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請自來打擾龍城訓責弟弟的當然是大堂哥傅龍玉。
傅龍玉施施然走過來,龍晴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大哥,眼淚都快出來了。
傅龍城手一拂,將地上的長袍罩到龍晴身上。龍晴的臉紅得跟熟透了櫻桃似的。
“大哥。”傅龍城欠身爲禮。
“大哥。”龍晴本就是跪在地上,索性就叩首下去,大禮拜見。
傅龍玉點點頭,算是回禮:“龍城不用管我,只管繼續教訓晴兒就是。我只觀刑,絕不多話。”
傅龍城無語。只觀刑,不多話?誰信啊。
“哎。”傅龍玉忽然嘆了口氣,微望天,緩緩說道:“想當年青書叔爲晴兒定下婚事時,我也在場。”
傅龍城就知道。他哪能只觀刑,不多話,那是非多多話不可的。
當年武修的一子一媳一孫隕於燕狂殺之手,而若非因爲傅綺羅,燕狂殺早已伏誅,所以,自傅懷、傅青書到傅龍城,總覺於武家心懷愧疚,所以,都對武家十分禮讓。婚事也是那時定下的。
“晴兒,這事也實在湊巧。誰讓你的年紀與武家的那個丫頭最爲合適呢。”傅龍玉行至龍晴身邊,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你說,那丫頭要是年紀再大一些,便輪到壁兒,再小一些呢,便該配給星兒,那如今挨板子的便是他們兩個了,那該多好。”說着話,又拍了拍龍晴的肩,“聽白爺說,就因爲這事,你大哥可是打了你不止一回了。”
傅龍城實在聽不下去了。
“大哥……”
傅龍玉微擺手,“我只觀刑,不說話。”說着,退到一邊。
傅龍城鬱悶。
“武家這事,我可以免了不提。妄言之罪……”
傅龍玉指地上那尚血跡未乾的束帶。
傅龍城一哼,就算罰過。
“你可還有何錯?”傅龍玉又搶着問。
龍晴垂首:“龍晴該死,瞞了大哥,自龍羽身上拿了龍玉大哥的煙花,偷偷命小卿代爲燃放。”說着話,手深入外袍袋中,準備將竹管奉還。
可是手卻頓住了,竹管不見了。他不由看向龍玉。
龍玉有些尷尬地笑。
傅龍城嘆氣。
龍晴做的手腳他早都清楚,只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他也知龍晴必會爲此向自己請責,屆時不過是連着其他的錯處一起打他一頓罷了。
可是傅龍玉也來這手。在他面前自龍晴身上將竹管拿走。龍玉的本意自然也是來個毀贓滅證的,他也想不到龍晴會自己招出。
傅龍城看着大哥尷尬的笑容,真想給他一腳。“在我面前玩妙手空空?這招還是我教你的吧。”
傅龍玉手一翻,精巧的竹管亮在掌心上:“不過是一個竹管罷了,晴兒要是喜歡,就送與你。”
龍晴小心翼翼地看大哥。
“滾起來。”傅龍城喝:“再敢自作主張,巧言瞞上,我必打折你的腿。”
說完話,也不看傅龍玉,轉身拂袖而去。
“謝大哥寬責。”龍晴終於暗暗舒了口氣。
“謝謝大哥。”龍晴對龍玉笑。
龍玉不顧龍晴的反抗,自顧自地將強大的內力輸入龍晴體內爲他療傷:“晴兒,到底是怎麼了?你大哥小時是最疼你的,你也最會討他的歡心,怎麼如今大了,反倒老招他教訓你,便是一句討巧的話都不會說了。”
龍晴微垂了頭:“晴兒不敢,只怕大哥……更厭了晴兒了。”
傅龍玉眉峰一蹙,威嚴頓生。
“有大哥給你做主,有什麼委屈,你只管說就是。”
龍晴依舊還是垂着頭,輕搖:“都是晴兒的錯,沒有委屈……大哥,晴兒想去看看龍羽。”
“你且去吧。”龍玉又恢復了那慵懶的笑容:“大哥去和你大哥說會話。”
傅龍城剛轉出院子,祿伯已經快步迎了過來:“大老爺,門外有一些人要見四老爺。”
“見龍羽?是些什麼人?”
