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氣氛有些冷凝。
徐父和幾個兒子看着一聲高貴冷豔氣質端坐在他們大廳的白髮女人,心裡有些發憷。
這個女人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頓時,徐家人看向白髮女人旁邊一臉苦笑站着的朱重八時,臉色便很是不好。
徐達偷偷拉過好久不見蹤影的好友,忌憚的看了一眼那個白髮女人,壓低了聲音。
“重八,你在搞什麼,你帶着這些人來我家是什麼意思?”
朱重八摸了摸鼻子,也是有苦說不出。
“天德,她是我師姑,是師父的師妹。這次來,我們是……”看徐家人草木皆兵的模樣,他頓時說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徐家的住處,師姑迫不及待,哪裡肯聽他的,就這樣貿貿然上門了,完全沒有顧及到徐家人的心情。
想到師姑和佩瑤的關係,朱重八一陣頭疼,他擡頭看了看周圍,不想沒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麗身影,反而看到了一個異常礙眼的男人。
“陳友諒怎麼在這裡?佩瑤呢。”
徐達眼神閃了閃,不忍心告訴朱重八他妹妹已經於前幾日嫁給陳友諒了。如果他早來幾天,說不定……
青年咳嗽了兩聲,岔開話題:“妹妹在後面和娘說話。倒是你,重八,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怎麼都找不到你?還有,你是怎麼找到我家來的?”
“說來話長,我和師姑到滁州也好幾天,要不是師姑腿痛犯了,金童前輩手裡的草藥不夠,慕名前往在江湖上比較有名氣的藥王莊,卻意外發現那藥王莊的莊主居然是師姑二十多年前的故人,我們還不知道你現在居住在這裡呢。”
朱重八說的不勝唏噓。
“藥王莊的莊主?那婉兒有沒有來?”提到婉兒,徐達眼睛亮了起來,表情有些羞赧。
朱重八戲謔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你說的那位藥王莊的大小姐吧,就是她帶我們過來的,只是進來前,她想起要買什麼東西,等會兒就過來。”
“是嗎?”徐達看向大門口,伸長了脖子,開始望眼欲穿。
顧明霞做的有些不耐煩,看重八完全不理自己,她不由生氣的站起來,拉住重八的手臂。
“重八,還要等多久,我餓了。你那個佩瑤妹妹真是難請,比我這個郡主派頭都大!”
“明霞……”
卓玉一拍椅子站起來,表情發怒:“小妖女,你說什麼?”
“老妖婆,我就說了怎麼樣怎麼樣,有本事你殺了我啊!”總是佩瑤佩瑤,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很不高興!
“你……”
金童看兩人又針鋒相對起來,誰也不讓誰,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阿玉,何必跟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小佩瑤!”
提到女兒,卓玉頓時清醒過來,深呼吸壓抑住內心的殺意,又重新做了下去,扭頭目光眼巴巴的看着門口。
陳友諒原本坐在一旁冷眼旁觀,此刻聽到那兩個找上門來的老怪物居然提到他的佩瑤的名字,頓時臉色冷凝起來。
朱重八的出現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到他居然還活蹦亂跳的,甚至有精力找到徐家,他的眼眸就不由幽暗了幾分。
當初,他可是眼睜睜的把他逼得跳崖的。原以爲,他就算不死也要半身不遂,再也無法出來興風作浪,跟他搶佩瑤妹妹。不想,他的運氣居然這麼好,不僅毫髮未傷,還多了兩個看不透的幫手。
男人心底的殺意蠢蠢欲動。
門外漸漸響起了腳步聲。
在場的人大多都是武功深厚之人,此刻聽到動靜,都不由停下了針鋒相對,紛紛扭頭看向門口。
徐佩瑤攙扶着孃的手走了進來。
“爹,聽說朱重八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大廳裡猛地站起來一個白色的身影,激動的看着她。
“瑤兒……”
“這是……”注意到大廳中央極爲醒目的白髮女人,徐佩瑤下意識的去看她嫁的男人,尋求解惑。
江湖上的事,她的家人根本就不懂。
至於看到她同樣激動的朱重八,徐佩瑤卻是隻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對於把麻煩帶到她家,驚擾到她爹孃的人,老實說,她心裡很是不愉。
“瑤兒,我的瑤兒……”卓玉嘴脣哆嗦,水汽迅速迷糊了她的視線,她看着與自己不過幾步之遙的美麗少女,腳步有些不穩的走過去,伸出手,就想要觸摸她思念十幾年的女兒的臉。
陳友諒不知何時走過來站到了少女身後,攬過新婚妻子的腰,把她護在了自己身後。
“你幹什麼?”
