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手機,猶如抓着燙手的山芋,將照片放在一邊不忍再看。“是誰做的,他還只是個孩子……天……”她眼眶中的淚水幾乎要不受控制的涌出。
清妍忍不住要哭,不是因爲唐允的過去有多麼不堪,而是因爲心疼他的過去而忍不住爲之流淚。一想到長大後的唐允就與她近在咫尺,她不敢相信自己人生之中對她好到如生命一般的男孩子,居然曾遭受過這種虐待。
這就是他這麼久了,都不願碰自己的原因嗎?害怕會侮辱了她,她還曾經很奇怪唐允的脾氣怎麼會這麼奇怪,原來……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就帶她去見識瘋狂,幾次三番的惡作劇。現在想來,只是他太寂寞太寂寞罷了,而他總說,唐家唯一對他好的人,就是唐幽。
心疼之後,她燃燒起滿心的怒火,宋清妍現在有種非常強烈的衝動。
想要立刻揪出那個收養唐允的女醫生將她千刀萬剮,再命令她跪在唐允身前道歉。儘管這遠遠不足以補償男孩心靈上所遭受到的創傷。
“死了,那個女人死了。”
顧朝夕踩滅了菸頭,那個女人死的很慘,照片太恐怖,他看了都覺得不舒服,所以沒拍。
“怎麼死的?死於意外?太便宜她了。”
“我和唐幽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少管所被人打。你以爲他爲什麼會進去?”顧朝夕聳聳肩,還有更驚悚的他不想說而已。
“是唐允他……”她啞着聲音,只覺得頭暈目眩。
這些消息遠比她在訂婚宴上看到的更讓人震驚,無論是恐懼、震驚還是心疼,都像一條條的藤蔓,糾纏着對她折磨不休。
太多的事實她來不及接受,太多的信息她也還未做好準備理清。關於未來該怎麼走她還在不知所措中掙扎,就更不要提該如何面對他的過去。
“你該知道唐家本來有一個繼承人的,”看見宋清妍痛苦的樣子,顧朝夕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什麼?”女人的臉色有些蒼白,渙散的眸光無力的轉向他。
“那個繼承人不死,唐允是沒機會回唐家的。”他頓了頓,又接着說,“巧合的是,我查到的資料,正好有關於唐氏另一個男孩子無故死去的有力證據。”
“住口!我不信!唐幽怎麼可能容忍,殺害自己弟弟的兇手去認祖歸宗,我不信。”
清妍滾動着喉嚨,發出一聲呻吟。
像是早料到任誰聽了這樣的話都會崩潰一樣,顧朝夕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注視着她的倉皇與無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間輕柔的開口,“這件事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保守秘密。”
“我不信,你是故意拿這個做誘餌逼迫我留下,我不信,你說什麼我都不信。”
她心裡很亂,也很難過。
顧朝夕也不答話,只是安靜地又站到了窗口。房間裡除了她低低的啜泣聲,沒有其他的響動。
直到她哭累了,冷靜了,擡頭看窗邊的男人。他不動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副墨色清淡的畫卷,眉眼如畫,冷漠的面容沒有半點攻擊性,可能是沒睡好的緣故,反而還帶着一點蒼白的病容。
也不知他在想什麼,目光時而空洞時而渙散,卻依舊是大海一般的遼闊深邃。也如大海一般的神秘讓人置身其中卻望不到岸。
“想好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結局一樣,他連眼皮都沒有多擡一下,仍然目不轉睛的凝視着外面。但是那略顯乾燥的嘴脣,卻淡淡的展開一個瞭然的輕笑。
但是當他真正擺出一副無所不知的樣子,回頭去看病牀上的女人,臉上那種淡漠的輕笑卻瞬間凝滯。
因爲映入他眼簾的不是他所想的那個不敢再接近唐允的女子,而是一個髮絲凌亂,眼睛充血,隨時都會崩潰的病人。
清妍試圖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是珍珠般的淚珠還是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打溼了她襯衣的前襟。她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噎得要命。
顧朝夕的佔有慾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一般將她緊緊的包裹着,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不能自控的挖掘她的過去,無法自拔的想要控制她的未來。
他剛纔拿唐允威脅她的時候,她猛地產生了一種災難性的恐懼。那種恐懼如晴天霹靂般的點醒她,自己後半生是不是也不能擺脫他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宿命。
“你的選擇是……”
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冰冷,陰柔的眼眸眯成了一條細縫,顯示着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嗚……嗚嗚……”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她顫抖着嘴脣想張口說些什麼,卻又趕緊別過頭去,用手背拭去臉頰的淚痕不發一語只是哭泣。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質問些什麼,是對唐允的憐惜,還是對前途茫茫然不知所措。沒有安全可靠的人,也沒有可以給她安慰的朋友。
唐允要是想帶她走,她還是會同意的。不管他過去什麼樣子,那是一個孩子被迫害的證據,並不能說明他不好。
可是,如果顧朝夕說的是真的,那唐允會不會被警察抓起來?
