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念聽楊清說過,她最先中的是寒毒,毒發大體與剛剛全身發冷差不多,後來她又吃了續命丸,毒性變異,毒發時的症狀還不確定,現在看來,大概就是這樣全身發熱,與寒毒恰恰相反。剛剛她如落冰窖,現在又火燒火燎,當真是冰火兩重天,若不是趙漠一直陪她,她恐怕真熬不下來。
趙漠一開始以爲她只是害羞,但見她大口大口喘氣,才知道這只是她毒發的另一種狀態,他掃了一遍他身處的環境,不遠處有一片池塘,他抱起她,躍入池塘中。
河水清涼,不斷流動的水流漸漸帶走她的溫度,她的表情慢慢不再那麼痛苦,趙漠抱着她,感受到她的體溫恢復到常態纔將她拖出水面。溼噠噠的衣服蓋在兩人的身上,趙漠精疲力竭,一旁緊緊閉着雙眼的張念卻一臉祥和,好像剛剛遭受的折磨不曾發生一樣。
迷迷糊糊中,趙漠感覺有溫暖柔軟的東西落在他的額頭上,眉毛上,眼睛上和鼻子上,癢癢的跟蜻蜓點水一般,帶着溫熱的氣息。他假裝不曾察覺,待那東西落到脣上的時候突然輕輕咬住,藉機180度翻轉,睜開眼睛時已是一張睜大眼睛兩頰緋紅的臉。
“你佔我便宜。”趙漠輕笑,眼前的人已經穿好衣服,看樣子沒事了。
“誰佔你便宜了,你趁我毒發的時候不知道佔了多少便宜。”張念側過臉不讓他看到她害羞的表情。
“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啊。”趙漠笑得很得意,“不過你這個樣子好可愛,要是經常這樣我一定更愛你。”
“誰要你愛。”張念慍怒地想要從他臂彎中脫身,卻被他箍得更緊,他力氣總是很大。
天色幽暗,明月當空,耳邊流水潺潺,身畔草長鶯飛,微風宜人,鳥語花香,此情此景,當真是極利於談情說愛的。
“小念,其實我有一個好消息想告訴你,但一直沒機會,你想聽嗎?”趙漠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什麼?”
“你們家咖啡……懷孕了,是我們家汗棗的……”
張念一愣,她回宮之後咖啡就放在軒王府寄養,竟然跟汗棗日久生情還懷孕了?不對,趙漠這個時候用這麼一個曖昧的姿勢在這樣一個極易讓人犯錯的地方跟她說這個事,似乎用意沒那麼單純,她看着他漸漸靠近的臉,突然伸手在他腹部輕輕撓了一下,趙漠臉色一變,她趁機麻利地鑽出他一時鬆懈的手臂。
“好你個張念,敢暗算我。”趙漠哭笑不得。
“誰讓你欺負我。”張念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地去逗遠處的小動物玩。
耶律瀚被一股大力甩上崖上,吳致用正對着崖下準備射箭,他一個箭步從背後將他拉離懸崖,吳致用踉蹌兩下倒在地上,右腿上血如泉涌,原來他跟趙漠動手的時候已經受了傷。
“張念。”耶律瀚趴在崖邊大喊,煙霧瀰漫的懸崖下空蕩蕩的哪裡又有張唸的影子。
“是你殺了她,我要你償命。”他撿起地上的刀,劈向毫無反擊之力的吳致用。就在他手起刀落的時候,另一把刀卻攔在吳致用面前將他的刀隔開,他紅了眼,想要再次發動攻擊,待他看清救吳致用的人的模樣時,他舉起的刀頓在半空。
“師父……”他難以理解地看着眼前之人,身體
裡血脈噴張,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爲了個女人你至於嗎?”那人壓制着憤怒和失望,出手給吳致用止血。
“師父,他不是什麼好人,你讓我殺了他。”耶律瀚惡狠狠地瞪着吳致用。
“我也不是好人,你也要殺了我嗎?”那人擡起頭,聲音堅若磐石。
“瀚兒不敢。”耶律瀚極不情願地跪在他面前,“他跟我們並沒有關係,師父您沒必要救他。”
“他現在跟我們沒關係不代表以後沒有,瀚兒,你難道忘了爲師讓你來京城的的目的了嗎?”
“瀚兒不敢忘,師父您讓我來安插眼線,尋找可與我們聯手之人。”他猛地擡起頭,“師父您不會是想……”
“正是。”那人露出一絲詭笑,“他有野心,夠無情,與皇帝關係親密,對大興國的朝廷瞭如指掌,有他幫我們,大興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是他憑什麼幫我們?”
