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詩兒待要想笑,忽然收斂了笑容,一時呆住了,臉上又紅又白,神色極是不自然。

“小卿師兄?你莫非竟是傅大哥的嫡傳弟子嗎?”詩兒看着燕月,忽然神色變冷:“可是傅大哥派你來武家監視於我?”

燕月也楞了一下,方知詩兒想歪了。詩兒與落陽的私情,雖然是情不自禁,但到底心中有愧,反映自然敏感了。

“詩兒阿姨認識落陽不過是這一年間的事情,燕月來武家可是已有三載了。”燕月故意嘆了口氣,道:“當年燕月違逆師命,惹了師父重責,纔將燕月發配關外,那時燕月尚年幼,雖然空有一身武功,並不敢隨意施展,多虧柏伯收留,得以在武家牧場容身。燕月也知家師對武場主甚爲敬重,故此在武家略盡綿力,期望討得師父歡心,寬恕了燕月。”

燕月語調誠懇,表情凝重,半真半假地說了一通,詩兒雖不盡信,卻也找不出什麼破綻。

詩兒也嘆息一聲,才道:“無論如何,你在武家所爲,詩兒仍是心存感激。只是如今事已至此,我實在無顏求你留下了。”話音一頓,又低低接道:“我實在對不起你三叔,有愧於傅家,還請你不要介懷。”

燕月再欠身一禮,笑道:“您說的哪裡話,三叔都不放在心上,我一個晚輩更何談介懷之說。”又輕咳一聲道:“長輩之事,本輪不到侄兒置喙,只是您與落陽之事,莫連累了三叔纔好。”

聽了燕月所言,詩兒的臉又是好一陣地紅紅白白。她也知龍晴於他並無男女之情,卻想不到連他的子侄都已看得出來。而且傅家弟子本是極重規矩的,可是這個燕月既已坦誠身份,卻仍未對自己大禮拜見,雖然表面恭敬,但是言辭之間,卻又如此放肆,可見心中,實未將自己這個“阿姨”放在眼中,心中忽然有種酸楚之感,若是自己沒有與落陽生情,而是就那樣嫁入傅家,那情形又該如何呢。

這些念頭不過是一晃而過,詩兒到底還是覺得是自己理虧在先,遂點了點頭:“我絕不會在傅大哥面前推諉塞責。”

燕月不由微微一笑,他並非有意折辱詩兒,只是想到師父對三叔之嚴厲,實在不敢放過任何能爲三叔減責的機會。

“那燕月也應承您一句,無論將來燕月是否離開武家牧場,必會保武家牧場周全百年。”

一片大宅院,院內草木繁盛,大大小小的院落十多座,清一色三進的青石瓦房,整齊又寬敞。看着彷彿是一處官宦人家的私宅,實際上卻是本朝最大的商盟——天盟的總堂。

寬闊的足可容百人的大廳堂上,堂內足有百十號人,男女老幼都有,皆立得筆直,鴉雀無聲。

燕月一身黑衣,沉肅了面容,緩步而入。

“屬下等見過盟主大人。”廳內侍立的衆人轟然一聲,齊齊跪下一膝,大禮拜見。

燕月在廳正中碩大的太師椅上緩緩入座,目光掃視了一遍衆人,手一伸:“諸位免禮。”

“謝盟主大人。”衆人又是轟然一諾,才立起身形。

最前排六人乃是六名老者,最左側之人留着花白長髯,眼睛不大,偶爾開合之間,卻是精光閃閃,一望就是極善心機之人。

“給六位長老看座。”燕月吩咐:“各櫃除櫃首外,都下去吧。”

衆人再應諾一聲,魚貫而出。另有一色青衣小帽的侍從擡了椅子出來。六名老者互相謙讓了一下,分兩側入座。原本留在廳中的十幾人,立刻三三兩兩地對着那些老者在其身後侍立。

“劉長老開始吧。”燕月對於盟內事務雖然厭煩,職責所在,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劉長老對燕月欠了欠身,又對其他幾位長老欠了欠身,用商量的語氣道:“那咱們還是援舊例,按水、陸、槽、馬的次序,再按着各分舵的排號一一向盟主稟告。”

