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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禧側過身子看文帝,月光下一個瘦長瘦長的影子,形隻影吊,孓孓無肋。
文帝踱了幾步,繼續說:“皇帝又如何,一樣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一樣受制於人,小喜子,朕做皇帝並不快活,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把皇帝之位拱手相讓呢?”
妍禧聽了,並不吃驚,皇帝既然能爲四位名不見經傳的一品小侍內而絕食與太后抗爭,他所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情於他都是發自肺腑的,不想當皇帝與絕食抗爭一樣,不是說說而已。
妍禧做乞兒的時候,與湘歌兒跟過乞幫,乞幫再小也有頭兒,若有人不服頭兒,總是打鬥得不可開交,失敗的那個除了被趕出乞幫外,多數被打得奄奄一死,以防他再捲土重來。
妍禧略想了想,對皇帝道:“奴才讀的書不多,奴才只問問皇上,歷史上做過皇帝的不少,也有讓皇位的吧?不管是何種原因又讓出皇位的那些人,他們後果的境遇如何?”
皇帝一怔,然也,那些讓出帝位的人結果怎麼樣呢?
東漢末年,漢獻帝以“禪讓”的名義讓出了皇位,他由皇帝變成了山陽公,結果到底還是人被害了性命。
晉末,晉愍帝被圍困,無奈以獻出皇位之位,投降漢王劉聰,被送至平陽,劉聰命晉愍帝行酒、洗爵和執蓋等僕役工作,侮辱他,最終劉聰還殺害了晉愍帝。不管什麼原因讓出帝位的,除了少數,大多都是先廢后殺,命運悲慘!
妍禧看皇帝默默無語,就說:“皇上,既然皇帝之位掂記的人多,說明皇帝這一位置是極有價值的。太后可以有生死大權,能殺死你的幾位內侍,因爲她是皇上的母親!您瞧,你命奴才不得離開。奴才怕掉了腦袋,便不敢離開,可見皇帝也有生死大權,若是這樣,讓位是萬萬不能的,咱們想辦法便把皇帝做好,誰不聽話,你便砍誰的腦袋就是了!”
皇帝苦笑:“有些人的腦袋,朕砍不下來!”
“哪些人的腦袋是皇帝砍不下來的?您不是天下最大的麼?”妍禧問。
“天王石虎的腦袋,我非但砍不下來。我還……怕他!”文帝想起石虎鬚發豎起的樣子,有些害怕,縮了縮身子。
“皇帝爲什麼會怕他?”妍禧側目看皇帝。
“天王有衆多的兒子,掌握了趙朝大部分的軍權,朝堂上大多是向着他的人。朕說的一句話,他常常領了衆臣反對,朕的話就沒有用武之地,我這個皇帝當得窩囊!”文帝嘆道。
妍禧看看文帝,他的身子愈加單薄,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月亮已經向東偏過去了。妍禧只好勸道:“天王兒子衆多,人多勢重,所以皇上要努力,善待嬪妃們,也多生些兒子……皇上快回寢宮陪着修容娘娘吧!”
文帝靜靜地站了一會,說:“小喜子。你是真的不懂我的心,還是假裝不懂得?”
妍禧恭身答道:“皇上,命比心更重要,沒有命了,哪裡來的心?”
文帝點點頭。緩步向寢殿走去,身影落寞孤獨,走到殿門回身道:“有命纔有心……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天色發亮,妍禧一覺醒來,帶着宮女們守在徵文殿的寢宮外等候着,殿門開了,宮女們持着面巾和銅盆魚貫而入,妍禧在門邊守着,向裡面看去,只見皇帝神態愉快,看來是美好的一夜,他想通了,嬪妃的陪寢就會變得快樂。
文帝由宮女們服侍起身淨面淨手,看見妍禧,向她微微一笑。
從絕食結束到現在已三天,他的身體調節好了,今日要上朝了,看來文帝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妍禧要等宮女們收拾好了,再給皇帝穿朝服,這一件是她的份內事。
“王爺——請留步——王爺——皇上還未起身——”一陣吵雜之聲傳來,有“咚咚”的腳步聲和宮女的呼喊聲。
妍禧一怔,上前兩步,看見一人長了滿臉的橫肉,鬚髮根根豎,男人大腹便便,長相粗俗可憎,他昂然走進來,他的腰身雖然臃腫如球,但行動竟然是輕捷快速的,他正是天王石虎。
石虎的後面跟着五六個宮女急步追着他,爲首的是攏春,只有攏春勉強追上他,張開手攔住那人,攏春氣喘吁吁道:“王爺,……請留步,皇上正早起,萬事還未準備好,有何事請在正殿等候皇上召令!”
“哈,你小小宮女竟然敢攔我?聽聞皇上昨晚寵 幸了嬪妃,本王爲皇上高興,特地來恭喜皇上,大膽!你讓開!”
