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只覺得自己手心冰冷,思維混亂不已,劉朵朵一路上的嘮叨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一整夜,大雨霹靂巴拉地敲打窗戶上,也敲打在兩個人的心上……不知過了多久,各懷着心事兒的兩個人在雨聲才昏昏然睡去……
接下來的幾天裡,劉朵朵託人諮詢了幾個醫生,又去醫院檢查了幾次之後,爲了安全起見,最終還是決定二十天之後到醫院做手術。
半個月的時間裡,冷之勳再也沒有在公司出現過,公司的一切事務都是李姿隨時隨地在向他彙報,這期間他也沒有再給安然打過一個電話。安然也從員工的隻言片語中聽到了一些內容,有人說冷之勳和阮咪兒出去遊玩了,有人說冷之勳和阮咪兒要訂婚了,還有人說兩家人正在籌備着婚禮的一切……
這一切似乎都印證安然一開始的設想,當初就預料過會有這樣的結局。雖然早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卻在這一切到來之際,她的內心深處依然忍不住隱隱作痛。就像被在一個無形的大網越收越緊,一種要窒息的感覺層層疊疊地襲擊而來……
心不動,則不痛。
安然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內心來,不是跟自己約定好的不走心嗎?這纔多久就開始凌亂了……
辦公室的燈光調到最暗,電腦前的安然正守着一堆文件目光空洞地發着呆,突然響起的電話聲驚了她一大跳,屏幕上閃動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連同這十一位數字對她來說早就爛熟於心了。可是,自從那晚撞見他跟阮咪兒在一起之後到現在他已經失蹤半個月之久,他卻吝嗇到一個電話都不願意打給自己。
這種天上地下的落差感讓安然的內心備受煎熬,雖然平時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種內心割裂般的切膚感受卻是如此清晰又逼真。
望着不停閃爍的手機屏幕,安然的心一陣緊抽,心跳的頻率也跟着加快了許多,整個人懵在那裡,卻只能不知所措地望着手機發呆……她剛伸出手去,鈴聲卻戛然而止。
真是沉默久了,連開口都甚至需要勇氣。
安然平靜了一下心情,起身收拾東西準備離去,手機再次閃爍起來……或許,他會給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
這次,安然沒有半點兒猶豫,快速拿了起來。
“你在哪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在加班。”安然的語調已經調整到對方聽不出半點兒的異樣。
“哦……”對方似乎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說,“早些回去休息,注意身體!”
安然還沒有迷瞪過來的時候就聽到電話中傳來一陣盲音,對方居然就這樣掛斷了電話。
在不該遇見的時間裡遇見了一個人,應該就是個錯誤。每個人的生命之中,都會遇見對的或者錯誤的人,而相見之初的我們根本無法分辨對和錯。當時光流轉,對的,錯的,最終都會被歲月所掩埋。
也許真的是自己不夠強大,纔會有一種無力感。只有把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才能從容
地掌控自己的命運。
安然胡亂地呆坐着,像個受傷的幼獸般默默地在角落處舔着自己的傷口。
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一進家門安然就直接把自己泡進了浴缸裡,當溫熱的水漫過身體,往日夢幻般的一切也在腦海中慢慢浮現了出來……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就像職場和愛情。
一開始進入龍起公司不過就是想要養活自己而已,而這段見光就死的感情還能指望它開花結果嗎?
安然忍不住冷笑一下,嘲笑着自己不夠成熟的心智。
這麼久了,早就就應該明白職場上的一些不言而喻的潛規則遊戲。有些人,有些事,始終只能擺放在內心的角落裡,它見不得光和空氣,一旦暴露絕對讓人生不如死,有些人和事,保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它,漠視它……
自從和胡美玲會面以來,安然的心裡其實一直懸着,公司和集團的人都知道胡美玲是個有了名的話匣子,只要她知道的事兒,八八九九都會以幾種版本的形式迅速傳播。很明顯,阮家也會很快得知消息,而以阮咪兒千金大小姐的秉性早就應該過來找事兒纔對的。
可是,這麼久過去了,依然還是一派風平浪靜的模樣,這更加讓安然心生不安起來。
安然一邊胡亂地想着一邊穿上浴袍朝臥室走去,臥室的燈居然亮着,剛走進臥室門口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正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你回來了?”
