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午夜,島國的夜晚,空氣潮溼,氣候悶熱,人們邊喝着冰鎮的飲料驅逐暑熱,邊詛咒這該死的天氣。
在城市的邊緣,一座不起眼的小型醫院外,黑影在樹陰、草叢的掩護中,悄悄的移動,在防止被人發現的同時,也要與那些無所不在的蚊子進行殊死搏鬥。
“聽着,我如果抓到那個人,我要親手敲碎他的每一塊骨頭!如果不是因爲他,我現在應該待在家裡,吹着空調看着吉米隊和巨星隊的球賽,而不是在這裡喂蚊子。”
“得了老兄,今天是我和莉莉結婚五週年,我卻要在這裡值勤,我跟你賭一美元,回家之後她回殺了我。”
“我跟一美元不會,因爲她現在應該在和別人慶賀這個日子……算了開玩笑的,別介意。你要不想讓我的玩笑變成事實,就得趕快抓住那個來自東方的混蛋。希望頭兒這次猜的足夠正確,他會來。”
這座醫院規模並不大,住院區也只是一座五層矮樓,病房有限,設施也並不好。班駁的牆壁,暗淡的燈光,和難聞的消毒水味道,以及天花板的縫隙,就是這間病房的全部。
即便是整間醫院最好的房間,空調依舊早就不再工作,只有老式的排風扇,發出牛喘般的聲音,隨時都有停擺的可能。
房間裡最爲奢華的擺設,就是牆角的一套音響,藍調優美的旋律從音箱內流淌而出,與排風扇發出的噪聲混合在一起,使原本動聽的音樂變得與這個國家一樣,不倫不類。
病牀上,一名魁梧的黑人,身穿卡其色制服,胸前佩有警徽及勳章,代表着他的身份。一手拿着電話,另一隻手,則緊攥着馬格南手搶的槍柄,時刻不曾放鬆。
“正常,這裡一切正常……****!我說過了,這裡一切正常。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正常的話,就是你特麼什麼時候能安排人,把這裡的空調修好,我已經快要熱死了!……嘿,我知道我該幹什麼,別對我指手畫腳,別忘了,我曾經是陸軍特戰隊最好的的槍手,如果那個雜種敢來,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何況現在外面有六個人,我們最出色的六個人,不會有問題的。”
放下電話,黑人碩大的巴掌用力抽在了自己臉上,一隻蚊子被碾成了肉泥,自己的臉上,也紅腫一片。
“我恨這醫院和這天氣!”他低聲詛咒了一句,伸手想去拿一瓶冰鎮啤酒,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自己需要時刻保持冷靜,現在不適合喝酒,畢竟對手不是個好對付的,一點輕微的疏忽,都可能導致自己被殺掉。
薩米爾?湯恩中尉,曾經在這個國家的部隊裡服役,並有一份體面的記錄,現在在井局裡擔任要職,整個緝獨部隊,都歸他管理。在這個小城市裡,已經可以算是個頭面人物。
雖然這個國家人均收入在聯合國規定的貧困線以下,但是他靠着黑道的獻金以及一些灰色收入,也能維持一個體面的生活。即使真的生病了,也該住在城市裡最好的病房,享受着空調以及美麗女護士的全天候關懷,而不是在這種爛病房裡等着發黴。
都怪那個該死的東方女人,和那個更該死的東方男人。
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那個東方女人死前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睜開了眼,身上也有些莫名的發冷。
“見鬼!”
