眼神,她長髮一甩便走了。
沒過多久,她就自己偷摸摸出了宮。
馬車裡,凝香瑟瑟發抖:“公主......假傳聖旨是欺君大罪啊!要掉腦袋的!”
“將功贖罪,你自己答應的。”柳煙撩開簾子往外看,口氣淡薄。
駕車的車伕是柳煙之前代寫家書的小太監幫找的,據說跟送過行軍隊伍,認識路線,柳煙算了算,他們這馬不停蹄的速度應該比軍隊要快,估摸着幾天就能追上。
“皇上那邊要是發現您不在,那可怎麼辦?”凝香憂心忡忡。
“只要我找到方青離了就沒問題。”柳煙胸有成竹。
藺遠很快接到了飛鴿傳書,彼時方青離正在帳子裡與幾位副將說話。
“公子,宮裡來了飛鴿傳書。”藺遠撩開簾子走進來,又對一旁的幾位副將行禮道:“狄副將,史副將。”
“這個時候來什麼飛鴿傳書?”方青離訝然。
打開信箋,方青離一雙漂亮的眼睛瞪的老大,狄康和史林從沒見過他如此神色,對視一眼各自狐疑。
“怎麼了?”狄康忍不住道。
“公主來了。”方青離神色複雜,將那紙條揉進掌心裡。
“公主?!”狄康道:“將軍這玩笑不好笑。”
“你看我樣子像是開玩笑?”方青離臉色不善,不堪重負一般摔進椅子裡:“理由也是詭辯。”
“可是......公主怎麼會來呢?”狄康費解不已:“皇上怎麼會允許公主來呢?”
“咱們那位公主花樣百出,皇上又寵她,此等荒唐事也不是不可能。”方青離低聲道:”把戰場當兒戲,過分了。”
“飛鴿先到,公主怕還在路上。”史林道:“不如,我們派些人去迎接,然後說服公主回去?”
“說服?”方青離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史副將,你是不瞭解咱們那位公主,比你能想到的難纏,還要再難纏一點。”
兩位副將面面相覷,方青離捏了捏鼻樑忽的道:“不過,派幾個人也可以,把那條絆馬索帶過去。”
“絆馬索?!”兩位副將異口同聲的驚呼。
“對,找着她們的馬車,立刻用絆馬索,絆的越狠越好。”方青離扶額,恨鐵不成鋼道。
“這不大好吧。”狄康道:“畢竟是公主,千金之體啊!”
“不嚇唬嚇唬她她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方青離道。
“可是這聖旨......”
“皇上那邊回頭我去說。”方青離皺眉道:“好了快些去,再不去那公主都快到軍營了。”
狄康和史林沒辦法,只能照做,剛要出去,方青離又道:”你們最好在芭蕉坡那裡攔截,那裡有沙堆,摔下來不至於太疼。”
看方青離明明是一臉的暴躁還要跟老媽子一樣囑咐,狄康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被史林飛快地拖出了帳子。
馬車一路顛簸疾行,柳煙自然是沒睡好,她一直在想那張紙上的內容。
信箋是馮晚去善後輪法神教總壇時無意間找到的,信上透露出先前戰敗的扶桑國已經得到了煉製屍人的法子,屍人不懼疼痛,攻擊力又猛悍,若是組成軍隊,對於敵國而言怕是滅頂之災。
每每想到此,柳煙都是一身冷汗,從太醫院密室裡的情形來看,宮中那位輪法神教的臥底是在試驗屍人何時起屍最爲厲害,之前的那幾次伶仃的突襲都是小試牛刀,而扶桑國的屍人軍隊纔是主菜,一方面能測試屍人實際效益,另一方面如果真的運氣好除掉了方青離和護國的軍隊,可謂一舉兩得。
她正想着,猛地聽見前頭傳來馬兒慘烈的嘶鳴和車伕的驚叫,緊接着馬車猛烈的向前傾斜,一旁昏昏欲睡的凝香被驚醒,兩個人不受控制的朝着馬車外摔去。
衝出車簾的一瞬間,柳煙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護住凝香,她的脊背和肩膀重重的着地,飛沙揚起,粗糲的擦過臉頰,她硬是咬牙一聲沒吭,任憑人在地上不受控制的顛簸了好幾尺。
凝香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許久,柳煙睜開眼,滿目是無盡的夜色和伶仃的星子,她頭有些暈,渾身上下都很疼,又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咬咬牙坐起身來,低聲道:“凝香你還好吧!”
“還好......我還好!”凝香已經嚇哭了,一邊說話一邊抽泣,一看柳煙手臂上的衣衫破裂,話都說不利索:“公主你受傷了沒......”
“小傷。”柳煙把她拉起來,然後跑去查看那車伕,索性車伕及時跳車,沒太傷着。
“絆馬索。”她檢查了馬匹的情況,恨恨道:“夠狠的啊方青離,連聖旨也不理會,使這種損招。”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凝香心有餘悸。
柳煙環顧四周,嘴裡說着:“這麼不受歡迎,只能回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