“你……”安然一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冷之勳已經從牀上彈坐起來,伸手把她整個人攔在了懷中,那熟悉的氣息波浪般瀰漫開來,安然的大腦不由自主地變得一片空白起來……
“這麼久了,想我沒有?”他的氣息在耳畔處縈繞着。
剛想回答,腦海裡便閃現出那天晚上她和劉朵朵看見的畫面:阮咪兒小鳥依人般地挽着他的手臂,一串串嬌笑的聲音在空中久久迴盪……
安然稍稍後移了一下身子,調整到的一種淡漠的口吻,說:“你回來了?”
冷之勳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然後,繼續在她的耳邊呢喃:“是的,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回來了,我已經在這裡等你很久了,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在加班。”安然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總部很快就要來檢查了,整體的一個運營檢查,有一大堆資料要準備,所以……我在完善……”
“安然,我覺得我們像是離開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我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你,想……”冷之勳的呼吸越來越重。
安然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臉上卻依然保持着鎮定之色:“已經很晚了,你剛回來,還是早些休息吧。”
熱情似火的冷之勳莫名被潑了一盆冷水,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安然起身淡然地朝着牀那邊走過去。
“你怎麼了?”冷之勳微蹙着眉頭,胸口微微起伏着。
安然淡然一笑,言語間不帶任何感情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冷之
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風塵僕僕的回來,哪都沒去就直接來到月亮灣等她,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她一臉冷漠。
“你到底怎麼了?”冷之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安然。
“沒有什麼……”安然平靜地說,“冷總,我想好了,這個房子的房租我會按時交付的,至於你對我的恩情,如果有機會我會好好報答的,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和照顧。”
表情是冷若冰霜的涼,語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遠。
“好……”冷之勳苦笑一下,最近他沒有上班,也想不明白這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反覆掃向牀頭櫃上面那盒被劉朵朵落下的藥,心裡一陣陣的痛苦翻滾而過,他忍不住脣角微微顫抖地說,“安然,你的心真狠!”
第一次見他如此痛苦表情,安然的心忍不住疼了又疼,臉上卻是一派的平靜之色,面無表情地說:“晚安,我要睡覺了!”說完,便拉起夏涼被矇住了自己的臉。
她決絕的眼神兒深深刺痛了冷之勳的心,雖然從一開始的她也沒有過太熱情的舉動,但是,冷之勳明白那一切不過就是她自己的保護色而已。可是,前一段時間,那種距離感明顯已經消失了不少,而現在,她完全把自己和他劃清了界限。
這讓冷之勳的心裡感到一陣陣的絕望,片刻的沉默之後,只聽他喃喃自語地說:“好,我走。”
被子裡面的她聽的一清二楚,只這一句話彷彿瞬間吸走了她所有的精氣神兒,她閉上眼睛把頭輕輕轉向一側,濃密的睫毛上瞬間掛着些許的晶瑩,如同蝶翼般微微顫抖起來。
已經轉過身去的冷之勳頓住腳步,追問一句:“能告訴我原因嗎?”
原因?原因不應該問問他自己嗎?
安然的心裡一陣陣酸澀,只感覺眼中的淚水已經快要決堤,他之前的那些所謂的柔情蜜意不過都是騙人的把式,偏偏自己傻傻的陷入其中。愛情和事業,對於一個平凡的她來說一開始就註定不能相提並論。她算什麼?什麼都不是。他如果真的愛自己,怎麼可能會捨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自己呢?自己於他來說,不過就是人生旅途中偶遇的一朵爛桃花而已。
“沒有什麼原因,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安然在被子裡哽咽着回了一句。
隨着一聲門被關上的響聲,安然憤然淚水也跟着噴涌而出,她只允許自己在沒有人的時候釋放自己,明天一早她還要去精神抖擻地去上班,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半點兒脆弱。
這樣也好,一切都解脫了。
現在,她可以全身而退嗎?不覺中,她竟然嘲諷般地笑了出來。
掀開被子,她坐了起來,溫熱的眼淚一滴滴從眼眶裡面決然滾落下來,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她跳下牀,走到窗邊,看着夜空中皎潔的圓月,那淡淡的月色將天地之間暈染成一種冰涼的銀白色,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月光之下,冷之勳疾步走向車子,那絕塵而去的引擎聲劃破寧靜的夜晚,深深刺在安然的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