他罵了一聲,左手想要去拿啤酒,但是拿出來的,還是一疊照片。
市議員唐米,和他兒子小唐米,本地最大黑幫頭目麥克託,“熱火”酒吧老闆凱爾,就在之前的一週時間裡,這幾個人先後被人幹掉。
這個國家並不大,很多人之間關係盤根錯節,像是唐米父子,就與本**隊中幾個有實力的將軍有親戚。這種暗殺行爲,已經驚動了高層,給了警局極大的破案壓力。如果抓不住兇手,那些士兵可是不怎麼講理的。
都怪該死的小唐米,爲什麼非要去玩那個東方女人,天知道,她當時還懷着孩子,有沒有必要搞的這麼大。雖然那對東方夫妻正在被追殺,不敢惹麻煩,但是搞出了人命,事情終歸還是變的不可收拾。
也是在事後,他才從一些渠道得知,這對夫妻,居然是一對雌雄殺手。因爲殺了大人物,逃到這個國家躲風頭,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見鬼!他該去找那些人蛇,爲什麼要去惹一對殺手!
先是小唐米本人,隨後是他的父親,再後來是這事的幕後推手麥克託,就連事發地的老闆凱爾也沒能倖免。不管他們曾經請了多少保鏢,或是藏的多麼隱蔽,但都一個個被找出來,然後射爆了腦袋。
這幾個人都死了,下面該找的,就是自己了。可是這怎麼能怪自己呢?那個女人確實是在警局被麥克託和唐米的人帶走的,但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誰又能得罪議員?
好吧,根據情報,這對夫妻中,那個女人才是負責進攻的,這個男人只負責蒐集情報,提供支援,個人戰能力應該並不出色。外面埋伏的是警局裡最優秀的六個人,加上自己……他應該不是對手……從道理上,應該是這樣。
他想要再檢查一次通訊,可就在此時,房門被敲響。
“醫生,查房。”
“滾開,我不需要什麼查房!”薩米爾惡狠狠地罵着,這是哪來的蠢貨,難道查房前,不知道問一下院長麼?如果來的是個女醫生,他倒是不介意享受一下,可是聽聲音還是個男人,那就有多遠滾多遠吧。
房門依舊被打開,一名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男性醫生一閃而入“湯恩中尉,這用不了多久,相信我,很快的。”
聲音很平靜,但是……多年軍隊的生涯,還是讓湯恩養成了驚人的感應力,甚至於第六感還在正常判斷之上。下意識的就擡起了右手。遺憾的是,他還不夠快,
醫生已經從身上抽出了兩支裝有消聲器的手槍。
四聲輕微的槍響,黑人的手槍落地,薩米爾怪叫着從牀上滾到地上,雙臂和腿,已經被子彈轟碎,嘴裡發出陣陣怪叫,但是走廊裡並沒有響起腳步生,似乎整間醫院的人都陷入了沉睡,沒人知道這裡發生什麼。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東方男性的英俊面容。
“你好薩米爾先生,按照順序,現在輪到你了,你做好準備懺悔了麼?哦,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們在外面的六個人,已經都被我解決了。你們既然想要我來,現在,我來了。”
邊說邊走到近前,腳踩在薩米爾的手上,輕輕用力,薩米爾的手指,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他們那天,就是這麼踩碎了莫尼卡的手指,這種感覺,你們一定很喜歡。所以,我會讓你嘗試一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薩米爾因爲痛苦,面部的肌肉已經抽搐到了一起,這種目光他在部隊見過,殺人如麻的老手,纔會這樣。看來,局長的調查是真的,自己惹上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這不重要了,總之,你們都要死。”那名英俊的男性,從身上拿出了一張照片,這是一張東方女性的照片,身材火辣,五官精緻,如果不是足夠美,又足夠有吸引力,也不至於搞成今天這樣。
那名男子並不急着殺人,而是慢吞吞的將照片擺在牀頭,朝着照片拜了拜“賊婆
,差頭也搞定了,很快,就會湊齊了。”隨後來到音響前,用自己帶的一張光盤,替換了原有的唱盤。音響裡傳出鑼鼓與胡琴的聲音,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高唱着
“湛湛青天不可欺……”
男人回到薩米爾身邊,手槍頂在了他的眉心“這叫做京劇,是莫尼卡最喜歡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明明沒在內地生活過,卻那麼喜歡京劇。總之這是她的愛好,所以我就要學,這段戲是我唱的,你覺得怎麼樣?”