攏春原是劉太后的近身宮女,聰明伶俐外加膽大心細,在太后身邊就很受器重,被太后派到徵文殿,做的也是一等宮女,是個有身份的,見天王擅闖寢宮,她從未見識過天王的利害,只一心要攔着他,聽天王語出傲慢,心內有氣,不肯鬆手讓道,大聲道:“未得皇上的口諭擅闖皇上的寢宮,……皇上是君,王爺是臣,王爺如何不守君臣之禮?”
石虎不料一小小宮女居然語出不遜,他本來就是存了心是要來搗亂的,他想鬧一鬧後 宮,讓皇帝知道就算是他真的寵 幸了嬪妃,就算是生了兒子,他天王的地位也是無可撼動的。石虎住了腳,想也沒有想,大手掌揚起一巴掌打將過去,攏春當即橫飛出去,妍禧一聲驚叫,快速跑過去,抱起攏春。
其他宮女驚呆了,攏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血漫在地上。
石虎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向着皇帝的寢宮高聲道:“某祝皇帝陛下與嬪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皇帝,悠着點——別把身子掏空了,身子骨要緊!哈哈哈——早朝去!”石虎一邊長笑,一邊轉身離開,他掌摑一名皇帝的近身宮女,就像沒人事一般離開。
妍禧扶起攏春,大吃一驚,攏春已經暈死過去了,她的半邊臉腫得像饅頭一般,下頜之處的骨頭竟然被打裂開了,鮮血直流,脖子上滿是鮮血,還有大量的血噴出來,妍禧忙拿手去阻傷口,傷口太大了,妍禧心急如焚,擡頭對着那些發怔的宮女大叫一聲道:“快!宣太醫丞!”
文帝在寢殿裡聽到石虎的大笑聲,又聽到妍禧的叫聲,他從寢殿裡奔出來,只着了一件貼身的中衣,手上還扯了條宮女爲他擦拭的巾子,他奔到妍禧的身邊,看見攏春整個人像泡在血水裡,妍禧也一手是血,他忙拉住着妍禧的手急問:“哪裡傷了,痛不痛?讓我看看!”
妍禧抽回手,冷靜地道:“奴才沒有受傷,是攏春,她被那王爺打了一巴掌,王爺下手真狠!”
妍禧看見皇帝的手上拿着件巾子,一把拉過來,按住攏春噴涌而出的傷口想幫她止血。
文帝慢慢直起身子,他閉閉眼睛,石虎如此放肆,完全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這一巴掌不是打在攏春的臉上,而是打在他這個皇帝的臉上!現在僅是一巴掌,可是,這是一聲號角,一個警告,告知他說將要來的可能就是刀和劍了。
文帝幾乎站立不住,那一巴掌比打在他的身上更讓他難受,痛苦和沮喪同時咬嘶着他。
太醫丞匆匆來了,對攏春進行救治,宮女們圍過來幫忙,妍禧幫不上手了,她站起來,兩隻手都是血,她走到文帝的身邊道:“皇上,那王爺就是你昨晚說的天王石虎,是麼?就是皇上想把皇位拱手相讓的人!果然!”
文帝無力地點頭,看來這皇位不讓也不行了!
“皇上,皇位不能讓,如果你讓了,只有一條死路!”妍禧眼睛看着手上的血,還在滴,一滴一滴的,觸目驚心,她有些眼暈,但頭腦卻空前的清醒!
“可是,就算朕不讓位,他會來搶,其結果是一樣的!”文帝無力地說。
“皇上,皇帝之位是不是想做的人就可以做呢?”妍禧問。
“也不是……有兵權……有威望……服衆,可以搶……先帝就是這樣做的皇帝。”皇帝喃喃地說,然也,先帝石勒,也不是正統皇帝的繼承人,石勒的趙國江山也是搶來的,所以,現在有人來搶他石弘的江山,不是很正常的嗎?只要有兵權,有威望,服衆!
“皇上,奴才問你,像石虎這樣有實力,有野心想做皇帝的人是不是很多?”妍禧問,不用問,就是乞幫那小小的位子,想當老大的人就多的是,每年大部分,乞幫都陷於急老大的打鬥中,所以後來她與湘歌兒就離開了乞幫,自己去討吃的。
“朕想來是不少的,先帝的幾個兄弟王,就是我的幾個同母兄弟也想做罷,只不過沒有人像石虎那般勢力大,故也不像石虎那般猖獗!”文帝探頭去看攏春,她的血止住了,正幽幽地醒過來,臉不像人形了。
“還有人像石虎那樣想當皇帝的?那好辦了,皇上,今天你上朝吧,帶上玉璽,然後讓位,這個皇帝,咱們不做了!”妍禧突然笑起來。
文帝看着她,眉眼飛揚,生動極了,他看上去有些怪,比他以前歡喜的任何一個內侍都清秀動人,然那動人裡頭,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是什麼東西呢?
“皇帝……咱們不做了……”文帝喃喃說了一句,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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