衆人都點頭稱是。水路的長老顧一名便咳嗽一聲,自袖中取出賬簿來,高聲唸了起來。以此下去,接着,那些長老們直屬的分舵又按各省份的運營情況一一彙報。

燕月聽得百無聊賴,卻依舊面帶微笑,彷彿很認真的樣子。

好不容易都稟告完畢,盟內諸事一切正常,運轉情況良好,燕月很是滿意。

偏管漕運的李長老又數說起近來漕運如何如何地大有前景,應該如何如何地擴張等等,顧長老又與他辯駁討論一番,另外兩名長老便也討論起最近朝廷與遼的關係緊張,馬幫的境況又如何如何的。

侍立在燕月身後的藍袍青年,看燕月扶在椅背上的那修長的手指斷續地輕敲着,就知道他的這位盟主大人已經十分不耐了。

果然,燕月忽然一擺手道:“各位長老有什麼建議和意見,待回去擬準擬定了,再呈上來就是。如今既無定論,研討何用?”

幾位長老雖然意猶未盡,但是盟主大人卻分明不想再聽,只得欠身告退。

燕月伸手,藍袍青年將一盞茶奉到他手中,低聲道:“屬下懇請盟主大人,以後對幾位長老還是該再尊重些纔是。”

燕月冷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藍袍青年微微一笑:“阿布他們也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燕月道:“才跪一個時辰有什麼打緊。”話雖如此說,卻還是微點了點頭。

藍袍青年欠身,隨即高聲道:“阿布,你們幾個進來。”

隨着一聲應諾,阿布、小杜和小九三人行了進來。走到廳堂正中,一起跪落於地,齊聲道:“見過盟主大人,見過聶師爺。”

正藍袍青年名叫聶秋聲,是天盟的師爺。雖然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卻甚得燕月的敬重。燕月不在盟裡的時候,盟中大小事務,他都可做得一半主。

而阿布、小杜和小九在盟中的身份,卻是內事堂的弟子,而內事堂的頭,正是這位聶師爺。

一個老頭隨着阿布等三人進來,對着燕月胡亂拱了拱手,就徑直走到適才劉長老所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老頭留着山羊鬍子,臉抽巴得跟桔子皮似的,半眯着眼睛,窩在寬大的椅子裡,無精打采地,彷彿要睡着了一般。

燕月看了那老頭一眼,聶秋聲卻有些忐忑,對老頭欠身施禮道:“杜師叔。”

老頭連頭都不擡,毫無反應。

聶秋聲看了看燕月,燕月道:“小聶你審他們就是。”

聶秋聲雖然拿不準師叔來做什麼,卻也不敢多問,應了一聲,問阿布道:“阿布,此次令你三人去武家做事,可是以你爲首?”

阿布的臉上早就沒有了笑嘻嘻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是。是阿布沒有看好小杜、小九,阿布願意受罰。”

聶秋聲又問小杜可知錯?

小杜不語。

聶秋聲也不再問,只道:“盟主早就有命,讓你等看守武家,只莫叫人欺負了去即可,切莫生事,更不可惹人耳目。小杜卻在秋季馬會上強出風頭,奪了馬會頭籌。不僅惹了武修疑慮,還與唐家的人打架結怨,讓唐家不肯再與武家結盟。”

聶秋聲飛快地掃了那老頭一眼,微咳了一聲:“小杜,你可有話說。”

小杜垂頭不語。

那山羊鬍子的老者卻眯着眼睛道:“顧家牧場雖不如武家規模,但卻在歷屆馬會上均有上佳之表現。如今顧場主長子病故,便只留一女,顧鴛鴦,早已許配古家長子古長青爲妻。古長青曾誇下海口,待今秋馬會奪魁,便將紅花送與顧家提親。而顧家也早已默許此事。想不到卻半路殺出個小杜來,壞了兩家好事不說,還牽扯武家牧場在其中,真是辦得大大的好事啊。”

聶秋聲神色一凜,卻恭聲道:“師叔明鑑,是小聶失察。”

“顧鴛鴦?”燕月審視了小杜一眼,“你真的沒有話說?”

