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張念看到自己爸爸那飽含慈愛的目光正看着自己,這目光她有多久沒看到了,關切和藹,像是冬日初升的陽光,帶着橙黃的溫暖。
“爸爸。”張念伸出手,卻又放了下來,她來這個世界太久了,久到她已經不相信自己會再回去再見到自己的父親,眼前的景象多半又是夢境,她伸出的手恐怕又只能觸摸到一片虛無。
“你放心,沒事了。”是她父親溫柔的聲音。
“爸爸,我好想你,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張念感覺到她父親寬大的手掌放在自己手上,她一直懸着的心瞬間找到了停靠點,腦中漸漸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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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九公主趴在張念牀邊,眼中泛光。
“記得四叔跟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九公主嘻嘻笑道,“不能把哥哥長這麼好看的事情告訴六哥,誰說了誰就是小狗王八蛋。”
英王眼角輕輕抽搐了下,“小小年紀,誰教你說髒話的。”
“我自己學的。”九公主眯起漂亮的大眼睛,朝英王吐了吐舌頭。
軒王匆匆趕回家中,他剛將張念送到就近的九公主寢宮,就有人來通報說黃秋珊在軒王府摔了一跤,傷的不輕,出於大局考慮,他只得將張念交給英王爺照看,自己先回家。
“王爺,你可回來了,黃小姐她哭個不停呢。”黃秋珊的丫鬟小燕已經候在大門口。
“她沒事吧?”軒王快步跨進黃秋珊的房間,一進門就被一黃色物體撲到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薰香味。
軒王沒準備好,差點被這力道給帶倒,這麼大力,不是說摔傷了嗎?
“王爺,你怎麼纔回來,我……我嚇死了。”軒王將黃秋珊從身上掰開,只見她滿臉淚水,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我在宮中聽說你摔傷了,急急忙忙趕回來,你沒事吧?”
“有事,你看,我的手臂都被劃傷了。”黃秋珊捲起袖子,潔白的臂彎處的確擦破了點油皮,“我剛剛給院子裡的海棠剪花枝,誰知道大黑突然跑出來,把我給絆倒了……”
這麼一點無足輕重的傷也能叫傷的不輕,軒王心中冷笑,嘴上卻還是關切道:“怎麼沒叫大夫來看看,擦破皮雖然是小傷,感染起來也不好辦的。”
“大夫來可以治好我身上的傷,但我心裡的傷他怎麼治得了呢?”黃秋珊換了副哀怨口氣,輕輕地倚到軒王身上,“如果你能真心待我,就算再重的傷對我來說也算不了什麼的。”
“秋珊,我還有事要去宮裡。”軒王站起身。
“你不是剛從宮中回來嗎,怎麼又要回去?”黃秋珊眼中滿是失望。
“軍師他舊傷復發,暫時在宮中治療,我得回去看看。”
“軍師?”黃秋珊皺起眉頭,“你要拋下我去找他?”
“我沒有拋下你。”軒王語氣微重,“你不要多想,他是我的下屬,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宮裡的。”
黃秋珊怔怔看着軒王推門而出,一股妒意涌上心頭,伸手將桌上的東西掃到地上,她在軒王府中這麼久,軒王表面上對她百般照顧,眼中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他提到軍師時的那種關切的神情,難道她連那個醜八怪軍師都比不上嗎?
張念漸漸恢復意識,眼前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各式各樣的玩偶和淡粉色裝飾的窗簾告訴她這
是個小女孩的房間。
“哥哥,你醒了?”一個粉嫩漂亮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湊到她的牀邊。
“你是?”
“我是小九,哥哥們都這麼叫我的,你也這樣叫我吧。”小女孩一臉的天真爛漫,倒是讓張念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好呀,小九。”張念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能告訴哥哥我現在在哪裡嗎?還有,跟我一起的那個哥哥哪裡去了?”
“你說六哥啊。”小九嘟了嘟嘴,“被他家裡那個煩人婆給叫回去了,真想不通,六哥爲什麼老讓着那個煩人婆,又刁蠻又自私,長得還沒哥哥你漂亮呢。”
“啊?”張念下意識摸了摸右臉頰,失聲道,“我的面具呢?”
“在這。”一箇中年男子拿着一片薄薄的人皮面具走了進來。
“英……英王爺。”張念失色,她難道被英王揭穿了?
“沁兒,你去看看哥哥的藥煎好了沒有。”英王對小九道。
“哦。”小九極不情願地出去了。
“王爺,你……”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身世告訴漠兒的。”英王打斷她的話,“你昏睡的時候我注意到你臉上的傷疤有些怪異,就仔細看了看,發現只是面具。你實際上是李念安,是李丞相的遺孤,我想你女扮男跟在漠兒身邊是想找機會查清你們李家的事情吧。”
“王爺,你……都知道了?”張念驚疑不定,自己隱藏得這麼好的身世居然就這麼被人發現了。
英王淡淡一笑,“不戴面具的你跟你娘長得一模一樣,我光猜就猜出來了,更何況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爹爹爺爺,我試着喊李念安,你也答應了。”
“王爺也認識我娘?”張念微微詫異,怎麼這麼多人認識她娘!