人很多,而且很雜。有官有民,有黑有白。黑壓壓地倒坐滿了整個客廳。
來得晚的,便只好站在院子裡。
祿伯吩咐弟子將四扇廳堂門全部打開,廳上院中倒也通透。
龍城舉步而入,廳堂內立刻鴉雀無聲。衆人皆莫名地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年輕人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身材偉岸頎長,五官剛毅,雖然面色平和,周身卻散發出極強的霸氣,讓人不自覺地就想低下頭去。
祿伯爲傅龍城引薦:“這是我們鏢局的東主,也是傅鏢師的大哥。”
衆人皆拱手爲禮,傅龍城還了禮,坐到主位上,赫然看到白霆也坐在那一干人等中。白霆撓了撓頭,移開目光。
“傅局主。”一個青衣老者乾咳一聲,抱拳而起,“老夫關外秦家堡堡主秦英。”
傅龍城拱手還禮:“秦老堡主,久仰。”
秦英道:“不敢當,不敢當。容老夫爲傅局主引薦幾位朋友。”說着話,一路指下去,卻是關外各大門派都到了。其中青天盟常遇與其師常輕仇、雪山派、金戈洗月軒和唐家堡和綵衣宮也都有人來。
代表金戈洗月軒之人,是兩個蒙着面紗的妙齡女子,代表唐家堡的也是一個蒙面女子。代表雪山派出面的正是白霆。
秦英引薦完衆人,又指着對面座位上的幾人道:“這幾位雖是官家,卻與老夫也都有些私交,老夫就一併引薦了吧。”
毫無意外,這幾位官家當然是傅龍羽曾招惹過的王林、王成兄弟。
引薦完衆人,秦英又特意對白霆拱了拱手,請白霆說話。
白霆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此處乃是秦兄的地盤,老夫就坐等其成吧。”
秦英又謙虛了幾句,纔對傅龍城道:“傅局主,老夫就腆然代言了。”
傅龍城見了衆人神色,已是猜到幾分,卻仍是客氣道:“秦堡主清講。”
秦英先嘿嘿笑了一下,才道:“今日衆位關外的好漢來到傅家鏢局,只是想請問關於紫貂寶藏一事。紫貂寶藏非比尋常寶藏,事關國運昌隆。我輩無能,卻也願爲國之大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傅龍城微微一笑,道:“開啓紫貂寶藏的冰魄雪魂確實爲傅龍羽所得,傅家鏢局也是我朝子女,自當爲國分憂。”
秦英一笑道:“但是江湖傳言……”
傅龍城微微一笑,“既是傳言,多不可信。”手掌一翻,一枚令牌現於掌上:“此事,蒙天子恩賜,已命傅家鏢局代爲尋找寶藏,就不勞諸位操心了。”
江湖人認得這令牌的人不多,但是在座的幾位官家可是認得,立刻離座跪拜。其他人也只好跟着跪拜一番。
待龍城收起令牌,秦英還是心有不甘,訕笑道:“既然傅家鏢局皇命在身,我輩等也自然再無異議。只是這覬覦寶藏的宵小之輩想是不少,況且異族野心昭昭,以傅家鏢局一己之力,怕是多有不逮,我等不才,卻願隨傅局主鞍前馬後,略盡綿力,一起護衛寶藏。”
傅龍城起身,淡淡地道:“傅某多謝諸位好意。只是傅家鏢局既然敢接此令,就有這個本事護衛寶藏。”
“傅家鏢局再是藏龍臥虎之地,也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一個蒙面女子曼聲說道,正是代表金戈洗月軒的兩個蒙面女子之一,她俏生生地站了起來,“難道傅局主此言,竟是將這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中了嗎?”
此女話音一落,在座的江湖人士立刻騷動起來,羣情激昂,躍躍欲試。
傅龍城仍是淡然一笑,“諸位不妨合力接傅某一掌。”
衆人既憤且怒,秦英也冷然道:“傅局主此言,不嫌太託大了嗎?”
傅龍城仍是淡淡地道:“若是諸位能接下這一掌,傅家立刻將冰魄雪魂奉與各位,共衛寶藏。”衆人立刻心喜,只道,這豈非是白揀的便宜嗎?
傅龍城身形不動,雙掌緩緩擡起,淡淡紫暈應手而起,“諸位小心了。”衆人立刻凝神戒備,傅龍城忽然雙掌齊出,堂上及院中諸人每人都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勁風撲面而來,似乎有一個淡紫的掌印印向面門,罡風強勁,勢如破竹,衆人心驚膽寒,卻無法阻擋,避無可避,各個心中驚叫,我命休矣。
掌風蔽日,即將印上面門之際,驟然而止,瞬而消失。陽光重現。
傅龍城雲淡風輕地站在那裡,卻讓每個人都心生敬畏。一時間,整個院子內針落可聞,每個人都驚懼交加,彷彿劫後重生。
“紫玉神功!”忽然,人羣中有人驚叫出聲。隨即,衆人皆面如土色。
“莫非,莫非,這位傅局主就是當年的金龍令主?”諸人都在心下猜測,卻無一人敢出聲詢問。
“祿伯,送客。”傅龍城微微點頭,徑直入內堂去了。
堂上及院內的衆人始如夢初醒,不知何人帶頭,便都灰溜溜地撤了。
青天盟常輕仇有些不甘心,嘀咕道:“我等聯絡、策劃多日,纔有今日之勢,難道如此就草草收場,打道回府不成?”
衆人卻無人迴應,各個灰頭土臉地,直接散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