“我們可以給他他沒有的……”
“師父是指……”
“兵和權力。”
吳致用拖着受傷的腿回到吳府,寬敞的大廳中赫然坐着一位曼妙嬌媚的女子。他看了她一眼,徑自往裡屋走。
“弟弟,你怎麼受傷了?”那女子異常關切地去扶他,卻被他甩開。
那女子先是一驚,隨即又是滿臉笑容,語氣極是輕柔,“弟弟,你不會是生姐姐的氣了吧,姐姐讓你去殺半面仙還不是爲了我們家好,你是知道的,他是趙漠的人,趙漠可是我們家的死對頭。”
“半面仙和趙漠都墜下山崖死了。”吳致用猛地轉過身,指着自己胸膛氣憤道:“我也差點死了。”
“趙漠也死了?”那女子兩眼放光,“沒想到這個威脅竟然這麼容易就除掉了。”
“這下你開心了?汶兒又離皇位進了一步,可是姐姐,汶兒根本就不是當皇帝的料,況且我們家是文官,即使錢再多,沒有兵權,皇帝捏死我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當年的李丞相就是個例子,姐姐這麼冒險就不怕自身難保嗎?”吳致用憤憤。
“我說弟弟,你今天怎麼了?”那女子狐疑地看着他,“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怯弱的,我們家雖然是文官,但我有我的打算,你放心,你替我做這些不會出事的,我敢保證,這個天下,遲早是我們家的。”
吳致用看着這個滿臉都寫着野心兩字的姐姐嘆了口氣,他一直都在爲她除掉她所謂的絆腳石,甚至爲了她練功將自己練成不男不女的樣子,他的父親也相信她,爲了她的計劃拉黨結派籠絡人心,他以前從沒懷疑過她的計劃,他只是在爲自己的姐姐做事。可是今天,那兩個來自羅伊國的人將他敲醒,他自己武藝再高,他姐姐再精明,也不過是皇帝手上的一顆棋子,他沒有兵權,皇帝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遭受滅門之災,在皇帝身邊這麼久,這個道理他很懂,只是他一直覺得皇帝不會對他們家下手,但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又有誰能猜得出,當年李家或許也覺得皇帝不會對他們下手呢,他們家在皇帝面前如此無力,真不知道他這個姐姐的自信都是哪裡來的。
那個耶律瀚的師父告訴他說他已經幫他除掉今天所有見到他害死半面仙和趙漠的人,他可以安心留在
京城,只是他必須給他京城中最隱蔽的情報,若是可以,他會借兵給他。他開始不屑一顧,可是現在,他覺得,他很有必要這麼做,他不能把寶壓在他姐姐一人身上。
張念睡在趙漠給她鋪的乾草上,雖然沒有皇宮裡的牀鋪舒服,但趙漠就睡在她身邊,她比在皇宮中安心很多。睡到半夜,她猛地驚醒,發現趙漠不在身邊,慌里慌張地坐起,才發現不遠處他正舉着火把在查看什麼。
“你在做什麼?”她走到他身邊。
“你怎麼醒了?”趙漠溫柔地幫她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我在找出去的路,這山谷四周都是崖壁,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們得困在這裡了。”
“困在這裡不好嗎?”張念看着他,“這裡宛若世外桃源,我們兩個在這裡生活下來過神仙眷侶的日子不好嗎?”
“你看你又多心了吧。”趙漠憐愛地捏了捏她的臉,“我自然希望我們可以長相廝守,只是你的毒怎麼辦,這裡恐怕沒有解你毒的藥吧。”
“你真的只是擔心我的毒?”
“不然還有什麼,你爲我中的毒,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毒發而亡。”
“我就知道告訴你你會覺着欠我的。”張念低下頭絞着他的衣角,“我不想你爲我的毒操心。”
“傻瓜,我不爲你操心爲誰操心啊。”趙漠笑着推她,“你快回去睡吧,說不定一覺醒來我就找到出去的路了。”
她走了兩步,回頭看到趙漠認真尋路的背影,突然衝過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眼淚嘩嘩往下流。
“喂,你沒事吧,我只是在找出去的路,你哭什麼呀。”趙漠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不敢一個人睡,你陪我。”她嗚咽。
“有我在,怕什麼?”趙漠柔聲安慰,“你這毒也不知道多久毒發一次,我得抓緊時間找到出路。”
張念抱他抱得更緊,眼淚鼻涕全部塗在他衣服上,或許是半夜人比較脆弱,她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覺得他會離她而去,她很害怕,比毒發還要令她害怕。
“好好好,我不找了,我陪你去睡覺。”趙漠軟了下來,張念這才鬆開手,但隨即又撲到他懷裡。
“真拿你沒辦法。”他想往回走,無奈張念緊緊箍着他讓他無法動彈,他笑着搖了搖頭,將她抱回睡覺的地方,自己也在她身邊躺下。
感覺她呼吸逐漸均勻,他這才重新起身,誰知他一坐起來,張念也跟着坐起來,好像她一直沒睡覺在緊緊盯着他一樣。
“你不要這樣,我得找路出去。”他哭笑不得。
“對不起。”張念突然似乎很自責,囁嚅了半天才道:“其實我已經知道怎麼出去了,我就是不想你離開我纔沒有告訴你。”
趙漠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苦笑一聲躺到地上,除了她愛他不是騙他的之外,他真不敢相信她有什麼不會騙他。
“對不起……”張念很自覺地坐到一邊,她應該早一點告訴他的,他一定又生氣了。背後有溫暖的手出其不意地抓住她手腕將她向後一拉,她嚇得輕呼一聲已撲到一人胸膛上,隨即那隻手輕輕撫摸上她的頭髮,將她緊緊按在胸口,耳邊是溫柔的聲音,“小念,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