“都是過去的事了。”英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光,轉開話題道,“沁兒是九公主,你昏迷之後暫時被送到這裡,太醫是我的人,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沁兒那丫頭機靈得很,也不會說出去的,漠兒有事先回去了,所以他還不知道這一切。”
“王爺你……真的願意幫我隱瞞?”
“你們李家的事情我有所耳聞,我以爲你們一家都出事了,總算蒼天有眼,讓李丞相留下你這個血脈。我理解你想爲李家討回公道的心情,我也不會攔着你,只是這皇宮大內,危險重重,你一個女孩子未免太冒險了,而且殺害李家的人……”
“王爺也覺得是他派人殺害我們的嗎?”張念輕聲道,“我總是不太相信,他如果要害李家,在京城就可以,爲什麼要拖那麼久,而且,他沒有將李家趕盡殺絕的理由啊!”
“我也只是猜測,李丞相一片忠心,最後那樣的結局着實讓人心痛。”
“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張念黯然神傷。
“六哥,你怎麼回來了,黃姐姐沒事了?”門外傳來九公主響亮的叫喊聲,她在提醒屋中的兩個人。
張念急忙搶過人皮面具,重新戴回臉上。
門開了,軒王一臉風塵,“軍師,你醒了?你不是說小春幫你把毒給控制住了嗎,怎麼還這麼嚴重?你幹嘛不早點跟我說呢,我就可以找人去問那個姓吳的要解藥去,還有,你傷得這麼重,爲什麼還跟我進宮,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呀?非要把命給弄丟了才罷休嗎?”
張念滿臉黑線,“王爺別激動嘛,我
不是說我有個朋友很會解毒,等他來了就沒事了,而且我體質好,你看,這不又醒過來了?”她說着還伸展了下胳膊,顯示自己身強體壯。
“你朋友要是在路上耽擱了呢?你就這麼等死?”
“這……”如果因爲楊清遲來她丟掉小命的話,她還真怨不得別人。
“你看我把誰帶來了。”軒王詭異一笑,讓到旁邊。
“楊清?”
“小念,你怎麼啦?”楊清衝到她的面前,“我聽說你中了毒,都沒向師父請假就來找你,你知道我這一路上又是乘船又是騎馬,爲了早點過來兩天都沒閤眼,你看我這眼袋,都快拉到鼻子下面了。”
“辛苦你了。”張念擦汗,當着兩個王爺的面大吵大鬧,丟不丟人啊。
“別動。”楊清大呼,張念嚇了一跳。
“我看看。”他翻了翻張唸的眼皮,又在她身上東捏西捏,最後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剛剛嬉笑的臉漸漸黑了下來。
“軍師他怎麼樣?”軒王問。
楊清翻了個白眼,若無其事道,“沒什麼,體內的毒對我來說小意思,我開些方子給他吃就好了。”
軒王和英王同時鬆了口氣,九公主也開心地握着張唸的手,這丫頭對他還真是親呢。
回到軒王府,楊清被安排在張念旁邊的屋子。
“說吧,我的毒到底怎麼回事。”張念面無表情地坐在楊清屋中,她纔不相信楊清的鬼話,要是她真的沒事,楊清不會反應那麼平靜,肯定要痛罵她嬌氣,中了點小毒就要死要活,還害得他沒請假就奔過來。
“你真的要聽?”
“廢話,難道你想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死去嗎?”
“也是,你總要知道的。”楊清第一次這麼嚴肅,“你之前中了冰露針的毒,這毒我曾聽師父說過,是西域苦寒地區生長的毒花冰露花的種子提煉出來的,毒發之時人會感到寒冷無比,如落冰窖,雖然不會致死,但那地獄寒冰的折磨比死還要痛苦。春花應該是用我教她的鎮毒之法暫時壓制住毒性,只是這法子不能長久,根據我的判斷,就這兩天你應該毒發過一次,但有人給你服用了西城派的續命丸,才讓你沒有感覺到毒發時的寒冷。”
“這麼說續命丸可以剋制這個毒?”
楊清搖了搖頭,“這續命丸可以暫時刺激人的神經,讓人忘記痛苦,甚至讓性命垂危之人暫時活過來,但這藥丸副作用極大,藥性一過人的精神就會萎靡,身體狀況會大不如從前。”
“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解毒啊!”張念不耐煩道,“說了一堆廢話。”
“如果你僅僅中了冰露花的毒,我倒是有辦法,但問題是續命丸的藥性在你體內和冰露花的毒性產生了反應,變成了另一種全新的毒,我沒聽說過,所以……”
“所以我無藥可救了?”張念心猛地一沉,“我毒發的時候會怎樣?會死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楊清吐了吐舌頭,“我得問問我師父,他肯定知道。不過在這期間我會給你吃壓制毒性的藥物,只要每天按時服用,暫時也不會毒發。在這毒蔓延到你心脈中之前找到解藥,你就還有救。”
“大概要多久?”
“這得看這解藥難不難找。”楊清無奈地攤了攤手。
“好吧……”張念苦惱地垂下腦袋,她最怕喝藥了,居然還要天天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