“很……很好聽。”
“感謝誇獎。”扳機扣下。
半個小時後,夜色下的碼頭,風吹過來,帶着硝煙和火藥的味道。爆炸和火焰,充斥在碼頭四周,天空中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幾道明亮的光柱籠罩在一座倉庫上空和附近。十幾輛警車停在倉庫外面,時不時有槍聲響起。
“目標有重武器,突擊隊員戴好頭盔,所有進攻人員穿兩件防彈衣。狙擊手,我們的狙擊手在哪,給我壓住他的火力,我不想再有人受傷。救護車!我需要更多的救護車。”
身材高大如塔的警長凱爾,躲在一部警車後面,下達着命令。
“第一組進去了?很好,非常好,第二組跟上,保持壓制,控制傷亡。水上封鎖好,防止他跳水。這次,他死定了。”
自從復仇開始後,作爲警長,他就承擔了極大的壓力。爲了破案,不得不把愛將作爲誘餌,佈置了這個局,如果讓刺客吃掉誘餌後從容離去,自己就可以寫辭職報告了。
從醫院的殺戮發生後,追逐,交火,一路轉戰到了碼頭,那個東方人可能在這裡藏了條船,這個城市裡很多人都在惹事後,通過碼頭的船隻逃跑,這很正常。但是,他太低估自己這些人的力量了。
井方、君方以及本地的幫派同時發力,這個島已經成了天羅地網,他不可能逃的掉。井方的力量包圍了這裡,插翅也不可能逃的掉。
目標已經被堵在倉庫裡,突擊隊員與他發生了槍戰,自己一方出現了傷亡,但是損失並不大,事實上傷亡的數字他根本不在乎。除了他自己以外,他不在意任何人。
比起傷亡,他更關心推進的速度。殺手不管傳說的多神奇,如果刨除出其不意等因素,實際上,也就是那麼回事。警方擁有人力、火力乃至武器上的各方面優勢,勝利,已經是必然的事。
倉庫很大,目標還設置了一些陷阱,突擊隊傷亡很大,但是總歸還是將他一點點壓縮到了邊緣。
十五分鐘後,擔任突擊隊的先鋒傳來消息,目標已經被重創。凱爾局長長出了一口氣“好吧,讓他們給他留口氣,將軍要活的。”
本地的幫會,以及君方,都有人要他活着,他們要在他活着時挖出他的心,來祭奠自己的親人。只要能把人送給那些人,自己就可以拿到足夠後半生花的錢。
目標賴以藏身的倉庫,已經被打的一片狼籍,突擊隊員被救護人員放在擔架上擡出去,慘叫聲和醫生的命令混在一起。凱爾一路走進去,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突擊隊員,緊緊按着一個混身浴血,奄奄一息東方男性。在角落裡能看到一張東方女性的照片,在照片前,還放着一張光盤,幾碟水果。
凱爾用馬格南手槍頂着東方人的額頭,仔細端詳着“很英俊的東方人,我知道你和你的女人很厲害,但是,這裡是我的地盤,所以這個結局是你早該想到的。。”
東方的年輕人傷的很重,但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他拼命吸了幾口氣之後,斷續說着什麼。凱爾將頭靠過去,才聽到他微弱的聲音
“沒……沒關係,你是……是最後一個。蠢貨……我要告訴你……你們君方丟失了一批詐藥……它們……都在這裡……”隨後,他的頭歪向了一邊,一縷黑色的血從嘴角溢出。
混蛋!
凱爾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來不及說什麼,向這倉庫的窗戶飛奔過去。可是……還不夠快。
就在東方人心跳停止的幾秒之後,巨大的爆炸響起,熱浪和火焰吞噬了所有留守在倉庫裡的突擊隊、醫護人員、凱爾、隨後,又席捲了整個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