小杜垂頭:“小杜有違盟主吩咐,願意領責。”

燕月點頭,示意聶秋聲繼續。

“盟主、師爺,小九該死。小九實在不該縱着小四去大明湖找盟主大人。願領重責。”小九在燕月的目光瞄過來的一瞬間,倉皇叩首請責。

燕月嘆口氣:“小四兒是小丫頭,不知輕重,你也跟着胡鬧?”心裡則道,好在是被燕傑碰到,將這事遮掩了過去,若是犯到老大手裡,自己的屁股沒準被打成幾瓣了呢。

聶秋聲對燕月欠身道:“請盟主大人降責。”

燕月淡淡地道:“每人五十下。”

聶秋聲欠身應是,早有侍從將一根黝黑的藤棍奉了過來。

阿布跪直了身體,暗暗吸口氣,準備承受。

“慢着。”燕月起身,對三人道:“褪衣。”

阿布不由瞪大了眼睛,小杜更是嚇了一跳,小九也臉色發白,一起望向燕月。

燕月的目光含着笑意掃過幾人:“今後這內事堂的規矩改了,凡違命受罰者,需褫衣受責。”

“盟主大人。”小杜滿含乞求的目光看向燕月:“小杜知錯了。”

燕月又坐回椅子,伸手端茶:“就是這規矩。想來你們都仗着筋骨結實,百八十的板子咬着牙也就受了,故此都不把我定的規矩放在心上。”

燕月說着,頗有幾分小卿說話的氣勢和感覺:“也早該給你們立立規矩了。”

“好,甚好。”山羊鬍子老頭兩眼放光,“盟主英明,您早該立下威嚴,對這羣混小子嚴加管教了。”

小杜忍不住扭頭埋怨道:“二叔,您,您這是填什麼亂?”

燕月將茶又放到几案上:“要麼褪衣受責,要麼拍拍屁股站起來走人,我天盟我燕月就再沒你這號兄弟。”

又對聶秋聲道:“重重地打,不許容情。”

阿布心一橫,當先動作。老頭立刻讚道:“還是阿布最識實務。”小九怕得恨不得爬出大堂算了,可到底不敢,也閉了眼睛,依令而行。

只有小杜還杵在那裡,臉紅脖子粗的就是不肯解開腰間的盤扣。

燕月看小杜的樣子,到想起自己在老大跟前的模樣,卻是沒有半分欣賞的意思,只冷冷地道:“將小杜拎到院子裡打去。”

小杜差點沒嚇趴下,拽了聶秋聲的衣襟哀求道:“師兄……”

聶秋聲看着小杜嘆氣,心道小杜這傻孩子,你還能擰過盟主大人去嗎?還不是自討苦吃。

小杜已經明白聶秋聲眼中含意,忙褪了下衣,一疊聲地請“盟主開恩”,“小杜不敢有違盟主大人吩咐,願意受責。”

燕月哼了一聲,吩咐道:“多打他五十,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小杜咬牙受刑,喘息間見一雙皁布鞋來到眼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師叔來看熱鬧。

這邊劈里啪啦地打着板子,燕月已招呼那老頭到旁側坐下,燕月笑道:“杜伯,在天盟的日子可過得慣嗎?”

老頭名叫杜威,是天盟三大供奉之一,爲人古怪,但是武功極高。當年燕月接下天盟,杜威曾鼎力相助。

杜威又窩回椅子裡:“窮啊。”

老頭嘆息道:“原來天盟的收益,與官府雖也是三七分賬,但那賬面上的文章就大了去了。如今在盟主您的領導下,天盟的賦稅那是一是一,二是二,不曾有半分漏減,雖然天盟的買賣擴大了,但是要養的人也多了,當朝的賦稅又無減免,實際入賬的不過原來的四成而已。”

老頭頓了一頓,又道:“況且按您的吩咐,每月與官府的捐資再抹去兩成,最後也僅剩了兩成而已。再扣去日常開銷,那分到長老們口中的口糧,可是足足減了一半有餘了。”

燕月眼眸一亮:“難怪最近江南的私鹽越發地猖獗了。”

老頭嘆息道:“並非所有人都如盟主這般,視金錢如糞土啊。”

燕月聽了,懶洋洋地道:“天盟養的閒人已經夠多,若還有人如此不知自愛,那也就別怪我無情了。”

又笑道:“這事就交由內事堂查辦,您老跟着受累,多費心心。但凡查有實證的,一律盟規處置;有蛛絲馬跡、瓜田李下的,就按三年前的規矩辦。”說着話,自懷中扔出一枚金色的銅錢來,天盟令。

老頭不僅有些唏噓:“盟主大人,您只對這幾個混小子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那些老傢伙們,卻從不手軟。天盟的刑堂,又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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