看師姑沉下臉,明顯不高興,朱重八因剛纔陳友諒的動作變了的臉上迅速轉變,他適時的走過來,站在師姑一邊,深深的盯着陳友諒。
“陳友諒,你讓開!”
黑衣男人冷酷的看了他一眼,高大偉岸的身軀沒有一絲要讓開的意思。
看大廳裡氣氛劍拔弩張,徐父徐母頓時緊張起來,而徐達,他目光復雜的看着自己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現在的佩瑤已經是陳友諒明媒正娶的妻子。比起青梅竹馬的他,陳友諒更名正言順。
徐佩瑤拉了拉擋在她身前男人的衣袖,站了出來。
“好了,不要一見面就吵架,朱重八,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注意到他喜歡的少女和最討厭的男人之間那如此自然的小動作,朱重八臉色白了白,喉嚨有些緊,“佩瑤,你……他……”
迫切的想跟女兒相認,結果幾次三番被人打斷,卓玉不耐煩了。她一把推開面前的障礙物,拉住少女白嫩細滑的手,無語哽咽。
“瑤兒,我是你的娘,你的親孃啊。我苦命的女兒,這些年娘沒在你身邊,你受苦了。”
徐父:……
徐母:……
徐達:……
徐福:……
卓玉的話就好像在平靜的水裡丟了一顆炸彈,迅速掀起幾丈的狂瀾。不說完全不知情的徐達和徐福,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徐父徐母,此刻面對佩瑤突然找上門來的親生母親,也被震驚的手足無措。
他們當年收養佩瑤的時候,高彬主持明明說這孩子已經父母雙亡,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凶神惡煞的女人,這是要鬧哪般?
徐佩瑤看着面前激動的女人,也不由一陣恍惚。
母親……
前些日子不久,她剛剛被幹爹帶去拜祭了生母。現在,在她嫁人後不久,生母卻活生生的出現了。
看面前的少女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反應,卓玉有些急了。
“瑤兒,你不信嗎?我真的是你的親孃,你的身上是不是從小就不離身的帶着一個護身符,那是娘當初放進你的襁褓中的。當年我以爲自己命不久矣,只好懇請師哥帶你離開。不想,後來周夫人告訴我,說你已經死了。娘還以爲,再也見不到我纔剛出生無緣的女兒了呢。”
女人哀傷的神情不似作假,徐佩瑤知道,這個白髮女子說的,是真的。
她的話,跟乾爹告訴自己的沒有多少出入,最主要的是,這個女人儘管華髮早生,經歷了太多的人生疾苦,但她的容貌並不蒼老,依稀看得出年輕時候的美貌和意氣風發。
她跟自己,有五六分的相似。
“瑤兒,師哥呢?你要是不相信我,師哥總不會騙你。”
阿福像是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嗷的一聲叫了起來:“爹,娘,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是誰,她怎麼說姐姐是她的女兒?明明,明明,明明,姐姐是我們家的啊!!”說到最後,少年語氣低落起來,垂頭喪氣,無限委屈。
徐父徐母啞口無言。
陳友諒神情不變,可以說是在場最鎮定的人了。
他早就知道了佩瑤的身世,對於突然出現的前白蓮教聖女,除去最初那一瞬間的不適,之後就恢復了正常。至少,別人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
朱重八把佩瑤的生母找來了又如何?他已經和佩瑤妹妹成了親,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便是佩瑤妹妹生母來了,他的妻子依然是他的妻子,誰也改變不了。
高彬主持到了的時候,是跟李婉兒一起,他們在徐家大門口碰上,便一起進來了。此刻看到所有人都在大廳,倒是一陣奇怪。
“怎麼都在這裡?佩瑤回來了嗎?我……”
然後,他看到了自己失蹤已久的徒弟。
“重八,重八,你回來了!”
因爲位置的關係,朱重八之前想要分開佩瑤和陳友諒之間過於近的距離,站在了比較靠近門的地方,恰好擋住了高彬主持的視線。
他沒有看到其中側揹着他的白髮身影,激動的走上前握住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的肩膀,上下打量。
“ 沒有事就好,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師父,我回來了……”
卓玉緩緩回過身,在看見一身袈裟高僧模樣的中年男人時,嘴脣蠕動:“師哥……”
突然聽到這聲熟悉的稱呼,高斌主持動作一滯,僵硬的擡起頭,眼眸一縮。
“……小……師妹……”
即使歲月過去了十幾年,紅顏不在,物是人非,他依舊認出了她。他的小師妹,卓玉……