看着還在鬧彆扭的女人,顧朝夕忍了忍,終究還是壓下了那股由心疼而生的火氣。只見他像個充滿耐心的父親一樣,溫柔的用手指幫她拭去臉頰上殘餘的水痕,攬過她還在發抖的身子。
“我們回去吧,楓林苑纔是你的家。”
“不!”
她推開他。
“我不會回去,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不會走。我回自己的家,你別跟着我。”
不理會對方陰鬱的目光,一切繞了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唐允就好像失蹤了一樣,打電話不接,也沒去找她。也許他被唐家的人禁錮了,脫不了身吧。
顧朝夕派人送來了手機,還是她之前用的號碼,回想從前,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
寧靜的午後,宋清妍坐在沙發上看書,從早上開始她就眼皮一直跳,手機響的時候,差點把書掉地上了。
“你快回來,二哥出事了……”心心嘶啞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過來。
“叭!”
手機和手中的書應聲落地,她臉色驀然蒼白。突然轉身跑向樓下,急急地去攔出租車,出租車載着她絕塵而去。
急救室門口,心心和齊放正焦急地等在手術室外,她跑過去抓住他們,“顧朝夕呢?”
“在裡面急救……”
“到底出了什麼事?”
心心哭的要死,“本來我們三個人說好今天去悄悄地看看你,可是纔出門不久就有人襲擊我們,二哥爲了保護我們倆自己頭部中彈……”
“頭部……嚴不嚴重?”清妍知道自己的問話是多麼多餘,因爲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的耐性一點點消磨殆盡,心裡越來越擔心,越來越恐懼害怕。面孔的血色一點點消失,她的手也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她不該詛咒的,想不到報應來的這麼快。恨他的時候,無數次想過他爲什麼不去死。可是他真的躺在手術室了,清妍又怕的要死。
淚水一滴滴劃下眼眶,她不自覺的發冷,雙手因爲緊張而緊緊地握起來。心心輕輕攬住她,用身體給她溫暖。
宋清妍終於不可扼制地哭出聲來,將自己內心的恐懼全部發泄出來。她以爲自己完全可以回到過去,可是現在她終於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因爲已經有了牽拌,感情已經在日日廝磨中不知不覺地累積起來,起初只是不覺,可是當到了關鍵的時候,那感情便如洪流般潰堤。
顧朝夕不能死,他怎麼可以死呢?他是那麼強硬而絕斷,彷彿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打倒。他是那樣霸道和冷酷,但是生活中點點滴滴的還有他不經意透露的柔情。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絕意要回去住,顧朝夕他也不會因爲看我而受傷……”
心心和齊放對看看,眼神閃了閃。
“不關你的事,是有人早就盯住了我們,不管你有沒有去外邊住,總有一天他們會下手的……不要自責……”
“不是,全都是因爲我……他如果出什麼事我不會原諒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疲憊地說,“手術成功了,但是病人受傷太重,而且傷及大腦。他現在仍在昏迷,還要觀查能不能度過危險期,或許他會一直昏迷下去……現在只能看能不能出現奇蹟了,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等一下,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二哥會永遠醒不過來了?”
心心揪住醫生不放,大有你不救我就要你命的架勢。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現在要看病人的意志。讓他有活下去的動力,求生的慾望。”
顧朝夕躺在病牀上,頭上纏着密密的繃帶,身上插着各種維持生命的管子,他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瞼,像是睡了。
宋清妍一直守在他身邊,手輕輕地握着他的手,盼望着他能夠動一動。能夠睜開眼看看她,可是她一次次失望了。
“回家吧,這兒有我守着。”心心握着她的肩憐惜地說。“你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了,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你不顧自己也要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